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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仪的植物园改造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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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仪的植物园改造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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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映溥仪传奇人生的影视作品很多,最著名的当属意大利导演贝托鲁奇的 《末代皇帝》。影片的后半部分,英若诚扮演的战犯管理所所长被游街批斗,溥仪感念所长的教诲和帮助,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说:“你们弄错了,我认识这个人,他是好人。”红卫兵昂首问道:“你是谁?”溥仪迟疑片刻,回答:“我是一个园丁。”

这是一段意味深长的台词,新时代已彻底改造溥仪的身份,他终于当上渴望已久的普通公民,也体会了人微言轻的无力感。其实这段情节不尽符合史实,1966年,溥仪已结束在植物园的“劳改”,他当时是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但他确实始终以园丁身份为荣,香山植物园园丁是他获得特赦后的第一份工作,对他意义非凡。这份工作帮助他抹去小皇帝标签,实现了从战犯到劳动人民的过渡,离开很久以后,他还经常回去伺弄花草,常对人说,植物园是他的家。

前一段时间,溥仪在植物园的“家”因长期用作库房引发关注。溥仪当年居住的宿舍仍保持原貌,有市政协委员建议管理单位应尽快腾退旧居,把溥仪在植物园工作时的照片、资料、劳动工具等集中展示,帮助观众了解历史。

游览故宫 “我还得买门票?”

依照周恩来的安排,特赦战犯要先参加一年劳动,培养对普通劳动人民的感情,再安排正式工作。和溥仪一起获得首批特赦的还有杜聿明、宋希濂、王耀武、郑庭笈、周振强等国民党将领,他们去了北京南郊大兴县红星人民公社果木队。栽培果树相比于种麦种稻是比较轻的农活,劳动量和技术含量对于征战半生的将领不在话下,对于“皇帝”来说还是太困难了。一个连衣扣都不会系、戴着七百度近视眼镜的人能干什么?确实是件麻烦事。

溥仪自幼喜欢看医书,有一点中医基础,想去医院工作,周恩来觉得溥仪看病万一看出事故,会被人上纲上线。有人建议让溥仪去故宫工作,周恩来说不合适,故宫每天那么多游客,都来看皇上怎么办。

周恩来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溥仪在故宫不仅可能影响游览秩序,触景伤情对他个人的情绪也是一种刺激。溥仪在特赦后第一次去故宫,是在沈醉、杜聿明、周振强等人的极力邀请下成行的,大家都希望他当导游。到了门口沈醉跑去买票,人手一张,溥仪接过门票诧异地问:“到这里来,我还得买门票?”众人一时无语。

沈醉回忆,溥仪确实如他自己所说,闭着眼睛都能在故宫里找到准确路线,他有时兴致勃勃地给大家讲解,但更多的时候低头不语,怅然若失。“故国不堪回首”,定是勾起许多伤心往事。走进御花园时,游客发现了末代皇帝,纷纷围拢过来,溥仪等人只好结束游览。从那以后,沈醉他们再也不好意思邀请溥仪去故宫。

适合溥仪的工作应该劳动量小,又能学到技术和知识,思前想后,周恩来有了计划。1960年春节前,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的活动上,周恩来对郭沫若说,打算让溥仪去中科院下属的植物园工作。郭沫若回答:“皇上驾到,当然欢迎。”

也许大家不知道我是当过皇帝的

溥仪被安排住在植物园集体宿舍二排东头的一间屋子,即现在仍然保存完好、改作库房的灰砖房,两名党员工友刘保善和刘宝安与他同住,以便在工作和生活上帮助他。溥仪半天劳动,半天休息,周日可以进城,如需用车,由工友武宝印负责。植物园流传一个笑话:皇帝最安全,有三“保”(保善、宝安、宝印)。

初到植物园,溥仪心情忐忑,他在一篇感想中写道:“如果植物园的干部和职工知道了我是谁以后,会不会因为我的历史罪恶,对我产生憎恶和歧视呢?”当发现干部职工都对他特别热情关心,他还默默地想,也许大家还不知道我就是当过皇帝的那个溥仪,只当我是一个新调入的干部吧。

溥仪真是想多了。普天之下,谁还不知道宣统那些事儿。他虽然作为公民来到植物园劳动,毕竟还是特殊身份,植物园早就开过全体会议向职工通报,溥仪要来园劳动锻炼,职工要确保他的人身安全,对外不要宣传,要提高警惕,建立登记制度,掌握他的交往对象,不能向他透露国家机密。植物园职工能知道什么国家机密呢?大家觉得有些好笑,对皇帝的到来充满好奇和期待。

