摘 要：日本，作为汉字文化圈的成员，深受中国汉字文化的影响，汉语词汇也是构成日语词汇的重要部分。在日语拟声拟态词中不但存在和语系拟声拟态词，来源于汉语的汉语系拟声拟态词也不占少数。本文将对日语中汉语系拟声拟态词「こつこつ（兀々・々）」语义变迁进行考察，并试从民族心理方面探讨汉语系拟声拟态词语义变化的原因。
关键词：汉语“兀兀”“”；日语「こつこつ（兀々・々）」；语感；民族心理
作者简介：赵耀（1988-），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日语系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日语语言学、中日词汇对比。
[中图分类号]：H36 [文献标识码]：A
在日语中汉字已成为文字的一种，汉语词在日语单词数中所占的比例超过和语词汇，达到47.5%。拟声拟态词，是日语中较有特色的一类，由于它与人的主观感受联系紧密，所以基本以和语词为主，以便于表达日本人的感受。尽管如此，此类词中也不乏如「しんしん（深々・沈々）」「ゆうゆう（悠々）」汉语词的存在（本文将此类汉语词称为“汉语系拟声拟态词”）。汉语系拟声拟态词主要来源于汉语的重言词1、双声叠韵词 及加“然”、“如”、“若”、“尔”等词缀的复音词3，多位二字词。自传入日本之后，汉语系拟声拟态词随着时代发展和使用所需，语义上发生了变化，甚至有些已脱离了汉语的原意。日语「こつこつ（兀々・々）」来源于汉语，是汉语系拟声拟态词的代表之一，其语义随着时代的发展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一、汉语中“兀兀”“”的含义及使用情况
1、《汉语大词典》中的释义及在古汉语中的使用情况
日语中「こつこつ（兀々・々）」一词来源于汉语“兀兀”“”。对于“兀兀”“”一词，《汉语大辞典》（罗竹凤编）释义如下：
（1）「兀兀」 ①高耸貌。唐杨乘《南徐春日怀古》诗：“亡山兀兀，今古水。”元李庭《咸阳怀古》诗：“霸新，兀兀宫渭。”明朱权《荆钗记・参相》：“巍巍海紫金梁，兀兀擎天碧玉柱。”清孙枝蔚《邗上酬增施尚白督学二十韵》：“月娟娟白，高兀兀垂。”②光秃貌。宋沈辽《次韵酬李正甫对雪》：“半砌幽。”③孤独貌。唐卢延让《冬除夜书情》诗：“兀兀坐味，思量舆。”④静止貌。唐韩愈《雉带箭》诗：“原火静兀兀，野雉畏出没。”⑤浑沌无知貌。范文澜蔡美彪等《中国通史》第三编第七章第二节：“所谓兀兀如愚，如聋如哑，心如木石相似，目的是要人‘内无一物，外物所求’。”⑥痴呆貌。郁达夫《沉沦》：“吃了之后，他兀兀的在草地上坐了一会。”⑦昏沉貌。金元好问《雁门道中书所见》诗：“金城留旬，兀兀醉舞歌。”⑧摇晃貌。元李孝光《饮濡须守子衡君宅》：“客子来向西楚，河流兀兀舞。”⑨犹。勤勉貌。唐韩愈《进学解》：“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年，先生之，可谓勤矣。”清汪曰祯《序》：“见其兀兀著书，每草一条，必反复考榷。”王毓岱《乙卯自述一百四十韵》：“研经仍兀兀，举业复孜孜。”
（『大典』第二p1569）
（2）「」 勤劳不懈貌。《汉书・王褒传》：“器用利，则用力少而就效众。故工人之用钝器，劳筋苦骨，终日。”颜师古注：“劭曰：‘劳极貌。’如淳曰：‘健作貌。’如说是也。”
（『大典』第七p1005）
如上所述，“兀兀”与“”都有表示“勤劳”的含义，但在实际应用中，古代汉语表示“勤劳”多用“”。CCL（北京大学汉语研究中心数据库）检索结果表明，含“兀兀”词条的90条例句中，表达“勤劳”义的仅有一例。
（3）即归家后，除与梨娘谈话时间外，辄终日 [兀兀] ，伏案如老儒，或温习旧课，或翻阅新籍，家中事概置不理。 《玉梨魂》
而含“”词条例句有40例，均为“勤劳不懈”义。
2、现代汉语中“兀兀”“”的使用情况
根据CCL检索，现代汉语中“兀兀”，主要以“孜孜兀兀”“兀兀穷年”形式出现，而“”基本不再使用。可以看出，现代汉语中“兀兀”取代“”，表达“勤劳”义；描写对象仅限于一个事物，对一件事物专心孜孜不倦。
二、日语「こつこつ（兀々・々）」的含义及使用情况
1、明治时期以前使用情况
（4） たれか兀々なりとするあらん。
（第七 一明珠p149）
（5） 兀兀と坐定して思量不思量底なり。
（第十一 坐禅p158）
如上所述，日语中「こつこつ（兀々・々）」在镰仓时期开始被使用，但在镰仓～江户时期的代表性词典中并无记载（表1）。
由此可以看出，明治时期以前，「こつこつ（兀々・々）」的使用并不广泛，使用者仅局限于熟识汉文的学僧。
2、明治时期以后使用情况
明治时期
如前所述，明治期以前的词典中没有收录「こつこつ（兀々・々）」一词，但进入明治期，词典上开始出现「こつこつ（兀々・々）」的记载。
（6） 『益熟字典』明治8年
コツコツ スワッテウゴカヌカタチ
