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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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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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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名资格、伯臣,湖南衡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领导科学学会会员、郴州市作协名誉主席。先后在《文艺报》《创作与评论》《安徽文学》《散文选刊》《海外文摘》等报刊杂志发表过作品,出版各类文学作品集12部,近300余万字。长篇小说《走出大山的女人》获长篇小说杂志社2008年度最佳小说特别奖;长篇小说《城管局长》获2009年度“安徽文学奖”并改编成电影在全国放映,属于新影集团98部公益故事片之一;长篇小说《路花》获2010年度“安徽文学奖”,也已拍成电影《线索》在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播放;长篇小说《别欺负老实人》在《中国作家》杂志2010度全国征文评比中获一等奖;中篇小说《燃烧的冰雪》获《中国作家》杂志2008“绵山杯”二等奖;散文《说“官托”》《父亲的眼泪》等分别在《散文选刊》年度评选活动中获奖;电影文学剧本《苏耽成仙记》是2012年湖南省重点扶持作品,在《海外文摘》(文学版)全国征文活动中获剧本类一等奖,经报有关部门批准正筹拍电影。先后被《安徽文学》《海外文摘》以及《散文选刊》等聘为签约作家。

1

“叮铃铃,叮铃铃”手机骤响。刚刚进入梦乡的许槐生从迷糊中醒来,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一看又是老婆打来的,这是老婆花文今天第三次打电话来了。第一次是早上8点多钟,她告诉他,女儿快放寒假了,学校的学费催得紧,赶紧寄点钱给女儿交学费;第二次是中午两点多钟,说母亲的心脏病又发了,需要钱治疗。这第三次深更半夜的又打电话来,准没什么好事。

“喂,老婆,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事吗?”许槐生问。只听花文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说:“我这么晚打电话给你,肯定有事呀。告诉你,你妹妹的精神病又犯了。今天一大早走出去,到天黑都没有回家,我叫人四处寻找,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刚才有人告诉我,说看见她在野狼沟躺着,我跑过去一看,果真躺在沟底,浑身是血,一看就知道是摔的。我马上将她背到医院,医生一看,说她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得住院治疗,即使不治伤,她的精神病也得治,不治还会出事。你赶快回来吧!家里处处都要花钱,一年快过完了,你没寄过一分钱回家,一家老小怎么过日子啊?”

“老婆,快过年了,老板很快就会发工钱,我领到钱就往家里赶,一刻也不会耽搁,你就放心吧!”

许槐生挂了电话,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他寻思着,现在离春节只剩半个月,自己应尽快找一下罗老板。请求罗老板提前支付全年的工钱;顺便向他请一下假,让自己提前回家。他相信罗老板这点面子会给的,自己与罗老板同乡,两家相隔只有20公里。亲不亲,故乡人嘛!

许槐生是河南人,今年刚过40岁。年初,在朋友的带领下来到武汉一家房地产公司打工。听说这家公司老板也是河南人,对河南人特别关照。许槐生是泥工,说好3000元钱一个月,每月一付,可如今10个月过去了,许槐生却一分钱也没拿到。

许槐生急需钱,母亲患心脏病,要经常上医院;六月初,妹妹被男朋友抛弃,急火攻心,患了精神病,常常蓬头垢面,神神叨叨,四处游走,半年多来,已经三次住院治疗;女儿倩倩读初中,学费越来越高。多亏了老婆花文,既侍候母亲,又照顾妹妹,还管着女儿,缺钱了就到娘家去借,如今已借娘家7万多。好在她大哥是个矿老板,家财过亿,7万元只是九牛一毛。但不能老借,老是借,即使岳父岳母没看法,大嫂也会有想法。她大哥虽家财过亿,大嫂做人却很吝啬,不想花的钱一分钱也不愿多花。去年,一场洪水将自己家猪舍冲垮,花文找到她大哥想借一万元钱修猪圈,大嫂一开口就丢出硬梆梆的两个字:“不借”。接着还说了些难听的话。后来多亏岳母出面,才勉强借了,可非要花文写个借条不成,而且必须写明偿还时日,否则不借。许槐生猜测,老婆今年借的3万,毫无疑问,也是岳母出面的。岳母不出面,大嫂决不会借的。

许槐生掰手算了一下,今年在罗老板公司里打工的时间,满打满算有10个月零7天。这10个月零7天,自己没有缺过一天勤,既使那一次干活时被砖头砸伤了脚,肿得连走路都有点困难。也坚持天天上工。这样满打满算,罗老板该给自己30700元钱。有了这30700元,至少可以缓解一下家庭困难。拿一部分还债,留一部分解决母亲和妹妹的医疗费,再把女儿欠的学费交了。还剩一点给老婆买件衣服,让老婆大年初一有新衣服穿。自己早就想买双登山鞋,有钱就买,没钱就算了,反正习惯了。许槐生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仿佛已经拿到了工钱回到家里。人还没进家门,远远地就看到母亲、老婆、妹妹还有女儿几个人,全部整整齐齐站在门口等着他。他扔掉行李,迅速地跑上前去,与一家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想放松。就在这时,忽听得远处有人喊:“抓小偷!抓小偷!”许槐生回头一看,见是自己的行李正要被人偷走,行李中有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好不容易挣来的3万多元钱,如果这3万多元钱被偷去,自己不是白忙活了一年。于是松开家人,转过身拼命去追那小偷。小偷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追啊追啊,不知道追了多久,眼看着就要追上,就在这时,那人却突然站住,回过头对许槐生说道:“许槐生,别追了,我是罗老板,”许槐生仔细一看,果真是罗老板。他正要叫声“罗老板”。不想一分神,脚步慢了下来,再一看,那人不见了。他正要寻找,却头晕脑涨,分不清东南西北。急得他满头大汗。一觉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许槐生好奇怪,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梦里的那个小偷怎么会是罗老板呢?人家罗老板可是千万富翁,怎么的也不会偷自己的钱!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不可能,绝不可能。”

