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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终极谋杀(下)

格式:DOC 上传日期:2015-08-27 18:05:14
第八章 终极谋杀(下)
时间:2015-08-27 18:05:14     小编:

就在喜桥刚刚说出吃饭的时候,敲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次她想起来看了一眼猫眼,竟然瞥见提着一袋子吃的东西的柳欢喜,正带着一丝犹豫,站在门口。

喜桥不想让柳欢喜碰到夏风,可是夏风已经起身,收拾东西打算告辞了。知道逃不过,喜桥只好硬着头皮将门打开,可是,让喜桥没有想到的是,柳欢喜的一侧,在猫眼没有扫射到的地方,正站着一脸阴云密布的唐翠芝!

喜桥觉得那一刻的唐翠芝像天兵天将一样,忽然降临,而且带着收服她的神器,她不知道唐翠芝究竟从哪个洞窟里冒出来的。她也不知道唐翠芝怎么就去找了柳欢喜,不过这一点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唐翠芝自有本事麻烦身边每一个可资利用的人,更不必说这人是她未来的准女婿。只是,她不知道唐翠芝是否将自己肚子里那个惊天的秘密,告诉了柳欢喜,不过看柳欢喜的表情,唐翠芝不会将这样家族的“耻辱”,让他知晓的。

只是当阴云密布的唐翠芝,看见走到喜桥身边来的夏风的时候,那乌黑的云彩,忽然间被一道电闪雷鸣给炸开,那炸裂声因为太过强烈,差一点将喜桥给轰得遍体鳞伤。不过唐翠芝的轰炸对象显然是同样一脸惊愕的夏风。

唐翠芝一下子冲进门来,撞开喜桥,将夏风推了一个趔趄,差一点跌倒在地上。喜桥和柳欢喜急忙过去搀扶,可是不想唐翠芝却有更大的力量,她像是被什么人给附了身一般,谁都阻挡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伸出手来,啪地打了夏风一个响亮的耳光。

夏风的唇角似乎流血了,他没有任何声响地别过脸去,因为手抖得厉害,他掏了很长时间,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团揉皱的纸来,而后很轻很轻地将唇角的血迹擦干,这才转过头来,迎接唐翠芝更为猛烈的语言的辱骂与攻击。

唐翠芝不知道哪儿来的愤怒与凶猛,也或许,这种情绪早已就在她的心里生长了很多很多年,只是一直没有一个窗口,可以让它逃逸出去,于是它只能在她的心里发酵、膨胀、腐烂直至再生繁衍。她厉声责问夏风: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你想得到什么东西?!名声?!还是养老金?!

喜桥不是太明白唐翠芝的话,而柳欢喜更是一脸的迷惑。夏风并没有回答唐翠芝的问题,他还想继续走出去,却被唐翠芝更坚定地阻挡住。唐翠芝用了吼叫的力气,再次重复她的问题。夏风看着唐翠芝因为愤怒而充血的眼睛,终于轻声开了口:翠芝,我什么都不想要。

唐翠芝像是一条疯了的蛇,一阵冷笑,继续她的指责:说得多好听啊?!什么都不想要,哦,可不是,当初你就是这样做的,人也不要,钱也不给,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而今人养大了,要嫁了,你他妈的就来邀功请赏了!

喜桥脑子里一阵轰鸣,像是什么东西忽然坍塌,将她的眼睛给遮住了,呼吸也急促得像要停止,时间混沌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下意识地抓住了夏风的胳膊。而夏风也及时地揽住了晃了一下的喜桥。

这一个举止,瞬间激怒了唐翠芝,她的身体变成了暴烈的海啸,以排山倒海之势,冲了过来,撞开喜桥与夏风,喜桥一阵发懵,等到头部的晕眩过去,她站稳了,又靠近夏风,一字一句地问唐翠芝:你是说,我、是、夏、风、叔叔、的、亲生、女儿?!

唐翠芝的脸上,说不上是悲伤还是愤怒,她指着夏风的鼻子,像在舞台上揭开一个惊天的秘密一样,旁若无人地说下去:喜桥,你本来不应该是她的孩子,你本来可以享受更富贵的家庭,可是,却因为他,一切都毁掉了!他勾引我,他诱惑我,让我生下了你,还失去了另外一个男人,和本该属于我的幸福人生,我带着你,到邻镇去,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并毁掉了自己亲手培育起来的一切!

喜桥终于明白,将唐翠芝的话,反过来,便是她一直要寻找的真相。唐翠芝因为勾引有钱有权人的公子哥赵思航无果,转而诱惑夏风,而就在她与夏风上床,并有了喜桥的时候,赵思航回身再次勾引,唐翠芝却因为喜桥的存在,而最终失去了向上攀附的机会。如果连接上过去从邻镇人口中听到的一切,她又可以将唐翠芝怀孕后,费尽心机想要杀死喜桥、嫁给赵思航的种种细节,编织进去,并使之成为一个正确版本的身世记。

柳欢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巨变给吓懵了,但他还是没有忘了护佑更为震惊的喜桥,只是因为脑子糊涂,连手里提的饭盒都忘了放下,环住喜桥臂膀的时候,饭盒倾斜,汤汁流出来,洒在了喜桥的衣服上,又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空气里顿时被一股子温凉的鸡汤的味道给包围住了。

夏风也有些喘不过气来的紧张,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继续站在那里,等待唐翠芝更多的秘密与叫喊控诉。世界忽然间停住了,只是人心也跟着一起停滞了一般,每跳动一次,都生了锈似的咯吱作响,并伴随着疼痛与伤痕。

唐翠芝有的是力气,她在短暂的停歇之后,又继续她的激情表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还不是看着喜桥大了,又在省城上班了,想趁机来揩油沾光么?!我可告诉你,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你在喜桥心里一点位置也没有,她爸早就埋在地下好几年了!

