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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表心曲:《聊斋志异》诗歌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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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表心曲:《聊斋志异》诗歌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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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聊斋志异》中所插入的诗歌可大体分为爱情诗、述心路历程诗、嘲讽诗等三类,这些诗歌为小说中人物表白心曲之作,也是作者蒲松龄曲折抒写怀抱之作。《聊斋志异》诗歌产生的原因有二:一为对传统文言小说“诗笔”传统的继承;二为作者的诗文修养。

关键词:聊斋志异;诗歌;诗表心曲;爱情诗;嘲讽诗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是一部集志怪传奇之大成的杰作。其中诸多篇目中有诗歌插入,成为《聊斋志异》的一大特色,从中可见蒲氏的“诗笔”。前贤和时彦在论述蒲松龄诗歌和《聊斋志异》相关篇目时虽部分涉及所插入的诗歌,但未将其作为研究对象进行系统分析,本文即以《聊斋志异》中的诗歌为研究对象,对之加以研究。

《聊斋志异》中以描写爱情的篇章最为感人心脾,而在这些篇章中的爱情诗也独放异彩、光艳照人。学者们盛赞《聊斋志异》中对于花妖狐鬼的描写,也正因这其中的大部分篇章是关于爱情的赞歌,鲁迅所谓“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而又偶见鹘突,知复非人” [1]179者是也。文言大家蒲松龄在有些篇章中插入的诗歌,有男女间示爱诗,代言体示爱诗,唱和诗,生死以之的爱情诗等。

封建社会男权主义的特性,决定了男子在社会中受教育的机会要多于女子,这也就是男子所作诗歌数量和质量要远远超过女子诗歌的原因,在《聊斋志异》中也是如此。广平冯生偶见容色娟好的红帔少女,即心生爱意,至其所居住之古刹向其父辛蒙叟求亲,并索笔作诗曰:“千金觅玉杵,殷勤手自将,云英如有意,亲为捣玄霜。”诗用裴钅刑《传奇》裴航娶云英典,而彼裴航为信士,终得仙偶,“超为上仙” [2]216;此冯生则“轻脱”,作诗欲自献镜台未成,终借已故薛尚书之势娶狐女辛十四娘(《辛十四娘》)。晋宁乔年为连城“倦绣图”献诗云:“慵鬟高髻绿婆娑,早向兰窗绣碧荷。刺到鸳鸯魂欲断,暗停针线蹙双蛾。”又有称赞挑绣技艺之诗曰:“绣线挑来似写生,幅中花鸟自天成。当年织锦非长技,把回文感圣明。” [3]362-363连城出“倦绣图”征少年题咏,意在选择佳婿。乔生第一首诗“刺到鸳鸯魂欲断”一句,虽从连城视角叙出,却最能传情;第二首诗大力称赞连城绣工“写生”“天成”之妙。故但明伦评此二诗曰:“首作能传情,次作得体。风流蕴藉,无半字轻佻。连城得诗称赏,矫命赠灯火之资,不可谓非感得其正者。” [3]363 (《连城》)乔生与连城间的婚事几经波折,生生死死,终成良匹。《西湖主》篇陈弼教题巾诗和以上两篇中的诗歌相似,也成为男女结合的良媒。《绩女》篇费生《南乡子》一词颇涉淫亵,而全篇意在阐释“示色身、堕情障”六字,故事性不强,绩女也是在“堕情障”后洁身而去。

代言示爱诗是男女间示爱诗的一个变体,这类诗歌不是爱恋双方当事人所作,而是由第三者站在男女一方的角度所创制,《聊斋志异》中的《宦娘》和《凤阳士人》篇均有此类诗作。《宦娘》篇叙温如春、良工因琴结缘,而良工父葛部郎因温如春式微而拒其婚事,后良工于花园中拾得《惜馀春》词一首,重加抄写置于案头;之后被葛公见到,以为是良工所作,焚之;其后葛部郎又于温如春处发现此词;最终葛部郎夫妇为掩此事而将良工嫁温如春。《惜馀春》词曰:

因恨成痴,转思作想,日日为情颠倒。海棠带醉,杨柳伤春,同是一般怀抱。甚得新愁旧愁,i尽还生,便如青草。自别离,只在奈何天里,度将昏晓。

今日个,蹙损春山,望穿秋水,道弃已拼弃了!芳衾妒梦,玉漏惊魂,要睡何能睡好?漫说长宵似年;侬视一年,比更犹少:过三更已是三年,更有何人不老![3]986-987

此词为女鬼宦娘为报答温如春眷顾之情,撮合温如春和良工所作。词虽出宦娘手,而皆合乎良工口吻,曲折道尽良工自聆听温如春弹琴后的思念之情。但明伦评此词曰:“如抽茧,如剥蕉,曲折缠绵,如泣如诉。惜馀春词委婉缠绵,回环往复,一字一转,一字一波。” [3]987正因其曲写当事人心曲,故良工得此后吟咏数四,甚为爱好,并将其锦笺庄书;温如春得词后于案头细加评论,语涉狎昵;而葛公首见之以为出自良工之手,付之秦火,在温如春家再见之则以为系良工赠温者,终玉成良工温如春二人婚事。虽然有刘方伯公子遗失女b、温如春家菊花变为绿菊等事,而起关键作用的实为宦娘代言体《惜馀春》词。

真正堪称爱情绝唱、人诗合一佳构的,是《白秋练》篇。袁世硕先生有《吟诗魔力的底蕴――〈白秋练〉抉微》一文,论及诗歌在慕蟾宫和白秋练爱情间的奇妙作用,并从作者蒲松龄的“吟诗友”顾青霞考证此文的人物原型 [4]。抛开人物原型不论,单从文本来看,吟诗确实在《白秋练》篇慕蟾宫和白秋练二人间起着魔力般的作用:白秋练之慕蟾宫,是因其“执卷哦诗、音节铿锵”;秋练之相思病,称自己是“为郎憔悴却羞郎”,蟾宫为之吟王建《宫词》“罗衫叶叶绣重重”一诗即霍然而愈;在慕翁将至,秋练以诗歌卜之,得李益《江南曲》诗:“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秋练遂知好事之不谐;后蟾宫被慕翁带归,与秋练音信间阻而病,慕翁复挈蟾宫至楚见秋练,女为其吟《太平春怨》“杨柳千条尽向西”之诗、曼声度《采莲子》“菡萏香连十顷陂”之句,而慕蟾宫病瘳;后二人成其良缘。然因白秋练为湖中白骥,每食必餐少许湖水,后因慕翁南游数月不归,湖水告罄,秋练遂病,而嘱慕蟾宫待其死后勿葬,每天于卯、午、酉三个时辰吟咏杜甫《梦李白》诗,以此死且不朽;待慕翁携湖水至,抱其体入水浸之可活;后果如其所言而d。在此篇小说中真正称奇的,不是白骥精的每餐必食湖水和其死后用湖水浸之而活,而是白秋练和慕蟾宫的吟诗相识、因诗相知,以吟诗而疗病,咏诗占卜,和最终的以吟咏诗歌而维持生命。这里的诗歌不是书中人物所创,而是借前人诗以述己之怀,诗歌不仅仅起到了示爱诗表达爱慕之意的作用,更是生死与之、人诗合一的白秋练和慕蟾宫间的爱情婚姻赞歌。人物形象因之而丰富、圆满。至于白骥精之说,不过是作者借其抒发自己的怀抱。 《聊斋志异》中的爱情诗类型多样,有些是以男女间的唱和诗出之,以《香玉》最为突出。故事叙胶州黄生舍于崂山下清宫读书,昼遇素衣、红裳女子二人于花间,追不能及,因心生爱慕而题诗树下曰:“无限相思苦,含情对短窗。恐归沙吒利,何处觅无双?”后素衣女香玉(白牡丹花妖)自入黄生宅与其欢好,并和诗曰:“良夜更易尽,朝暾已上窗。愿如梁上燕,栖处自成双。”可惜好景不长,后白牡丹被即墨蓝氏掘移至家,日渐凋零。黄生作悼白牡丹花诗五十首以祭之,并日逐临牡丹花之穴骼讲灰眩复遇红衣女子绛雪(耐冬花妖),遂为良友。黄生因思念香玉复和前韵作诗一首,绛雪因和诗曰:“连袂人何处?孤灯照晚窗。空山人一个,对影自成双。” [3]1549-1551观前后几首唱和诗,虽为黄生与两花妖间的爱情唱和,以及对逝者的思念,实则为文人间的一种文字游戏,或许是作者蒲松龄长期坐馆、羁旅孤寂时的随兴之作。在《香玉》篇中,黄生得香玉、绛雪二女,一为贤妻一为良友,也可看作蒲氏漫漫长夜的精神安慰,是封建男权社会一夫多妻制在其思想中的体现,是对于夫妻长期两地分居而幻设的白日梦。