其实,许槐生对罗老板接触并不多,对罗老板的情况并不完全了解,有些事只是听人说过。

罗老板叫罗凡,44岁,原本也是一个农民,后来到武汉打工,刚开始在一个大酒店做保安。一次,一个香港富商住进了酒店,半夜三更突患急病送医院抢救,酒店老板指派他跟车前往医院听候使唤。他毫无怨言地替富商端屎倒尿,守着富商两天两夜没合眼,等那富商醒来,他却累病了。富商知道他是为护理自己而劳累病倒的,感动得一塌糊涂,开始说要给他一笔钱,被他拒绝了,分文不要。后来那富商见他人还机灵,便让他在自己的一家建筑公司当了一名小包工头。从此,罗凡便依靠这位香港富商渐渐地发达起来,于是有了今天这个地位。 “妈,你怎么老向着他,这都什么时候啦。”

“什么时候也是你造成的。来,我给他讲几句。”罗凡见母亲要与许槐生讲话,便将手机拨通,说:“许槐生,我妈要跟你讲话。”说完便将手机递给母亲。

手机里传来许槐生哭泣的声音,大概是听到关奶奶的声音,他想起自己的母亲。

关奶奶说:“孩子,我是你关奶奶。”

“关奶奶,我对不起您,让您着急了。”许槐生哭着说。

“孩子,我理解你。是我们先对不起你呀。”

“关奶奶,您放一百个心。我不会把您孙子怎么样。我只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您的孙子就在我身边,您给他讲几句话吧。”

“好,好,好,跟我孙子讲几句话,太谢谢你了。”关奶奶还没说完,手机里面便传来了兵兵熟悉的声音:“奶奶,奶奶,我是兵兵。”

“兵兵,我的乖孙子,我的心肝宝贝,你还好吧。”关奶奶听到孙子的声音,一时激动得老泪纵横,哽咽着道。

罗凡在旁边听到儿子的声音,也很激动,连忙问:“兵兵,你怎么样,他打了你吗?”

“奶奶,爸爸,我还好,叔叔没有打我。”兵兵稚嫩的声音虽然不轻松,但也没有恐惧和害怕。关奶奶听到孙子平安无恙,心里有了些许的安慰,她又嘱咐道:“兵兵,要听叔叔的话。”

“奶奶,我想回家。”毕竟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远离亲人,与一个陌生人在一起,不想亲人才怪呢。过了一会儿,兵兵哭了,而且越哭越伤心,还一个劲地呼喊着:“奶奶!爸爸!妈妈!”

关奶奶听到孙子哭了,更伤心了。她抹着眼泪说:“兵兵不哭,兵兵不哭,奶奶叫爸爸接你回家。”关奶奶放下手机,对罗凡说:“都是你作的孽呀。还不赶快想办法。”

罗凡再次拨通许槐生的手机,正要说话,有人敲门,并问道:“请问这是罗凡先生家吗?我是警察。”罗凡听说警察来了,赶紧去开门。

关奶奶大吃一惊:“罗凡,你报警干吗?”

罗凡一边开门,一边对母亲说:“不报警怎么办?我能救回儿子吗?”

电话里传来许槐生的声音:“好呀,你们不守信用,竟然报警了。那好,我关机了。”

8

还是那一胖一瘦两名警察。他们一前一后进到屋里。胖警察笑着对罗凡说:“我一猜就是你,我们算老熟人了,几个小时前打过交道。因为来去匆忙,你还不知道我们俩姓什么,叫什么。”然后指着那瘦子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派出所小洪,叫洪秀林,我姓彭,叫彭德林。”瘦子立即接过胖子的话,说:“他是我们派出所副所长。”

看着关奶奶和罗凡着急的神态,彭所长严肃地对罗凡说:“罗总,又是你报的警?这一回不会是谎报警情吧。”

罗凡说:“彭所长,是我报的警,这一回绝对是真的。我公司里面的一位农民工绑架了我儿子。”

彭所长说:“你把前因后果详细地说一下,必须实事求是,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

罗凡说:“我会的。”然后把许槐生如何骗走兵兵的情况很有创意地说了一遍。

小洪问:“许槐生就是你几小时前说绑架你的那位农民工?”

“正是他。”

“他为什么要绑架你的儿子,绑架你儿子的目的是什么?”彭所长又问。

“这个……”罗凡支支吾吾。

关奶奶白了一眼儿子对警察说:“还不是他作的孽。”然后冲罗凡说:“说吧,你把许槐生绑架你儿子的前因后果说一遍。”

在两位警察质问的目光中,罗凡把拖欠许槐生等农民工工资和不准许槐生提前回家看望病中的母亲的事说了一遍。

彭所长与小洪对视了一下后,说:“罗总,你能不能拨通许槐生的电话,我想跟他讲几句。”

“好、好、好。”罗凡满口答应,可等他拨完许槐生的手机号码,却听到手机里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语。

罗凡看着彭所长,说:“这小子关机了,你们刚进来时他是开机的,我正与他通着话呢。”