至于如何称呼他,职工大会进行了一番讨论,直呼其名不太合适,叫同志似乎他还差了一点儿,最后决定叫他“溥仪先生”。实际交往中,职工忍不住会拿他开玩笑,叫他“皇上”,“宣统”。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溥仪深知在当前社会劳动人民光荣,帝王将相可耻,他最不喜欢别人拿他开这种玩笑,谁叫一声皇上他要闹心半天,往往正色道:“我现在是公民的一员,跟你们一样的。”不过,职工闲聊时说起宫廷趣闻,溥仪丝毫不避讳,经常主动讲些自己当小皇帝时的滑稽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若有人对历史掌故、紫禁城建筑细节持不同说法,溥仪必滔滔不绝以权威自居,激动起来要争得面红耳赤,让人不禁感叹,“皇上”情绪难测。

都怪我太笨了

这些工作不算复杂,从没干过活的溥仪学起来还是经常付出“血的代价”,用刀削插条时难免伤手。溥仪很在意自己的劳动表现,生怕让人觉得他搞特殊,轻伤不下火线,口头禅是“都怪我太笨了”。在溥仪的遗物中,有一个本子,贴满溥仪亲手收集的各色植物标本,下面详细标注着科属、产地、性质和特征,劳动之余他反复阅读植物学书籍,写了几十页心得,可见溥仪确实下了苦功想成为一个专业园丁。植物园一年多的工作,使溥仪爱花成癖,养花成了他晚年主要的业余爱好。

植物园尽量给他安排轻巧的活,他不愿意被照顾,总说这样影响他的改造。按照规定,溥仪只要完成上午的分内工作就可以了,但副业生产他也抢着参加,戴着大草帽插红薯秧、收玉米、种秋菜、打猪草。溥仪参加了除四害运动,挖苍蝇蛹。溥仪很怕死,为了积德从不杀生,过去连落在身上的苍蝇都不打,现在能去挖蛹,自己也承认迈出了一大步。他甚至极力争取参加了植物园的民兵组织,45岁以上的干部是不必参加民兵的,溥仪当时已经将近55岁,扛着国产半自动步枪,戴着近视眼镜,硬是挤进年轻人的队列里。

吃十二根冰棍充饥

溥仪学习生活自理比学干活费劲得多,他不是不想自己照顾自己,实在是缺乏基本生活常识。入植物园刚两天,他报告说枕巾丢了,第二天又找到了,原来是他穿衣服时把枕巾夹在了棉裤和衬裤之间,干了一天活也没察觉。溥仪觉得不好意思,以后虽然还是常丢东西,怕人笑话他,都默不作声,找不到就算了,饭票丢了,宁可饿着也不说。有一次他的金壳怀表丢了,这只表跟随他大半生,对他有重要纪念意义,溥仪很着急,忍不住报告了,植物园的青年职工听说了全都出动帮他找,最后终于在去香山的路上找到。

溥仪用的行李都是从战犯管理所带来的,天长日久已经非常破旧,赚到工资后,他买了布面和棉花,请同事帮忙做了被子,他抱着被子高兴得不得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用劳动所得为自己购置生活用品。

伪满时期,溥仪每天睡到中午十二点多,夜里两三点睡,昼夜颠倒,加之颠沛流离,又总怀疑有人要谋害他,渐渐患上神经衰弱症,入睡必须服安眠药。刚到植物园时,他早上起不来,晚上熄灯又不睡,两个室友都有意见。时间长了,他白天辛勤劳动学习,晚上睡着自己买的被子,病症不治自愈,沾枕头就能睡着。

室友对他关怀备至,溥仪也学着关心他们,天气突变时跑出去把他们晒的被褥收回来,看到人家有脏衣服帮忙泡在盆里。对于别人来说这是举手之劳,对于让人伺候了大半辈子的溥仪来说,能主动想到做这些事,实属不易。

