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内战缘何升级
2014年9月,乌克兰、民间武装控制的东乌克兰(顿巴斯)、俄罗斯和欧盟四方签署“明斯克协议”,规定冲突双方停火、脱离接触、撤出重武器和交换俘虏。
然而,双方的鏖战仅消停了三个多月,局势再次激化。在基辅看来,经过秋冬的休养生息和外国教官的精心培训,乌军战斗力今非昔比,该征讨东乌分裂主义武装了。顿巴斯方面意识到,基辅当局借停火之机,全面封锁民间武装控制区,调兵遣将准备“复仇”。于是,民间武装先发制人,在今年1月中旬对乌军发动攻势,迅速攻占顿涅茨克机场,把约8000名官兵、几近乌军精锐部队三分之一的力量包围在重镇杰巴利采沃,并在港口城市马里乌波尔和顿巴斯其他重要居民点跟乌军打阵地战,把占领区扩大了1500平方公里。
武装冲突造成军民大批伤亡。据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说,军人死亡1200名,平民死亡5400人。德国情报部门提供的数字更惊人――约5万人死于非命。
顿巴斯也没闲着,2月初宣布招募志愿兵,把民间武装扩充为十万大军,包括组建摩步旅3个、炮兵旅和坦克旅各1个,想把占领区扩大到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两州全境。
乌克兰政治分析师詹吉罗夫认为,“杰巴利采沃包围战”这种神来之笔,显然不是出自民间草莽之手,酷似2008年那场“迫使格鲁吉亚接受和平”的战役。
德法调解面临诸多难点
从战场形势看,乌军能突破“杰巴利采沃包围圈”就谢天谢地了,难以“收复失地”。基辅的精英们急了,要求尽快与东乌和谈;东乌民间武装处于优势,提高了同乌克兰当局达成停战协议的要价。
法国总统奥朗德认为,乌克兰冲突双方如果不能达成长期协议,不排除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德国外长斯泰因梅耶尔认为,冲突双方应作出抉择,是让冲突继续升级,还是达成停火,寻求政治解决。“现在我们处于十字路口”。
美国决意插手乌克兰危机,几家智囊和多位前军事领导人建议向基辅提供30亿美元的反坦克导弹、无人侦察机、雷达、装甲越野车和防弹背心等“非致命性武器”,再给乌军派百名教官,还要把东欧国家库存的苏式武器送到乌克兰。
德法英等欧洲国家反对向乌克兰提供武器,担心此举触发俄方升级对东乌克兰的支持,让欧洲面临大国军事冲突的威胁。德法领导人着手外交斡旋,提出调解冲突的计划。
这项计划尚在协调和完善中,暂未披露细节。据俄罗斯媒体透露,这将是去年9月“明斯克协议”的升级版:停火、脱离接触、划定双方分界线、撤出重武器、尊重乌克兰领土完整,同时允许东乌一定限度自治。非军事区可能由此前规定的30公里扩大到50~70公里,还可能派维和人员进驻,监督停火和重武器后撤。
波罗申科认为,德法的和平调解倡议“是切实的”。同时2月10日,乌克兰问题三方联络小组(乌方、俄方、欧安组织代表)在明斯克的闭门会谈中,就乌克兰东部冲突双方后撤重武器的计划、停火机制和停火监督等问题达成重要协议。
然而,德法的计划还有不少难点。比如,分界线怎么划?基辅要求维持上次明斯克协议定的分界线,民间武装经过近一个月的战斗,扩大了地盘,要求重新划分界线。又比如,分界线会否固化乌克兰的分裂?划分界线,进驻维和人员,东乌克兰可能像“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那样,获得事实上的独立,世界上“未被承认的独立国家”将再添新丁。还有,如何保证停战长期化?冲突双方如果把停火看作喘息之机,战火又会复燃。
奥巴马2月9日会见默克尔后,在提供武器的问题上立场略有软化。他说,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要考虑这些援助是否会得到妥善运用、武器是否会旁落、是否会招来乌克兰无法抵御的侵略、分裂分子和俄罗斯会有什么反应。
美俄博弈导致危局难解
经过一年来的较量,乌克兰危机相关各方立场略有变化,但差异远大于共同点。
俄罗斯虽然不再坚持让乌克兰实行“联邦制”,但不放弃非集团化要求;虽然不再追求把东乌克兰变成“新俄罗斯”,不再在西方东扩对象国搞“俄罗斯之春”,但不放弃对东乌民间武装的支持和保护境外俄罗斯人的承诺。
东乌克兰要求“特殊地位”:名义上是乌克兰领土的一部分,享受基辅的财政拨款,但拥有政治特权,包括阻止中央政权的政治决议、相对独立的对外经济和对外政策联系。
波罗申科收回了给东乌克兰“特殊地位”的许诺,重申三个“坚持”:坚持单一制国家、坚持欧洲发展方向、坚持乌克兰语是唯一国语。
乌克兰危局之所以难解,还因为冲突双方的背后是美国同俄罗斯的大国博弈。
在俄罗斯看来,如果在克里米亚和东乌克兰问题上顶不住乌克兰和西方压力,就会丧失前苏联地区的缓冲区,直面北约,遭受西方地缘战略遏制。如果不占领克里米亚,就无法加强在黑海的阵地,难保西南方向的战略安全,难成一流大国。得了克里米亚后,如果不支持东乌克兰,基辅在镇压民间武装后,就会鼓励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挑衅克里米亚,制造冲突,挑起内战,迫使西方插手,让俄罗斯彻底丧失在黑海的战略要地。
如此说来,俄罗斯难有退路。但美国也难有退路。在美国看来,俄罗斯依然是能毁灭美国的军事大国,要依托后苏联地区,崛起为世界一极。而且普京有意引领非西方国家,制订国际政治游戏新规则,挑战美国立志引领一百年的单极世界。
对付俄罗斯,美国首先想策动颜色革命,颠覆普京政权,但是难度太大。美国前总统安全事务助理布热津斯基提出一个“大策划”,第一,让俄罗斯分裂为欧洲地区、“西伯利亚共和国”和“远东共和国”三大块,让它们组成松散的邦联,难以挑战美国。第二,让乌克兰永远脱离俄罗斯,进入欧洲,使俄罗斯成为一个地区大国,难以恢复帝国。
美俄开战可能性不大
这是因为,俄罗斯不是塞尔维亚、利比亚或阿富汗,而是核大国;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利益远远大于美国,为维护自身利益,不怕经济制裁或政治孤立,美国为了无甚重大利益的乌克兰而跟俄罗斯打仗,不会带来任何好处;解决乌克兰危机是欧洲人的事,美国人无须过于操心;即使把乌克兰拉进北约,也遏制不了俄罗斯;乌克兰问题只能通过外交途径解决,制裁和孤立只会增强俄罗斯社会凝聚力,巩固普京政权。
所以,即使法德两国领导人的穿梭外交能取得乌克兰交战双方停火的成果,也难保冲突不会再起;即使乌克兰危机暂告缓解,也难保美俄地缘战略争夺从此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