蒲松龄在这些爱情篇章中插入的诗歌,或对于小说中人物形象的塑造具有重要的作用,或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或成为故事进展的重要线索。而诗歌与文言小说的融合,更为故事本身增添异彩。

《聊斋志异》中的第二类诗歌,主要是用诗来书写自己的心路历程。这同时也是此类诗歌的功用,即表白人物心曲。首先是鬼魅所作诗歌,以吟咏生前的凄苦和死后的孤寂,如《林四娘》、《连琐》、《公孙九娘》篇中女鬼的诗歌。与《红楼梦》第七十八回中叙林四娘为O将军者不同,《聊斋志异》之林四娘为衡王宫人,遇难而死,死数年后鬼魂与青州观察陈宝钥欢好,夜则念金刚、准提诸经咒,后冥王因其生前无罪、死后信佛而准其再生,临去前作诗赠宝钥曰:

静锁深宫十七年,谁将故国问青天?

闲看殿宇封乔木,泣望君王化杜鹃。

海国波涛斜阳照,汉家箫鼓静烽烟。

红颜力弱难为厉,惠质心悲只问禅。

日诵菩提千百句,闲看贝叶两三篇。

高唱梨园歌代哭,请君独听亦潸然。[3]288-289

观其文,则充斥着对故国的眷恋、对君王的忠诚、自身的无奈和向佛教寻求慰藉的虔诚。一个弱女子在战乱的冲击下做了牺牲品,还眷眷不忘故国和君王,从中可见明清易代之际有志之士的心理寄托。同为女鬼的连琐,十七岁夭逝,独处荒野二十余年,每吟自作之诗“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 [3]331寄托幽恨。评论家但明伦评其诗曰:“孤寂如鹜,幽恨如绵。” [3]331可谓知音。作者笔下的女鬼一如怀春之佳人,见阳则思,感阴则悲,无论是清郊孤野之境、凄风苦雨之夕,辄思琴瑟之好。公孙九娘因于七案被株连,后自刭死,其对莱阳生所吟“十年露冷枫林月”之诗,“白杨风雨绕孤坟” [3]481之句,亦为其死后孤凄写照。连琐与公孙九娘一获再生一仍孤行丘墓间,一幸一不幸,实因所遇之人是否有心。与女鬼殁后所作诗相似,男鬼死后所作之诗也是凄冷异常。江宁田子成过洞庭湖时,因舟覆而死。其子姜良耜长成后辗转仕湖南,一夜于旷野茅屋中遇田子成与溺亡表兄杜野侯等三鬼魂对酌,田子成吟诗曰:“满江风月冷凄凄,瘦草零花化作泥。千里云山飞不到,梦魂夜夜竹桥西。”冯镇峦评其诗:“幽冷之作,音调凄楚。” [3]1628以上男女鬼魂所作诗歌,皆为表其心迹,诗意凄冷,表达了他们对殁后无所凭依的幽绪。

妓女唱词以表心声,是另一类型的诗歌。《彭海秋》篇娟娘所歌《薄幸郎曲》,《褚生》篇李遏云所歌《浣溪沙》词,都能婉转表白她们作为妓者的心曲,在此以前者为例,加以论述。娟娘《薄幸郎曲》曰:

薄幸郎,牵马洗春沼。人声远,马声杳;江天高,山月小。掉头去不归,庭中生白晓。不怨别离多,但愁欢会少。眠何处?勿作随风絮。便是不封侯,莫向临邛去 [3] 705。

娟娘虽为广陵娼女第一人,但对于迎来送往、追欢逐笑的北里生涯业已厌倦,希望能遇到倾心于己之人,即使不封侯,而如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临邛卖酒,也得其所愿;而对于薄幸郎,对于“随风絮”式的生涯,则渴望摆脱。仙客彭海秋为其和彭好古代订三年之约,三年后,好古果削其娼籍,偕归莱州故里。