食堂是皇帝笑话出得最多的地方。从出生起溥仪大概都没什么机会自己亲手付钱买东西,算清钱都困难,繁杂的粗细粮票、肉票、菜票更搞得他晕头转向。每次到食堂打饭,他一着急就抓出一团票,放在窗口让师傅自己挑,后来索性由同宿舍的刘保善、刘宝安帮他买,问清他要吃什么,买回来再帮他算账。直到离开植物园去政协工作,溥仪依然不能熟练打饭,沈醉回忆,溥仪在主食窗口买完米饭,放在桌上,再去买炒菜,回过头在人海茫茫的食堂就找不到自己的米饭了,只好再去重新买一份。常常是食堂人流散去,某个桌子上躺着一碗没动过的米饭,工作人员都知道是溥仪的,便帮他收好,明天加热再给他。

植物园的政治标本

古往今来,前朝废帝往往沦为阶下囚,或在革命大潮中以头祭旗。把皇帝改造成劳动者,大概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创举。谈到新中国对旧人的改造,国家领导常要举溥仪为例,并建议外宾去植物园实地看看,毛泽东曾对外宾说:“你们有兴趣可以集体找溥仪谈一谈。我们也并不杀他,改造好了,还有工作能力,只是不能做国王就是了。”

从溥仪来植物园的第一个月,前来参观末代皇帝新生活的国际友人就络绎不绝。溥仪俨然是植物园最著名的“标本”。

劝溥杰离婚 为廖沫沙辩护

1961年春,溥仪依依不舍离开植物园。室友刘宝安把自己的一张彩色照片留赠溥仪,被溥仪小心珍藏。照片背面写着:“敬赠溥仪先生:相处虽短,情意深长。离别前夕,留此永念。您的年轻的朋友:刘宝安。”半生称孤道寡,寄人篱下,溥仪大概从没有结下过这样真诚的友谊。

当初来植物园就讲好是过渡一年,但溥仪和那些在红星人民公社的国民党将领一样,都已适应单纯平静的生活,不再奢望其他,只愿在劳动中度过残生。溥仪在植物园受到了尊重,交到了朋友,他甚至写了一封长信向上级表示,自己真心愿意留在植物园。

不过周恩来已有了安排,让劳动满一年的特赦战犯到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任文史专员,工资由原来的60元涨到100元,撰稿另有稿费。在植物园劳动期间,溥仪和园党总支书记田裕民结为至交,田老喜欢藏书和文物,常去逛古董市场,溥仪帮他鉴定清朝文物,眼力与专家相差不大。田裕民当时就说,以溥仪的知识也许能从事文史工作,没想到还真的说准了。

植物园给溥仪做的鉴定里肯定了他的进步和努力,批评他“腐朽的生活作风还时有表现”,比如用钱没有计划,十月就借花了十一月的生活费,还花十六七元买高级糖吃。鉴定特别写道,在处理家族旧关系时,他能够分清是非,但“对别人帮助方式简单。最近,他几次劝说溥杰和日本爱人离婚,引起溥杰的反感……”

1961年5月,在周恩来关照下,溥杰妻子嵯峨浩带着女儿离开日本,取道香港来到北京。溥仪抵制溥杰婚姻有复杂的背景,早年他就认为这是一桩日本人强加的政治婚姻,现在他又一心想与过去划清界限,为显示进步,全然不顾及溥杰夫妇深厚的感情。由于统战部门再三做工作,溥仪渐渐不再那么排斥嵯峨浩,兄弟俩与在北京的亲戚时常聚会见面。

晚年的溥仪有些爱说教,亲戚中如有一些“封建”的言论和举动,他总要当面纠正,过后还要向外人说起亲戚如何落后,自己如何进步。他如此努力地紧跟时代,以致有时显得为人“欠厚道”。然而有时,他又会体现出难能可贵的天真。

1966年,政协召开批判三家村的会议,溥仪迟来一步,一进门就连哭带骂地说:“我在路上看到廖部长被人捆绑在卡车上游行,我真想把他从车上扶下来,替他解开捆绑的东西。但车开得很快,我跟不上,我只能叫几声……”话未说完,溥仪就哭起来。廖沫沙担任北京市统战部部长时,给予特赦人员很多鼓励和照顾。满座哑口无言。学习小组组长王耀武想把话头岔开,站起来劝溥仪不要太激动,要相信党和政府,要相信文件上指出的罪行不会是没有根据的。溥仪听不进去,一个劲地说:“那两位 (指吴晗和邓拓) 我们不清楚,廖部长和我接触那么久,能像文件上说的那样吗?你们相信,我就是不相信。”电影《末代皇帝》中,溥仪站出来说“他是好人”,并非全然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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