关奶奶听说许槐生关机了,孙子是死是活都无法知道,一下子急了:“这可怎么办,我可怜的孙子哟!”也许是急火攻心的原因,说完这两句,身子往后一扬,又昏了过去。

罗凡见母亲又昏了过去,在两位警察的帮助下,把母亲扶到里间的床上,彭所长让小洪在床前守着,他把罗凡叫到外屋,说:“罗总,不是我说你,别的钱可以拖欠,惟独这农民工的工资不能拖欠,他们背井离乡到外面打工容易吗?你倒好,那么多人在你公司辛辛苦苦干了一年,说好工钱每月一发,你却说话不算数,一拖再拖。人家满以为到了年关,你总该分文不少发给人家了吧,可你还是一毛不拔。人家还要不要回家过年?要不要拿钱给家里办事?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也从农村出来,如果你的老板这样对待你,你怎么想。”

“该死的许槐生,他不该绑架我儿子。”

“他也是被逼无奈。当然他这样做要受到法律的严惩,我们决不会姑息迁就。他不应该用违法的方式来对待你,他应该用法律的武器来捍卫自己的权利。”

这时小洪从里间探出头来说:“彭所长,关奶奶醒过来了。”听说关奶奶醒过来了,彭所长与罗凡赶紧走进去。

“关奶奶,您别着急,我看许槐生不像是个坏人,您孙子不会有事的。”彭所长安慰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姓许的不会把我孙子怎么样。我只是想,平时是我管着孙子,点点滴滴我都清楚。如今不在我身边,这一夜不知怎么过。”关奶奶说着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彭所长突然想到一件事,向关奶奶问道:“孩子他妈妈呢?怎么没见着孩子他妈妈?”

提起儿媳妇,关奶奶又来了气,说:“都是我这个儿子干的好事,好好的日子他不过,好好的妻子他不要。仗着有几个臭钱,寻花问柳,硬把我孙子的妈妈给气走了。”

罗凡低着头,一言不发。彭所长说:“罗老板,给你孩子的妈妈打个电话吧。”

罗凡的妻子叫胡素萍,是罗凡的高中同学,上学那阵儿两个人互相倾慕,互相暗恋,却心照不宣,谁也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直至高中毕业,两个人要分别的这一天,这层纸才被罗凡捅破。从此进入公开的热恋阶段。不久,胡素萍考上大学,罗凡南下广东打工,尽管身份与地位的不同,他们却深爱着对方,一直保持着书信、电话不断。胡素萍大学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有了正式而体面的工作。胡素萍的父母都是一家大型国营煤矿企业的高层管理人员,家庭条件和社会地位自不必说。而此时的罗凡仍然是武汉一家酒店的保安,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家庭条件,都远不如胡素萍。 得知女儿爱上了一个保安,胡素萍的父母坚决反对。为了拆散女儿与罗凡,两位老人想尽一切办法,甚至托人介绍不少社会地位、家庭条件和个人长相都远远优于罗凡的青年小伙给女儿,都遭到女儿的拒绝。罗素萍父母见这招没收到效果,又不惜采取监听、监视和限制人身自由的种种办法对付女儿,甚至以断绝母女关系父女关系的威胁手段相要挟。胡素萍痴心不改,为了摆脱父母的管制,一气之下,辞去工作,应聘到武汉一所大学任教。一年后,两个人在武汉完婚,这时,罗凡也当上了小包工头,年收入超过10万。第二年,两个人有了爱情的结晶――兵兵。胡素萍在工作中兢兢业业深受学生欢迎,在家中相夫教子,把一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得关奶奶的疼爱。结婚后的罗凡家庭和事业两不误,上班时认真工作,下班后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此时的胡素萍被幸福包围着,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随着业务的拓展,财富的集聚,罗凡有了自己完全独立的房地产公司――阳光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虽然罗凡的公司在武汉名不见经传,但他是独立的法人代表,对公司事务个人说了算。从此,罗凡在外面应酬越来越多,与妻子、儿子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围绕在罗凡身边的年轻漂亮女人也越来越多。兵兵5岁时,罗凡第一次红杏出墙,包养了第一个情人,紧接又包养了第二个、第三个情人。一开始,胡素萍一直蒙在鼓里,当一些关于丈夫艳遇的风言风语传到耳中时,胡素萍仍然相信,苦过累过、从社会底层打拼出来的丈夫不会是那种人。为了给丈夫一个警示,她曾带着微笑提醒丈夫,要洁身自好,不要做出有悖伦理道德的事。罗凡对妻子善意的提醒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直到有一天,胡素萍偶然在罗凡办公室的抽屉里发现两本罗凡记载自己与其他不同女性作爱的经过和感受的日记时,才相信人们的传言,由此心里产生了强烈的震惊和愤怒。那一天,胡素萍与罗凡吵了整整一个晚上,她满以为通过这次争吵,罗凡会悬崖勒马,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没想到的是,罗凡不但不悬崖勒马,相反却变本加厉,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无奈之下,胡素萍扔下一张离婚协议书,抛下儿子净身出户,离开了曾经令她魂牵梦萦的这个家。胡素萍离开罗凡以后,虽没有再踏进这个家半步,但却时时牵挂着儿子,常常到学校去看望儿子,把儿子的冷暖时刻挂在心上。

接到罗凡电话的胡素萍,正在外地出差,听说儿子被人绑架,便立即往回赶。

就在彭所长与小洪再次到罗凡家调查时,胡素萍匆匆推门进来。

彭所长与小洪见一个女人怒气冲冲闯了进来,不约而同地猜测到这个女人就是罗凡的前妻。

许久没见到前妻的罗凡,紧张地站起来,陪着笑脸向两位警察介绍道:“这是我儿子兵兵的妈妈胡素萍。”

胡素萍根本没有顾及警察的存在,直接走到罗凡跟前,凶巴巴地质问道:“你怎么把我儿子弄丢的。”

“被一个农民工绑架了。”罗凡沮丧而胆怯地说。

“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也别活在这个世上。”胡素萍指着罗凡的鼻子吼道。

“也是我儿子!”罗凡争辩道。

“如果你把心思放在儿子身上,不去包养情妇,儿子怎么会被人绑架。”

“这都哪儿跟哪儿。”罗凡极力否定。

“我现在要你还我的儿子。”胡素萍再次吼道。

关奶奶见儿媳回来了,连忙颤颤巍巍从里间走出来,激动地说:“素萍,你回来了。”

“妈!”胡素萍一声深情的呼喊,唤起了婆媳俩那段逝去的相濡以沫的情感,两个人都流出了滚烫的热泪。

彭所长见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便说道:“好啦,你们也别吵,关键是想办法把人找回来。我们要走了。”

罗凡问:“你们就不管了?”