（『日本国大辞典（第二版）』5 p870）
こつこつ：（……）根 及 副 {（兀兀）}ションボリト淋シイノ形容
（6）和（7）分别对应汉语“兀兀”的“静止貌”、“孤独貌”两义。“专心于一事孜孜不倦”义并无记载，但在实际文学作品中确有出现。 （8） 面白くない仕事に追われて、逢ひたい人には逢われず、たい土地はふみく 、 兀々として月日を送らねばならぬかと思に
（口一『ゆく』明治28年）
（9） 彼らが重なる十年二十年をげて故堆に兀々たるは、衣食のためではない、名のためではない、ないし爵禄宝のためではない。
（夏目漱石『野分』1907年）
大正时期
大正期词典中对「こつこつ（兀々・々）」的释义出现了与汉语“兀兀”“”的“勤劳”义的相似义。
（10）『大日本国辞典』p778大正四年
こつこつ：（副）えず勤むるさまにいふ。
**愈
『スタンダド和英大辞典』中用“plod”解释「こつこつ（兀々・々）」，表达出“扎实、一点一点做（地味に、一つ一つしていく）”的语感。
（11）『スタンダド和英大辞典』p659大正十三年
kotsukotsu（こつこつ）： adj. ploddingly ，hard
こつこつ勉する学生
a plodding student； a hard-working student
彼はこつこつと勉して、今日の地位を得たのである。
He has attained his present eminence by sheer dint of plugging.
昭和时期以后
昭和期以后的词典中「こつこつ（兀々・々）」的释义，增加了「地味に、一つ一つしていく」义素，这一新的释义成为现代日语「こつこつ（兀々・々）」的解释。
（12）『日本国大辞典』第一版 四p930 昭和49年
こつこつ【兀々・々】：
（一）「形ナリ・タリ」物事に心するさま。えずつとめるさま。また、じっとかないさま。
（二）「副」（多く「と」と伴って用いる）たゆまず着に物事をするさま。地味ではあるが、に一つ一つしていくさま。
兀々（々）：[副ト]地道に努力とけるさま。
并且在文学作品中出现的「こつこつ（兀々・々）」，常与「地味に/で」「地道に」「保守的で」表示“扎实、稳步”等意思的词搭配使用。
（14）どこまでも素人の分を越えないで、こつこつと至って地味に商をしているのが中村屋である。
（相、相光『一商人として所信と体』昭和13）
（15）もう彼は、地道にコツコツいて、月五十也というような小のサラリマン生活をするはなかった。
（海野十三『ヒルミ夫人の冷』昭和12）
（16）もしもあなたが派手さのない、どちらかといえば保守的でコツコツくタイプだったとしたら、そうした性を生かすことである。
三、汉语“兀兀”“”与日语「こつこつ（兀々・々）」的比较
日语「こつこつ（兀々・々）」一词来源于汉语“兀兀”“”，其含义以汉语中语义为基础，经历了以下两个阶段的变化（表2）。
日语「こつこつ（兀々・々）」与汉语“兀兀”“”均表示“努力、勤勉”意，但日语中新义素「地味に、一つ一つしていく」的增加，表明同一词在日语与汉语中存在不同的语感。如《康熙字典》中“兀兀”“”的原意分别为：
（18）：劳极也 （《标注订正 康熙字典》卷8 p1879）
由于现代汉语中“兀兀”代替“”使用，从具体使用语境中可以看出，“兀兀”在保持其本身“专心不动”语义同时，也具有“”的“不辞辛苦”的语感特征。
而『日本感の辞典』中明确阐释了日语「こつこつ（兀々・々）」的语感特征。
（19） こつこつ：すこしずつでも着にけるところに重点がある。
综上所述，在表达“勤劳”义时，汉语“兀兀”“”重在表现“不辞辛苦”；日语「こつこつ（兀々・々）」则强调的是“扎实、一点一点积累”。
四、日语「こつこつ（兀々・々）」语义变化的原因
历来对于汉语系拟声拟态词研究得出的结论为，和语系拟声拟态词的出现使得汉语系拟声拟态词的语义发生变化，部分语义消失【刘玲（2003）中里理子（2005）】。但笔者认为，日语中汉语系拟声拟态词「こつこつ（兀々・々）」语义变化的原因难以用此原因来解释。因为「こつこつ（兀々・々）」的语义变化过程中并未出现语义消失现象，反而增添了新的语义。因此笔者将试从民族心理层面探讨日语「こつこつ（兀々・々）」语义变化的原因。
参考文献：
[3] 王力. 中国语法理论[M] .北京：中华书局，1954 .
[4]郭锡良.汉语史论集（增补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5] 中里理子. 静寂・沈を表すオノマトペ和系オノマトペ・オノマトペのわりから[J] . 上越教育大学研究要，24，（02）.
[6] 刘玲. オノマトペにする一考察AA（ト）型の史的概及びその位置づけ[J] . 筑波日本研究，2003，（8）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