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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凝视―欲望”理论分析“他人就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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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凝视―欲望”理论分析“他人就是地狱”
时间:2023-08-23 00:16:44     小编:宋志辉

摘 要:萨特在《禁闭》中发出了惊世骇俗的名言――他人就是地狱!关于这句话的理解,学界大多从萨特阐述的主客关系来理解。本文试图运用拉康的欲望理论,从“人的欲望对象是他人的欲望对象”以及“人欲望成为他人的欲望对象”这两个角度进行分析,阐述他们欲望的表现和为此做出的种种尝试以及最后的失败,论证拉康的“欲望本质上是一种欠缺”这一观点,为这句名言的解释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关键词:《禁闭》 欲望 缺失

一、引言

作为存在主义的代表人物,萨特很好地将存在主义哲学理论与文学作品结合起来。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围绕萨特的《禁闭》这部剧作,国内的研究文章远远超过萨特的其他作品。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禁闭》中主人公所发出的惊世骇俗的名言――他人就是地狱!

关于个人与他人关系的问题,萨特在其著作《存在与虚无》一书的第三卷《为他》中进行了剖析。他通过人们从锁孔向内进行偷窥这个例子,说明了他人的出现和在场是自我意识产生的基础。但同时,由于他人的凝视,使个体变成了他人的对象,个体由主体地位沦落到了他人的客体地位。同时为了争回主体地位,个体也去凝视他人,使他人变为自己的客体,这样就产生了恶性循环。这在作品中就表现为,三人如旋转木马般地相互凝视,妄图使对方变为自己的客体,三人每一次的交锋都失败,由此深化了“他人就是地狱”这个主题。

拉康在受到萨特的影响之外,还受到梅洛-庞蒂及其著作《可见的和不可见的》的影响。拉康受二者的启发,但持论迥然有别。拉康部分地继承了萨特的“凝视”理论。在1953―1954年的第一期研讨班上,他特别提到了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中对“凝视”所做的著名讨论,并强调这一讨论中有些东西“尤为令人信服”{1}。他认为萨特高明的地方就在于从凝视的角度出发思考主体与他人的关系;在萨特那里,凝视不是指我对他人的凝视,而是他人对我的凝视。但在关于凝视的问题上,拉康与萨特有着本质的区别。萨特认为凝视处于主客二元关系中,在拉康那里,凝视则始终处于一种“三元关系”:主体(观看者)、可见对象(被观看者)和来自他者的凝视。在凝视的效果上,萨特认为凝视消灭了主体,使之沦为客体;拉康则认为“凝视的介入不是消灭了主体,而是使主体在欲望的功能中维持自己的存在”{2}。拉康依据精神分析的实践,指出自我实质上是依赖于他人的目光进行建构,因此人的欲望是一种必须被他人承认或认可的欲望。

拉康的欲望理论分为三个层次:需要(need)、要求(demand)和欲望(desire)。最高级的“欲望本质上是一种欠缺”{3}。在《禁闭》中,三人都有自己的欲望,三人的悲剧实质上是欲望的无法满足。借助拉康的欲望理论,可以更好地理解三人的欲望之困。

二、欲望的表现

拉康认为,人的欲望就是他者的欲望,这句话有两层含义:一是人的欲望就是成为他人的欲望对象;二是“人的欲望就是去欲望他人欲望的东西,因为他们欲望它”{4},即人的欲望对象就是他人的欲望对象,共同的欲望对象既可以是真实的东西,如食物;也可以是抽象的东西,如荣誉、价值观等。

在第二帝国风格的“地狱”中,灯一直亮着,使得自身无时无刻不处在他人的凝视之下。同时因为没有镜子,个体不得不从他人的凝视中察觉到自身的存在。人无法睡觉,始终暴露在灯光下就感觉到自己被放置在他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在没有镜子的情况下,埃斯泰勒只能从伊奈斯眼中看到自己,但是这种注视常常是危险的,因此她发出“您跟我的审美观是一样的吗?真气人!”的疑问。另一方面,即使是加尔森默不作声,其他两人也能感受到他的在场。伊奈斯说道:“您即使闭上嘴……您能够停止您的思想吗?您的思想,我听得见……我还知道,我的思想您照样也听得见。”{5}一开始,伊奈斯就察觉出他们三个凑在一起并不是偶然,而是一切都安排好的,甚至每一个细枝末节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三人一开始,百般掩盖自己的罪行。但是他们在相互凝视之下,说出了自己生前的劣迹,露出了原形,使他们承认了自我的恶性;作为读者,我们也知道了他们生前是什么样的人。虽然剧中的主要人物是加尔森、伊奈斯和埃斯泰勒,但是三个未出场的人物也有关键作用:戈麦斯(加尔森报社的同事)、弗洛朗丝(伊奈斯生前的情妇)、皮埃尔(埃斯泰勒的情夫)。