“我们管,而且要管到底。我现在回局里汇报,请求局里调拨警力,在全市布控。小洪留在你们楼底下蹲着,有什么情况请及时与我们小洪联系。”彭所长说完便与小洪走了出去。

9

许槐生关了手机,看着睡熟的兵兵,想了很多很多。他知道,绑架是一种犯罪行为,是要受法律制裁的;而且这样做对不起关奶奶,更对不起兵兵。关奶奶是个好人,兵兵没有错;当然这样做也对不起自己的家人,如果母亲和妹妹得知自己绑架了别人的儿子,说不定会病情加重的,妻子也会由此而产生怨恨。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走到这一步。

下一步该怎么办?如果罗凡拒绝自己的请求,自己是否要坚持下去,如果坚持又能坚持多久?自己身无分文,拿什么来保证孩子不挨冻不挨饿;这种坚持,是否意味着自己不能回家过年,不能与家人团聚,不能救治母亲和妹妹;如果放弃,该怎样放弃?是打个电话给罗凡,告知兵兵藏匿的地方,让罗凡将兵兵接走,自己则一跑了之,还是把兵兵留在身边,等待警察将自己抓住。这样做,无疑会马上遭遇牢狱之灾。

许槐生心想,无论怎样选择,自己都将难逃法律的制裁,他害怕了,害怕自己没有好的下场。

这时,屋外下起毛毛细雨,北风夹带着雨点直往窗户破洞里面飘。许槐生打了个寒颤,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想把挂在窗户上的塑料布固定起来,挡住外面的风,却又找不到工具。他在寻思在琢磨,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只得双手抱紧胳膊,用身子靠紧那块玻璃。外面的风越刮越紧,雨也越下越大,兵兵打了个寒颤。接着又连续打了两个喷嚏,说着梦话:“爸爸,我冷。”朦胧之中,许槐生感到是自己的女儿倩倩在喊,他一激灵,不由自主地脱下身上的棉衣,盖在兵兵身上,自己只穿着一件衬衣。为了抵御袭来的寒气,他在屋里来回走动着。虽然如此,却仍然冻得全身发抖。到了深夜1点多钟的时候,许槐生实在受不了了,他想寻找一点破木板和纸屑之类的东西烧火取暖,不料整栋大楼停了电,四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找不到。

此时此刻,万籁俱寂,一片黑暗,许槐生感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他挣扎着想钻出这个黑洞,黑洞无边无际,分不清东南西北、前后左右,犹如一口棺材,任凭自己怎么挣扎怎么呼喊着,谁也听不见、谁也看不见。令人窒息,令人胆寒。加上饥饿、寒冷同时袭击着他,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恐惧。 饥饿、寒冷、孤独和恐惧让许槐生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紧靠着兵兵坐着,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黑暗中的兵兵,他怕兵兵有什么闪失,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坐着,与其说他是绑匪,不如说是守护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兵兵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呼喊道:“爸爸,救我,我冷、冷。”

许槐生连忙将一只手伸进兵兵身上的衣服里面,衣服里面凉飕飕的,兵兵整个身子在发抖。许槐生立即用自己那件棉衣把兵兵裹着,紧紧地抱在怀中,脸贴着兵兵的脑袋上,这样坐了不到一会儿,他又感觉到兵兵的身子越来越烫,烫得有点灼手。不好,兵兵在发烧,发烧的兵兵还时不时地说一些胡话。

这可怎么办?许槐生为难了,他没有药,也从没有遇到过小孩感冒发烧之类的事情。但他感觉到,如果不及时处置,任其发烧,会对兵兵的身体带来很大的损害,导致不良的后果,甚至会危及兵兵的生命,那样,自己就会成为兵兵一家的千古罪人。许槐生感到事态的严重性。怎么办?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兵兵立即送医院救治。当然,如果送医院救治,自己将会面临着被暴露的危险,从而被警察抓住。这一点,许槐生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经过反复的思考和权衡,许槐生最终选择了立即送兵兵进医院,他抱着用衣服包裹着的兵兵,摸着黑走下楼梯,沿着一条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寒风夹着雨点扑面而来,像刀割一样生疼。因为正下着毛毛细雨,泥泞的小路上坑坑洼洼,他几次滑倒,摔破了皮,鲜血都流了出来。

许槐生跌跌撞撞来到大街上,准备拦一辆出租车去医院。没想到夜深人静,地处偏僻,来往的出租车很少很少。许槐生站了好长时间,也没有见到一辆出租车从跟前经过。为了抢时间,无奈之下,他只得抱着兵兵在马路中间跑,他想一边跑一边拦车。既使拦不到车,就是跑也要尽快将孩子送到医院。

终于,一辆红色的士过来了,许槐生站在马路中间,使劲地挥舞着右手,嘴里大喊:“停车!快停车!”红色的士见有人拦车,放慢速度慢慢停了下来,司机摇下车窗,探着脑袋向许槐生问道:“到哪儿去?”