与以上女鬼、妓女所作和所歌诗歌以表心迹者不同,另有男子作诗自表心声者。《蒋太史》篇叙太史蒋超嗜读佛典,记其前世为僧,数梦至前生所居庵前潭边。后入蜀金沙寺,又至峨嵋伏虎寺,示其疾而化,偈中有“老衲无端堕业尘”“功名傀儡场中物,妻子骷髅队里人” [3]1149之句。

抒写心路历程诗或出小说人物之口,或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主要是通过诗歌抒发自己难以言说的情怀。其中部分诗歌在整体故事叙述中起到了预叙的作用,如前引《白秋练》篇“嫁得瞿塘贾”之句、《香玉》篇黄生“恐归沙吒利”之句、《彭海秋》篇娟娘所唱“人声远,马声杳”之句,皆一语成谶,对后文则成为千里伏线。此外,《瑞云》篇瑞云赠贺生诗亦然,诗曰:“何事求浆者,蓝桥叩晓关?有心寻玉杵,端只在人间。” [3]1387

另有谶语类诗歌,如《大男》篇卜辞“小者居大,少者为长;求雄得雌,求一得两:为官吉”,《伍秋月》篇伍秋月“女秋月,葬无冢,三十年,嫁王鼎”碑文等,也在小说文本中起到预叙作用,为文造波,与表白心曲而起预叙类诗歌同,在此不赘。

嘲讽诗是《聊斋志异》中又一类诗歌,主要是讽刺无真才实学的文人、科举制度的腐败和吏治的贪酷。这种类型的诗歌实为蒲松龄精神寄托之所在,是其“孤愤”著书的一大体现。蒲松龄“初应童子试,即以县、府、道三第一补博士弟子员,文明籍籍诸生间” [5]285,而困顿场屋,终生未博一第,愤激之言,遂寄托于《聊斋》之文以出之。

对无真才实学的文人的嘲讽,是作者批判封建科举制度的一种方式。《司文郎》篇瞽僧对余杭生和其师之文的讽刺,《辛十四娘》中冯生对楚银台公子文章的评骘,皆可见蒲氏胸中的郁结之气。《仙人岛》一篇,芳云对王勉“一身剩有须眉在,小饮能令块磊消”诗句所作“孙行者离火云洞……猪八戒过子母河”的评论,对其“潴头鸣格磔”所续“狗腚响巴”之句,虽现恶趣,而无不恰切。通篇对于轻薄文人王勉的讥讽可谓深矣。《嘉平公子》中的讥讽,则更为冷酷。《聊斋志异》多有花妖狐鬼主动来亲就文人,但凡是获这些美妙女子青睐者,大多为才学俊雅之士,其中坐馆先生居多,这应当与作者的生涯攸关。而嘉平公子虽仪容秀美,因赴童子试遇娼门温姬,温姬慕公子风流蕴藉,自入其寓偕其欢好;但当雨夜温姬吟“凄风冷雨满江城”之句而公子不能对,后公子帖又多有鲁鱼亥豕之处,温姬遂集其别字以为诗曰:“何事‘可浪’?‘花菽生江’。有婿如此,不如为娼!” [3]1599痛恨自己以貌取人、欲托终身,对于虚有其表的世家公子可谓痛下贬斥。而尤可笑者,是嘉平公子尚不知温姬诗意,传为笑谈。《苗生》篇虎精所化苗生所对“唾壶击缺剑光红”之句,对于互诵场闱文章之人的扑杀,是一种对待无实学文人所采取的极端手段。其他如《狐谐》、《狐联》等篇中的对联,从狐一方可称其才思敏捷,转换一视角则可见在场文士的文思菲薄。 当时科举制度的腐化,虽有“曰校、曰序、曰庠,两字德行阴教化;上士、中士、下士,一堂礼乐鬼门生” [3]822-823 (《考弊司》)之虚名,实际则需考生割髀肉、行贿赂。在如此弊端百出的科举制度之下,无实学的文人一旦做官即成为老百姓的灾难。《姬生》篇所附文字,叙一窃盗被刺字后,浙中令嫌所刺“窃”字不是官板正字,即刮去,侯疮平,另刺。盗作二绝句曰:

手把菱花仔细看,淋漓鲜血旧痕斑。

早知面上重为苦,窃物先防识字官。

少年道学志功名,只为家贫误一生。

冀得资财权子母,囊游燕市博恩荣 [3]1658。

此盗的这两首绝句并非如冯镇峦所评以诗人为盗来嘲笑当时的诗人,而是说有才学的文人因家计困难不得已而为盗,却遇到一迂腐“识字官”,不以人道为本,而斤斤于一字之正误。此种官为小职则害民,为大僚则寡廉鲜耻,如《三朝元老》篇某中堂,享堂落成后被人所题之联:“一二三四五六七,孝弟忠信礼义廉。” [3]1047可为其一生写照。

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所插入的嘲讽诗歌,是其长期与最底层百姓接触的真诚体验,是其所抒写的下层文人的人生况味。作者以潦倒一生的科举经历和耳闻目睹的民生疾苦,创作出了“惟歌生民病”的杰出篇章,其中的诗歌是重要的抒发心臆的手段。

《聊斋志异》中所插入的诗歌已论次如上,并简要叙述了诗歌在小说中的作用。至于在小说中插入诗歌的原因,笔者认为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文言小说具有融入诗歌的传统,二是作者蒲松龄本身即为诗人。

小说这一文体成熟较晚,至魏晋方有志怪、志人之书,而当时的文人普遍将其视为补史之作,如晋干宝撰《搜神记》而被誉为“鬼之董狐”者即为明证。现在所见汉人小说作品,多为晋以后人所伪托。小说文体脱胎于史传散文,而汉以前史书多引诗以为证,如《左传》、《国语》、《战国策》等;先秦散文多韵散结合,如《老子》、《荀子》等诸子散文中即多韵散结合的段落,另如《孟子》中所引《孺子歌》,也见于《楚辞・渔父》,可谓开民谣入散文之先例。受史传、散文影响而产生的小说,作为一种新文体,多继承其传统,文中插入诗歌即为其一。现在所见较早的小说如《穆天子传》中,有西王母为穆天子所唱歌谣:“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6]14志人小说如《世说新语》和《殷芸小说》中插有诗歌,志怪书《搜神记》、《搜神后记》中也引有诗歌。至唐人传奇,“诗笔”成为其重要追求之一。南宋赵彦卫《云麓漫钞》卷八曰:“唐之举人,先藉当世显人,以姓名达知主司,然后以所业投献;逾数日又投,谓之温卷,如《幽怪录》、《传奇》等皆是也。盖此等文备众体,可以见史才、诗笔、议论。” [7]135唐传奇中的诗笔,或为小说中融入诗歌,或前为小说后为诗歌,或书写诗歌的意境,均被后代文言小说作家所传承。被鲁迅称为“文题意境,并抚唐人”的明瞿v《剪灯新话》,和其后的仿作《剪灯余话》、《觅灯因话》中,也插有大量诗歌,然皆如鲁迅所说文笔冗弱,不能相副。至清人蒲松龄《聊斋志异》,可谓传承了文言小说的优良传统,使得小说和所插入的诗歌水乳交融。

从作家角度来讲,作者蒲松龄的文学修养,是《聊斋志异》中引入诗歌的主要原因。蒲氏除《聊斋志异》闻名于世外,尚有诗集、文集、四六集等传世。蒲松龄生于书香门第,“少与邑名士张笃庆、李尧臣结郢中诗社,以文章道义相切,号郢社三友” [5]288,“困踬场屋,乃决然舍去,一肆力于诗古文辞,悲愤感慨,自成一家言” [5]288。蒲松龄良好的文学素养,使其在诗歌方面也卓有成就,在行旅登眺、寄远送别、往来酬答之际,农桑耕作之余,往往有诗;暮年作老乐诗十八首,其妻亡后有悼内诗六首,临终前一年的除夕也作一绝句。蒲松龄科考蹉跎一生,却以余力创作出传世之作《聊斋志异》,真可谓举业不幸诗家幸。蒲氏以其在诗歌方面的深厚素养在《聊斋志异》部分篇目中稍加点缀,即成为或传情达意、或表白心曲、或讥刺嘲讽的架构,对于小说本身尤为增色。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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