弗洛伊德在《性欲三论》中就把欲望视为性具体展现的一种延伸。在拉康的三层欲望理论中,需要是一种生理需要,具有明确的对象性、可满足性。要求是对爱的需要,属于中级欲望,打开了欲望不能满足的缺口。“人的欲望是他人的欲望”的第一层含义是“人希望成为他人的欲望对象”。

对于伊奈斯和埃斯泰勒来说,她们的欲望是生理性的,处于欲望理论的底部。伊奈斯在一进门就喊道:“弗洛朗丝呢?我在问您呐:弗洛朗丝在哪儿?……敢情这就是你们的全部办法呀?不让见,好让人牵肠挂肚得受不了?”{6}从后面的论述中,我们可知,伊奈斯是一个同性恋者,她爱自己表兄的妻子弗洛朗丝,并时常教唆弗洛朗丝改变对其表兄的看法。后来她的表兄被有轨电车压死,她以为能与弗洛朗丝一同生活下去。但是,一天夜里,弗洛朗丝趁伊奈斯没注意时把煤气打开,两人同归于尽。在这个地狱中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伊奈斯又把自己的欲望转向了埃斯泰勒――其他两人中唯一的女性――想继续自己的同性恋情,希望埃斯泰勒能像她一样也爱她,也就是希望彼此能成为对方的欲望对象。但是埃斯泰勒不爱她,她爱的是加尔森。因此,伊奈斯的欲望不可能被满足。

埃斯泰勒到了地狱之后,还留恋着人间的情人。在她的幻想中,她看到她的情人皮埃尔和她曾经的女性朋友一起跳舞,她感到很生气。在伊奈斯告诉她人间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属于她的时候,她还说“他是我的”“皮埃尔,你只惦记我一个人吧,保护我吧”。在逐渐认清现实后,她又把欲望转移到了加尔森身上――三人之中唯一的男性。她对加尔森说道:“就你这样,我也要。说不定我能改变你。”{7}伊奈斯一语点破了她的为人:“她急需一个男人,这一点你可以相信,她需要有一个男人的胳膊来搂住她的身子,她需要闻到男人的气味,需要在男人的眼睛里看到男人的欲望。”{8}埃斯泰勒希望加尔森也爱她,希望成为他所爱的人,也就是成为他的欲望对象。但是加尔森并不在意此事。

  拉康提出了一个“斑点功能”的概念,它暗示着,无论我们朝向哪个方向,总会有一种类似于斑点的东西在注视着我们。这种斑点状的东西便是拉康所讲的欲望对象“objet petit a”{9}。即是说从“我”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一个对象;而在我的存在中,我却被四面注视着。欲望的真正对象是一种缺失,只能寻找替代品,而这个替代品就是“他者”。“他者”分为“对象A”和“对象a”,“对象A”指的是整个社会文化秩序。拉康根据精神分析的实验,认为自我是依赖于镜子旁边他人的目光来进行建构,因此人类欲望是一种必须被他人承认的欲望。“人希望其‘提供’的价值正是他人欲望的价值……因为他们欲望了共同的东西――那么,这将面临一种矛盾或困境,即人人之间必将为了得到他人欲望的承认或认可而斗争到底。”{10}我们不仅希望得到“他人”的承认,还希望得到“他者”即整个社会文化秩序的承认。“人的欲望就是他者的欲望”的第二层含义,就是人的欲望对象就是他人的欲望对象。对于加尔森来说,他的欲望对象就是成为一个勇敢的人,可以说这是他报社同事的欲望对象,是战争期间人们共同的追求,也是整个社会共同的欲望所在;在战场上,有谁希望说自己是一个逃兵呢?

在文本中,加尔森多次提到报社的同事戈麦斯和其他人。他认为他们在谈论自己是个胆小鬼:“加尔森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这就是他们――我的同事们――下的结论。半年之后,他们就会说:跟加尔森一样贪生怕死。你们俩算走运,在世上已经没有人还想得起你们。我,我的日子,要难过得多呀。”{11}并不是只有伊奈斯和埃斯泰勒在注视着加尔森,还有报社的同事以及其背后整个社会伦理秩序的注视。作为逃兵的加尔森一直想得到社会的承认,他说:“他们有一千张嘴,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是怕死鬼。可是一千张嘴算得了什么?只要有一个灵魂,仅仅一个灵魂,竭力证明我没有逃跑,我不可能逃跑,来肯定我的勇气、我的清白,那我……我确信能够得救!”{12}因此,加尔森欲望得到的是他人的承认,是对自己生命价值的一种认同。对于加尔森来说,正是通过凝视整个社会的欲望对象――成为一个勇敢的人,暂时体验到与整个社会合二为一的快感,获得社会的认可和肯定。