许槐生答道:“师傅,孩子病了,想请你送我们到附近的一家医院。”

司机想了一下,说:“可以,不过要100元钱。”

许槐生问:“能不能少点。要么你打表,是多少钱就给多少钱。”许槐生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他怕说自己没钱,司机拒载。

司机说:“这深更半夜的,不打表,协议价。”

许槐生说:“不打表也行,再少一点。”

司机问:“你说多少?”

许槐生见司机愿意让步,便说:“20元。”他心里想,这深更半夜的,你也拉不上客。能赚20就赚20元,总比一分钱没有强。

司机听说许槐生只愿意出20元,一下子便来了火,吼道:“你神经病。”说完,一踩油门,的士“嗖”的一声划过许槐生眼前,扬长而去。

这时,兵兵已昏迷过去,许槐生一看不好,再不敢耽搁,继续抱着兵兵火急火燎地往前跑。跑了一阵,不但没见着医院,连个个体诊所也没有。他拼命地跑啊跑啊,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汗水把里里外外的衣裤全湿透了。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只见前面的路灯下有一个穿着黄色马甲的环卫工人正在扫大街,便跑向前去问道:“请问师傅,这里离医院或诊所还有多远。”

环卫工人见许槐生怀里抱着孩子,知道孩子病了,要到医院抢救,立即指着远处的一幢高楼说:“那幢高楼就是市人民医院,你瞧那楼顶上市人民医院几个字还亮着霓虹灯呢。”

“怎么走?”

“你顺这条道一直走,到了第一个十字路口再往右拐,然后经过一个立交桥到了菜市场,医院就在菜市场附近。”

环卫工人说得较清楚了,但许槐生并没听清楚。不过他不想再问,心里想,只要看见那幢楼,奔着楼的大概方向准不会错。便向环卫工人道了谢,又开始往前奔。那环卫工人说:“师傅,你这样跑最快也得一个小时才能到,如果病情很重,恐怕会耽误时间,不如我给你拦一辆车。”环卫工人说完便开始拦车,可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见到车。正在许槐生准备放弃拦车继续奔跑的时候,一辆拖潲水的三轮车迎面而来。开车的师傅见路边一男子抱着小孩,一环卫工人正在伸手拦车,估计有急事,便将车子停了下来,主动问道:“你们要上哪去?”

环卫工人指着许槐生答道:“这位师傅的小孩得了重病,要到市人民医院抢救。”

“啊!是这样。”便对许槐生说:“如果你不嫌弃,就坐我的车,我送你们去。”

“师傅,我怎么会嫌弃呢,感谢都不来及呢。”

三轮车师傅说:“既然不嫌弃,那就好。”然后便对环卫工人说:“来,师傅,跟我一起把车上的潲水桶卸到路边上。”

环卫工人二话没说,与三轮车师傅一道将四个潲水桶卸下来放到路边。

“对不起,我这车没有副驾驶室,只能让你们爷俩坐车斗里了。”三轮车师傅对许槐生说。

“没关系,没关系。”许槐生已经感激涕零了,哪里还敢挑剔什么车头和车斗的,顾不上车斗里散发出阵阵馊臭味,抱着兵兵立即上了车。司机说了声“坐稳。”便掉转车头朝着市人民医院方向急速地往前开。许槐生朝站在路灯下挥手的环卫工人喊道:“师傅,谢谢你啊!”

10

经过十几分钟的急速行驶,三轮车载着许槐生和兵兵很快来到了市人民医院门口。司机将车停稳后,从许槐生怀中接过兵兵,帮助许槐生下了车,许槐生抱过兵兵内疚地说:“师傅,我身上没钱,不能付报酬给你。”

司机说:“看你说的,我如果要你那几个钱就不会主动拉你了。别说了,赶紧给孩子看病去。”说完便开着车离开了医院。许槐生望着远去的三轮车,自言自语地说:“还是好人多啊!”然后抱着兵兵往门诊大楼里面跑。

许槐生在别人的指点下,找到急诊室。见急诊医生正在桌子上睡觉,也顾不了许多,冲上前,一把将医生摇醒,急切地说:“快,医生,小孩子病了,病得很厉害,请赶快抢救。”医生被惊醒过来,抬起头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喝道:“慌什么。”然后问:“什么症状。” 许槐生将兵兵发病的前后经过和症状简要地向医生说了一遍,医生一边在电脑上点击什么,一边说:“你去挂个急诊号吧。”许槐生听说叫自己挂号,抱着孩子就走,一会儿,又转了回来,医生见他两手空空,问道:“挂号单呢?”许槐生哭丧着脸说:“我没、没钱挂号。”

“什么?你没钱也来看病?”说完又继续看着电脑的屏面。

看着医生那漫不经心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许槐生不免有些生气,说:“医生,你快点好不好?”

医生仍然爱理不理的,继续在电脑上点击着什么,许槐生恼了,一掌拍在桌子上,吼道:“你这个医生有没有良心?”

医生这才抬起头,问道:“什么良心?我可不是用良心来看病的,你良心好,你就用良心给他看病吧。”说完竟然准备离开座位。许槐生立即冲上去,堵住那医生的去路,不准他离去。眼看两人就要发生肢体接触,昏迷过去的兵兵突然醒来,哭喊着:“我要奶奶,我要爸爸。”

望着被高烧烧得满脸通红、嘴皮发干的兵兵,许槐生突然双膝跪地,带着哭腔对医生说:“医生大爷,我求求你,快点给孩子看病吧。”

医生鄙夷地瞧了一眼许槐生,说:“你没钱,我怎么给他看病,医院又不是慈善机构。”眼看兵兵病情越来越严重,许槐生心里想,如果医生再不看病,兵兵将会有生命危险。然而任凭许槐生怎么求饶,那医生就是不理。许槐生一筹莫展,心急如焚,心里想,看来只有换医院,也许别的医院会有讲良心的医生。想到这里,便抱起兵兵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向门旁一保安打听道:“请问,这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医院?”

