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人越来越变得怪怪的,今年阴雨天气特多,有人心情糟糕透顶,也偏偏有人听着雨声洗着脚比喝咖啡看刘老根大舞台还爽。
良子伺候的那个女局长遇到阴雨天比双规了还烦躁。一副狼脸哭丧相不说,还莫名其妙地训人,也就是良子像小羊羔般地服侍得了,女服务生见了都躲,这位县级大领导的一双脚洗完,比搞台春节晚会还累。可卫生局惹不起啊,李刚他爸一个副局长都那么嚣张,何况单位一把手啊,他家那个年把就退休的交警老公都怠慢不得,稍不如意一脚踢翻洗脚盆简直就是龙颜大怒,喝醉了酒脱裤子就在屋里撒尿,还吆三喝五要小姐,老板只有赔礼的资格,县级领导可了不得,小派出所都能把人躲猫猫般地搞死。
红梅是个倔强的女人,偏偏喜欢雨天,就像心里被滋润着一样舒服。她从不拿正眼仰视那些自以为很厉害的人物。三天不洗脚一脱袜子就臭气熏天的大老板,穿一身名牌西服袜子却是两元一双还破个洞的局级干部,再不就是穿着用螃蟹肉加工的两百元一双的肉袜,走路都越来越像大闸蟹了,还有那些肥头大耳腆着肚子满脚烂疮的黑社会,这几年见得多啦,没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就是来这小店一洗了之。
红梅的红脸蛋很恬静,打扮虽然不妖艳但很有魅力,尽管已经三十多岁,风韵里还透着年轻时的高傲气质,想起自己的校花岁月,美得能偷笑出泪来,唉,好女不提当年美,无可奈何花落去了。那个最爱搞恶作剧的班长如今当院长了,据说遗传基因也帮了他的大忙,虽然平日不学医术,可他祖上就是研究妇科的老中医,而且老婆也很不一般。自己倒是发奋学了二十年的医,除了被社区大人、小孩夸奖打针不疼外,再就是这洗脚的手艺了。不过红梅没觉出高低贵贱,觉得自己每天忙忙碌碌过得倒很充实,天下还是普通人多,那些搞事业的哪个不是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没意思。
“红梅,胡总大驾光临,赶紧来。”老板娘很兴奋,胡总常来又是客户,而且出手大方,毕竟红梅和他老婆是同学。
红梅并不是很着急。“娘,我得去上班了,明天再给你捏脚吧,时间来不及了。”红梅顺手拿过一条毛巾,变戏法般地把毛巾挽了个花,熟练而又仔细地擦干了婆婆的脚。公公血栓了十年才去世,婆婆奥运会那年患上了老年痴呆,去年国庆节不小心又摔坏了股骨头,差点要攒够买房子的钱,一下子让病挖了个大坑,而房价却趁势翻了个筋斗。倒是胡总两口子,看起来腰板不硬却净倒腾铁家伙,别墅买了两套,开八十万的华晨宝马,后来把“华晨”两个字洗掉了。先是搞钢材,后来轧钢球,如今又造矿山机械,偶尔还带个外国鬼子来洗脚,县长、局长也带来过,老同学真有福,嫁了个上天入地的老公,尽管那家伙看起来不是很地道,曾经多次想打红梅的主意,可红梅和他老婆是干姐妹,根本不往别处想,钱再多人家不翻眼皮。一年光洗脚就得扔个十万、八万,可没见他带老婆来过一回,也可能同学之间不好意思吧,但红梅不在乎,有一次还专门约她来,硬是洗了一次,还是红梅买的单,老板很抠门。同时老同学也知道了洗脚是保健,不是原来想像的那样,尽管也有不正规的地儿。
红梅前脚刚迈进店门就怔住了:竟然只有胡总两口子!“要不今天别洗脚了,我替你给老板请假了,俺两口子请你吃饭。”胡忠有生以来这么客气,比第一次偷偷摸红梅屁股还羞涩。
红梅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两口子专门请她吃饭,最后还是老同学吞吞吐吐说明来意:就是忽然手头有点紧,反正你买房子的钱也没筹够,是不是先借给我们应应急?老胡说可能几天就缓过劲来。红梅是个爽快人,但遇事却打牙肚里咽,几乎从不向人借钱,白天当护士,晚上加班去当洗脚工,累死不吭一声。可今天千万富翁竟然开口向她借钱,竟觉得自己那几万块钱太拿不出手了,简直有点丢人,如果自己是百万富婆,肯定一甩手就是一百万,那个动作是多么地潇洒和飘逸。