对于他来说,证明他不是一个逃兵比他的生命更重要。但是充满情欲的埃斯泰勒根本不关心这件事,他只得把获得承认的欲望转向伊奈斯。但是伊奈斯早就看透了――“你的一生就是你的为人,除此之外,你什么也不是”{13}。她虽然是一个人,但是她代表了一群人。他没有得到伊奈斯的承认,继而也说明他没有得到社会秩序的承认和认可,他的欲望没有满足,因此他只能生活在地狱之中。这也是为什么当房间的门打开时,他不走了的缘故。

三、逃离苦海的种种尝试

加尔森在文中说道:“我们就像回旋木马一样,看起来在你追我赶,却永远跑不到一块儿。”{14}他们认识到在地狱中,第三个人总会是其他两个人满足欲望过程中的障碍。伊奈斯希望得到埃斯泰勒,埃斯泰勒希望得到加尔森,她们的欲望还是生理性的、低层次的欲望。加尔森想获得社会秩序的认可,不得不把欲望对象转向伊奈斯。为此,他们采取了种种措施来进行反抗,但最终都失败了。

第一种尝试:沉默远离的方式。在剧中,加尔森企图用沉默来摆脱她们,他希望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尽量忘掉别人的存在。但是伊奈斯浑身都能感到加尔森的存在。“您把她从我手中抢走了……我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她在把她生活中的种种声音,甚至裙子摆动发出的声,都奉献给您;能感觉到她在朝您微笑,尽管您自己看不见……不行!我甘愿选择我的地狱,我要睁大了眼睛看你们……都下去。”{15}加尔森的沉默并不能使埃斯泰勒打消对他的欲望,也就是说不能够使伊奈斯满足她的愿望,因此伊奈斯决定跟加尔森斗争到底,这种尝试失败了。

加尔森之所以沉默,另一方面的原因是他想听听报社的人议论他什么。他一直自我欺骗地说他之所以坐上火车是想去墨西哥办一份和平主义报纸,自己并不是真的逃兵。但是尽管他现在处于地狱之中,还是能够感受到阳间人们的议论,他们认为他是个胆小鬼、是个逃兵。他们虽然会死去,但别的人会接替他们,加尔森的一生已经捏在他们手里了。

第二种尝试:与他人合谋。加尔森准备接受埃斯泰勒的爱,他向埃斯泰勒寻求帮助,认为她的信任比他本人还珍贵,他期望听到埃斯泰勒说他是个男子汉。埃斯泰勒在承诺之后,差点就要得到加尔森,成为他的欲望对象。但是伊奈斯揭穿了这一切:埃斯泰勒只是需要男人,为了讨得你的欢心,她甚至会说你是天神。埃斯泰勒虚假的承诺被伊奈斯揭穿后,她试图用裁纸刀将她杀死,但这样做也失败了。加尔森获取认可的行动又一次失败了。

第三种尝试:逃脱地狱。加尔森一直想逃脱地狱,但当门打开时,他却不走了,并且说他是为伊奈斯留下的。因为他意识到他在人间已化为乌有,现在只有伊奈斯和埃斯泰勒认识他。埃斯泰勒被自己的情欲蒙蔽了双眼,不能给予他想要的肯定。而伊奈斯知道什么叫作胆小鬼,什么是痛苦、羞耻、恐惧,因此加尔森要获得她的认可。但是伊奈斯又一次道出了真理:只有行动才能判断人们的愿望。她是一道紧盯着加尔森的目光,让他时时刻刻意识到自己是个胆小鬼。最后三个人仍在地狱中永远彼此伤害下去。

用拉康的欲望理论来分析《禁闭》恰恰显示了这样的主旨:首先,对于伊奈斯和埃斯泰勒来说,她们有求爱、求性的欲望,本身是没有错的。但是她们的欲望伤害到了别人,在生前给无辜的人带来了痛苦,死后仍不知满足。拉康认为,欲望不等于冲动,它其实是一种处处受到限制的东西。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此,人能够控制自己的欲望,能够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用正当的手段对其进行满足。其次,人都是依赖于镜子旁的他人来建构自身的,人人都希望得到他人和社会的认可。但是社会看中的是一个人的行为,行为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评价。虽然人有选择的自由,但是同样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后果。要想获得他人和社会的认可,就要做出善的选择。这一点恰恰与萨特的存在主义观点不谋而合。

{1} 吴琼:《他者的凝视――拉康的“凝视”理论》,《文艺研究》2010年第4期。

{2} 马元龙:《拉康论凝视》,《文艺研究》2012年第9期。

{3} 马元龙:《雅克・拉康:语言维度中的精神分析》,东方出版社2006年版,第212页。

{4}{10} 黄作:《不思之说――拉康主体理论研究》,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24页,第225页。

{5}{6}{7}{8}{11}{12}{13}{14}{15} [法]让-保罗・萨特:《萨特读本》,李恒基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62页,第249页,第273页,第278页,第277页,第277―278页,第281页,第269页,第263页。

[9] 禾木:《浅论拉康的欲望理论》,《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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