那保安道:“离这不远的地方有家民办医院,叫康福医院。”

许槐生说了声“谢谢!”,背起兵兵就往康福医院跑。他边跑边想,如果这家医院的医生也是不给钱不看病,怎么办?不行。要想让兵兵得到及时救治,只有打电话给他爸爸,让他爸爸迅速赶到医院来。自己则在医院等着,等着他爸爸到了医院,亲手将兵兵交给他爸爸。这样,兵兵才能得救,自己才能放心。既使兵兵的爸爸罗凡在接到自己的电话后报了警,警察与其一道进医院把自己抓起来,把自己送进监狱,让自己在监狱里呆上几年、甚至十几年,也问心无愧。只要兵兵不出什么意外就行。小孩是无辜的,不能因为大人的事情让小孩作出无谓的牺牲。想到这里,许槐生打开手机,拨通了罗凡的电话,说:“罗老板,我是许槐生。”一直紧握着手机打瞌睡的罗凡突然被手机的铃声惊醒,他号码也不看,便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当听出是许槐生的声音时,便急切地问道:“许槐生,你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

许槐生沮丧地说:“兵兵病了,病得很严重。”

“啊!我儿子病了,他现在在哪儿。”没等许槐生说完,罗凡急切地问道。

“我正把他送往康福医院,由于我身无分文,交不起医疗费,怕医生不给看病,你快来吧。”

“好、好、好,你别走,等着我,我马上就来。”罗凡放下手机,对母亲和胡素萍说:“许槐生打电话来了,说兵兵病了,病得很严重,正在送往民主南路那家叫康福医院的路上。”

关奶奶和胡素萍听说许槐生来了电话,又惊又喜,得知兵兵病了,便又急又气,关奶奶说:“走,我们赶紧过去。”

“妈,你就不要去了。我跟素萍两个人去就行了。”罗凡说。

“不行,我要看看我的宝贝孙子。”关奶奶拭去眼角的泪水。

胡素萍以为儿子没吃饭,便想找点儿子最喜欢吃的巧克力给儿子带去,毕竟她已不是这个家的家庭主妇,对家里的东西放置有些生疏,寻了半天也没寻着,便向关奶奶问道:“妈,兵兵爱吃的巧克力放在哪儿?”

关奶奶说:“没有了,我不给他买谁给他买。”说完瞟了一眼罗凡。

“快点,别磨蹭了。”罗凡在一旁催促道。

于是罗凡驾车,关奶奶与胡素萍坐在后面。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往民主南路的康福医院。

走到半路,罗凡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起手机,又准备拨电话,关奶奶见状,制止道:“开车就开车,不要打电话。”

罗凡说:“我要打110,让警察把许槐生抓起来。”

关奶奶说:“你不能报警。”

罗凡说:“这个人太可恶了,我必须报警。”

关奶奶说:“你先放下手机,我有话对你说。”见儿子没反应,严厉地说:“你赶紧放下,做人要地道,人家主动联系你。说明人家有诚意,咱不能害人家。”

罗凡见母亲不高兴,只得作罢。但他又说:“妈,许槐生触犯了法律,关他几年、十几年,是他罪有应得。”

关奶奶说:“许槐生绑架我孙子,是他的不对,但他这样做是你逼的。”

罗凡说:“妈,你怎么又怪上我了。”

关奶奶说:“我不怪你怪谁。”

罗凡歪过脑袋,从车前面的反光镜里看了一眼胡素萍,希望得到胡素萍的帮腔,胡素萍却装作没看见。

不一会儿,罗凡驾着车便来到了民主南路康福医院。车未停稳,胡素萍便跳了下去,急不可待地往医院里面赶,关奶奶毕竟年龄大些,腿脚不灵便,加之很少坐车,一时竟不知怎么下车。罗凡停好车,见母亲还没下车,便打开后座门,扶着母亲下了车。关奶奶说:“你别管我,赶快去看看儿子。”

罗凡说:“好的,妈,我先进去。”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往医院里面奔,刚到大门口,被迎面出来的几个人挡住去路,罗凡抬头一看,只见一胖一瘦两个警察押着许槐生从里面出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罗凡见了许槐生,冲到跟前咬牙切齿地说:“许槐生,你这个狗杂种,好大的胆子,竟敢绑架我儿子。”扬起巴掌就要往许槐生脸上打。

彭所长制止道:“罗总,他不由得你随便打,我们得依法办事。”

许槐生看了一眼罗凡,又看了随后赶来的关奶奶,说:“关奶奶,我不该绑架您孙子,我对不起您,我有罪。”说完,向关奶奶深深地鞠了一躬。

关奶奶长叹一声:“唉!”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彭所长对关奶奶和罗凡说:“你们快进去吧,孩子正在输液。”说完便押着许槐生走出大门。

罗凡望着两名警察的背影,心里打了一个问号:“警察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难道是他们早就布控好了?”