六个存单才凑够八万巨款,红梅真想再借两万凑个整数,可她无能为力,面对老同学还一个劲地赔不是:“你看就这些了,我真没本事……”老同学拿钱就打的迅速离开了,根本没说几天还款的事。
红梅刚上二楼,就听见贵宾房里女局长在咆哮,往日拿腔捏调的官方会议术语完全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原创娘们声。她和玲玲有点好奇地凑过去偷听,以前她们总觉得良子有特异功能,那么难缠的局长只要良子一进屋就能搞定,邪了门了。开始问良子,他就打马虎眼说那老女人喜欢写诗,哦,以前良子上高中时就会写诗,还发表过并且得过奖哩,因为替体育委员给校长的千金写情诗被开除了,没想到哪里跌倒靠写诗还真能在哪里发挥起来,洗脚工会写诗也算一道靓丽的风景。其实玲玲后来告诉红梅:我听过了,写什么屁诗,全都是那些龌龊话,还说你这个小屁孩比你大爷都能,有本事脚趾头都得艾滋病,什么器官你都乱用,本局长头一次听说女人的那个东东有脚气。女局长浪笑起来好像和妓女没多大差别,其实教驴唱歌不如听猪哼哼。
良子溜出来了,一脸坏笑。玲玲纳闷:把局长伺候毛了还敢笑?良子一把搂住两个大姐的脖子到了楼梯间:第一时间独家播报,局长老公嫖娼掏枪不掏钱,一时性起咬伤了小姐的舌头,不对!是小姐咬了他的舌头,当了个当……一时兴起顺便趁机亲了俩资深美女一人一口,玲玲、红梅也追上他拧得他的腮帮子通红。良子兴奋得屁股都热了。
“红梅,你同学来啦,赶紧下来迎贵宾。”老板一惊一乍地象太监叫春。红梅兴奋地下楼,原来是精神病院苟院长带着老婆来泡脚,早听说他老婆是机关工委第一美女,前任大市副书记的情人,眼看就要调市里去了,可惜被另一情人告发,入狱十八年修炼去了。其实也不是出奇地美,就是牙齿特白,嘴唇格外红,眼睛骨碌碌地勾魂。屁股还没红梅大哩,大腿也没红梅性感。顶多比红梅年轻三两岁,也算资深美女。
正好女局长下楼,苟院长立马哈腰小跑过去,既像小脚女人行礼又像日本鬼子鞠躬,轻声细气地给局长请安:您亲自来的,下次我去接您,以后再来我全部负责。女局长因为老公的美事还在气头上,苟院长赶忙跑过去开车门,这小子看上去比良子酷毙啦。
“听说你在这里很有名气,特意带夫人来试试你的手艺。老同学了,得十年没见面了吧。”苟院长一丝不苟地像领导人问候下岗职工,颇有盛气凌人的狂犬病姿态。
“给夫人洗脚良子最有水平。”红梅生怕他狗爱吕洞宾,眼一瞟摆了个何仙姑回眸的造型。
“那你就得给我洗喽?”苟院长得意而又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夫人。
“还是来俩女的吧,不就洗个脚吗?”美女很不屑,有意无意地瞥了良子一眼。
有话无话地谈起了几个同学,很多人都知道已经当上刑警大队长的老黑因为醉驾撞死人被撸还判了刑,人挺好、也有正义感就是见了酒比爹还亲。红梅给他洗过一次脚,他劝红梅单干,他给她罩着,红梅说没那个精力而且老板和她沾亲,两个人都为老黑叹息。无意中红梅提到大老板胡总,苟院长马上眼睛放光:“你认识他?他没借你钱吧?千万别和他打交道!据说这小子跑了!还是带着小三走的,你那时候不是和他老婆关系最好吗?全校就你们两个最漂亮,都插牛粪上了!”
红梅愣是怔了半天,美女有点不耐烦了:“你们洗脚还是聊天呢?天天有人跑路有什么稀奇的?温州那块都往外国跑,你们这破地方还能有多大能耐?”美女恍惚间又把自己当大市的人了。
还是院长有钱,不知是看红梅面子,还是因为夫人心情好,院长司机一下子把夫人一年的洗脚款付了,还买了最贵的犀牛角刮痧板,进口的精油,专用竹炭毛巾。打包算一共一万九千八百块,图个吉利收一万八。芳芳很快就明白了啥叫钱多人憨。美女临走丢给良子一个想头:“下次来你可以展示一下自己。”她很像选拔超男快女的嘉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