11

罗凡领着母亲走进输液室,见胡素萍正抱着儿子坐在木制的沙发上,药水正一滴一滴输入兵兵的身体里,兵兵还昏迷着,关奶奶伸出手心疼地抚摸着孙子发烫的额头,喃喃地说:“我的宝贝孙子,你吃苦了,奶奶没有保护好你。”说完又流出了眼泪。罗凡也凑上来,仔细地察看着儿子的小脸。

这时,一个护士进来换药水。罗凡问道:“我儿子得的什么病。”

“什么?你儿子?”护士抬起头,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看着罗凡。

罗凡莫名其妙,答道:“是呀,是我儿子。”

漂亮的护士笑了一下,说:“刚才跟警察出去的那个男子,说这孩子是他的儿子。说儿子得了急病,自己身上没有一分钱给孩子看病,被大医院赶出来,才来到我们这里,跪着求我们医生给他儿子看病,并主动把身上的手机、手表,身份证抵押在医生那儿。说一会儿有人来交钱。我们刘医生是个好人,觉得这个人很诚恳,不像是赖帐的,也不像装穷,便给孩子看了病,叫他将手机、手表、身份证拿走,他不肯。手机、手表、身份证现在还在刘医生那儿。”

关奶奶听了护士的话,吃惊得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

罗凡不耐烦地对护士说:“这是我儿子,那个人是绑匪,他绑架了我的儿子。”

“是吗?”护士更弄不懂了,说:“看起来那人倒真像孩子的父亲,一进来我们就有这种感觉,因为孩子病了,自己无钱给孩子治病,他跪着求我们刘医生时,还流了泪。从他一进来,就一直抱着孩子没有松过手,还时不时地将脸紧贴在孩子的头上……”

罗凡打断护士的话,说:“他心中有愧才这么做,我才是孩子的父亲。”然后指着母亲和胡素萍说:“这是孩子的奶奶和孩子的妈妈。”

护士换了药瓶,直起身子对罗凡说:“既然这样,你去给孩子交医疗费吧。”

胡素萍见护士要走,连忙叫住她,问道:“我孩子得的什么病,严重吗?”

护士回过头对胡素萍说:“重感冒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幸亏抢救及时,如果再晚一点,孩子会因为长时间高烧不退而带来后遗症。不过现在无大碍,你们放心吧。”

护士说完,看了一眼罗凡,说:“跟我走吧,交钱去。”罗凡乖乖地跟在护士后面。

走了几步,护士好奇地问罗凡:“那个人绑架你的儿子,叫你拿多少钱赎人?”

“3万。”

“为了3万元钱,干着绑架人的勾当,这个人也未免太愚蠢,怕是想钱想疯了吧。”

“他是想钱想疯了。”罗凡不好意思说这3万元钱是许槐生一年的工钱。

护士说:“警察带走他时,我们还以为他犯了别的什么事,原来是绑架。看不出,一点都看不出。”

罗凡交完钱,回到输液室,兵兵已经醒来。兵兵见到罗凡,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爸爸”。罗凡俯下身抚摸着儿子的头,心疼地说:“兵兵,爸爸来晚了。”停了一下,又问道:“兵兵,你告诉爸爸,那个绑匪打了你吗?”

兵兵摇摇头。

“骂了你吗?”

兵兵还是摇了摇头。

“你昨晚吃了晚饭吗?”

兵兵点了点头。

“吃的什么?”

“肯德基。”

“吃饱了吗?”

兵兵又点点头。

“那个坏叔叔吃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吃。”

“为什么?”

“他说没有钱。”

“他把你关在什么地方。”

“他没有关我,一直与我在一起,我病了以后,他一直抱着我。”

关奶奶说:“别问了,人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坏。”

罗凡见问不出什么名堂,正要起身,却发现旁边有件破旧棉袄,散发出一种汗馊味儿,便用两只手捡起来,厌恶地丢到一边,说道:“这是谁的脏衣服?”

胡素萍说:“这就是那个绑匪的衣服,他看到兵兵冷,就一直用这件衣服包裹着兵兵。”

关奶奶说:“你没看到,警察带走他时,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

罗凡低头不语,自觉有些惭愧。

12

经过三个月的调查取证,许槐生绑架案开庭了。开庭这天,旁听席上座无虚席,最终,法官以绑架罪判处许槐生有期徒刑5年。法官刚宣判,旁听席上一阵骚动,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太可惜了,这就是不懂法的下场。”也有人说:“他这个家算是完了,不知今后他妻子和孩子的日子怎么过。他母亲和妹妹怎么办。”还有人说:“许槐生犯绑架罪,判刑5年、罪有应得,但罗凡更有罪,如果罗凡按月发放工钱,让许槐生早点回家,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法院也应依法追究罗凡的法律责任才是。”坐在原告席上的罗凡,见法官判处许槐生5年有期徒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法官见旁听席上议论纷纷,一片嘈杂,便敲了敲惊堂木,喊道:“安静,安静,请大家安静。”旁听席上顿时鸦雀无声,法官向许槐生问道:“请问被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槐生始终低着的头这时抬了起来,他缓缓地将头摇了摇。法官见许槐生无话可说,才宣布道:“退庭。”

就在大家站起来准备离开庭审现场时,从旁听席上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请大家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旁听席上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站了起来。有人认识她,小声地说:“这是被害人的奶奶。”众人心情有些紧张,难道老人家还要提出额外的条件?如果那样,这位农民工还能担得起吗?许槐生更是提心吊胆,不知道老人家会给自己出什么难题。

许槐生听说,关奶奶有五个儿子,兵兵是她惟一的孙子,其他儿子生的都是女儿,关奶奶最看重兵兵这个孙子。兵兵被绑架以后,关奶奶多次昏倒,今天她是带病而来的。 就在许槐生和众人满腹狐疑、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关奶奶拄着拐棍走到许槐生跟前。大厅里鸦雀无声。

突然,老人弯下腰,向许槐生深深地连续鞠了三个躬。此时,包括法官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坐在原告席上的罗凡和胡素萍也惊呆了。他们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被许槐生的绑架行为气糊涂了。

关奶奶抬起花白的头,泪水流了一脸,好一会儿,她才哽咽着对许槐生说:“孩子,这第一个躬,是我代表那不争气的儿子向你赔罪,我教子无方,让他做出了对不起你的事,该受审判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我的儿子,他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他能及时发放你的工钱,早点让你回家照顾母亲和妹妹,你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这第二个躬,是我向你的家人道歉,我儿子不仅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母亲、你的妻子、你的妹妹和你的女儿,如果他能及时发放你的工钱,批准你的假期,你母亲的病就会因为得到及时抢救而好转,你妹妹的病就会因为得到及时抢救而康复,你就能拿出钱给家里置办年货,为女儿交学费和购买文具。我作为母亲,将心比心,我也有罪。这第三个躬是我向你道谢,我谢谢你没有伤害我的孙子,没有给他的心灵造成伤害的阴影,我谢谢你在我的孙子生病时,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想尽一切办法将他送到医院救治,宁愿自己挨冻受饿,也要让我的孙子吃饱穿暖。孩子,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你是一个好人,比我儿子要强一百倍。”

“关奶奶,您别说了,我有罪,我罪有应得,是我绑架了您的孙子,让您的宝贝孙子吃了苦头,受了委屈,让您着急了,而且急出了病。我向您赔罪。并向您老人家保证,今后我决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许槐生说完,便双腿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泪流满面。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深深地感动着,其中包括原告罗凡。有人在悄悄地擦拭眼泪,有人在心里赞叹眼前这位白发苍苍深明大义的老人。

13

庭审大厅里参加旁听的人都走了,罗凡也站了起来,不过他没有步出大厅,而是换了个位置,坐到了被告席上,双手捧着头,陷入了痛苦的反思之中,他的心完全被母亲的行为所感动、所震撼,许久许久一直低着头,直到彭所长进来叫他,他才将头抬起来。

“罗总,你想什么呢?”彭所长问。

“彭所长,我、我对不起许槐生呀,我对不起那些为我辛辛苦苦打工的农民工。”罗凡含着眼泪说。

“这话你该对许槐生说。”

“我没脸见他,他的这种结局,完全是我造成的,要说有罪,我才真正有罪,原告不应该是我,我应该是被告,我应该站在这被告席上,接受法律的审判。”

“你现在已经受到良心审判!”彭所长感慨地说。

罗凡突然想到一件事,向彭所长问道:“我想请教你一件事,那天,你们是如何将许槐生抓捕的?”

彭所长笑着说:“不是我们抓捕的,是许槐生投案自首的。他在康福医院给我们打了一个电话。愿意投案自首,考虑到你们还没到,他需要留下照顾你的儿子,叫我们赶快过去,说等你们到了以后,他才跟我们走。”

“你们去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他一直抱着你的儿子打点滴。”

“哦,原来如此。”许槐生穿着一件单衣被两个警察押走的那一幕又在他脑海里浮现。

彭所长看到罗凡后悔的样子,安慰道:“罗总,知道后悔就好,回去吧,你母亲和儿子在等着你。”

“不,我不能回去,我现在有两件最要紧的事要做。”说完便告别了彭所长,匆匆赶到火车站,乘火车前往河南郑州,下了飞机后,又马不停蹄地乘长途大巴赶往许槐生的老家。

罗凡赶到许槐生老家查口镇时,已是凌晨4点多钟,他在长途汽车站打了个盹,然后买了一些水果和糖果之类的东西,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才到达许槐生的村子里。

许槐生的家在村西头,独立的三间破草房,罗凡在村民的指点下敲开了许槐生家的大门,开门的是许槐生的妻子花文,花文见一陌生男子站在门口,问道:“你是谁?”罗凡反问道:“请问你是花文吧?”

“我是花文。”

“我是你丈夫许槐生公司里的老板罗凡,我是特地来向你们赔礼道歉的。”

“赔礼道歉?”

“我拖欠了你丈夫一年的工钱,没有让他早点回家。逼得他绑架了我儿子,法院以绑架罪判处他5年有期徒刑。”

“原来你就是罗凡老板,罗老板,都是我家许槐生作的孽,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绑架你的儿子。”

罗凡听花文这样说,心中更加肃然起敬,没想到许槐生一家人这么通情达理,深明大义,心里更加惭愧,又问:“你婆婆呢?”

“婆婆在里面躺着。”

罗凡听说许槐生的母亲在里屋躺着,连忙进了里屋,向躺在床上老太太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大娘,我是许槐生公司的老板罗凡,向您赔礼道歉来了。”

许母听说是儿子打工的那个公司的老板,便说:“孩子,我儿子对不住你。”

“不,是我对不住您老人家,今天我特意来,是来赎罪的,想接您去武汉治病,您女儿也一起去。”

许母说:“罗老板,不麻烦你们了,你的心意我们领了。”

罗凡说:“老人家,您不去的话,我的心会一辈子不得安宁,会时刻遭到良心的谴责。今天,我特意来接您,票都已经买好了,这是我的一份心意呀。”

花文在一旁说:“我婆婆去武汉,我怎么放心,谁照顾她呀。”

罗凡对花文说:“我都安排好了,你和你女儿都去。我在武汉市中心给你们租了一套房子,让你们一家人住在那儿,你女儿就在附近一家小学读书,大娘和妹妹就在附近医院治病,你就全心全意照顾家庭,一切费用都由我出。”说着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交给花文,说:“这是许槐生一年的工钱,请你收下,欠得太久了,实在对不起啊!”然后又对许母说:“从现在开始,大娘您就把我当您的亲儿子看待,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第二天上午,罗凡陪着许槐生的母亲、妻子、妹妹和女儿,一同踏上前往武汉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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