喜桥被唐翠芝的这一通话给刺激得脸红了起来,她想到这样粗俗不堪的唐翠芝曾经是夏风喜欢的暗恋的女孩,忽然觉得丢人,为自己是唐翠芝的女儿而觉得丢人。也为柳欢喜今天在这里,见证了一桩30年前的绯闻而觉得难堪。她甚至因此不敢抬头看柳欢喜,连鸡汤流到了身上,也没有觉察出来。

夏风无法再继续待下去了,他连再见也没有说一句,就绕过喜桥和唐翠芝,朝门口走去。唐翠芝眼疾手快,一步就跨过去,堵住了夏风的路,并挑衅道:拿了钱就想走,有这么容易的事么?!

喜桥看到夏风满是青筋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手好像要脱离他的身体独自冲撞出去,并将什么东西给击得粉碎。喜桥有些害怕,她抬头紧张地看着夏风,又担心他的身体会倒下去,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胳膊,稍停片刻,才注视着唐翠芝愤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夏风叔叔,是来为了我结婚送一份礼金的,你怎么能将任何人,都想得跟你一样爱钱?

唐翠芝被喜桥这句护佑夏风的话,给气得肺都要炸掉了。她冲过来,将挎着夏风胳膊的喜桥一下子撞开,喜桥没有防备,趔趄一下,恰好踩到流出来的鸡汤上,于是脚下一滑,身体朝后仰去,重重摔在了地上。喜桥只觉得身体轻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某个地方飘了出去,喜桥眼睁睁地看着那团模糊的影子气若游丝地从门缝里飞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她想要哭,却没有力气,她的小腹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下面流出,并很快从衣服上渗透出来,那液体是红色的,让人恐惧的红,喜桥看到,被那疼痛夹击着,晕了过去。 喜桥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只有李响陪着她。喜桥有些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恍惚,问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李响红着眼睛轻声斥责她:孩子丢了,都不知道,你比后妈还狠!喜桥这才忽然间感觉到小腹被挖了一个大洞一样,空茫茫地进风。

喜桥问:人呢?

李响叹气:刚才不说了么,丢了,死了。

喜桥魂似的来一句:那些争吵的人呢?

李响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喜桥说的是送她过来的家人。她想了想,遣词造句似的小心说道:柳欢喜,去上班了,我给你打电话,他接的,得知你在这里,就来了;至于其他人,我来的时候就没看到,大约,都回去休息了。

喜桥脑子里嗡嗡的,事实上李响说了什么,也并没有进到她的耳朵里去。她只是觉得走廊里来往的人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孤单,匆匆忙忙的,好像去哪个不得不去的地方。喜桥忽然有些想念柳欢喜,她想如果他丢弃了她,就像那个肚子里被她丢弃的孩子一样,等于被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抛弃了。

医院房间里是空调的干燥的暖,倒是窗外那一抹照进来的冬天的阳光,让喜桥觉得安慰。喜桥用轻得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命令李响:帮我倒杯水。

李响当然听到了,起身去倒水给喜桥。喜桥却又神经质地一把拉住了李响:柳欢喜不要我了是吧?

李响红了眼圈,骂她:神经病,胡思乱想什么,他刚走,好好的呢!

喜桥不听,依然重复:柳欢喜不要我了,他一定不要我了。喜桥连说了两遍,眼泪哗一下冲了出来,浸湿了医院天蓝色的被罩。

李响掰开喜桥的手,去角落里倒了一杯热水,强迫喜桥喝下去。而后又将她带来的暖手宝拿给喜桥。喜桥被热水暖了肠胃,手中又有暖意,心情慢慢融化,扭头第一次正眼看了看李响:你跟林小由怎样?

李响满不在乎:早分了,他自从离开我们公司,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喜桥“哦”了一声:那你跟王浩天也重新和好了吧,当初还说我结婚你离婚,现在我结不成婚了,你也离不成婚了吧,你看世界多滑稽啊。

李响打断她:按照既定程序,我和王浩天已经商定好了离婚细则,财产也分割完毕,只等你结婚前一天,我们离婚为你庆祝。

喜桥神情涣散,但还是勉强聚起神来,看着李响,诧异问她:障碍都扫除了,还离婚干吗?王浩天那么好的人,你不要,给我结婚用吧?

李响扑哧一笑:好啊,只要你愿意,我是不介意跟他离婚完,就顺便将他押送到你结婚教堂里去的,只是由我孩子的干妈变成后妈,不知道是升职还是降职。

喜桥也笑起来,笑完了并没有接茬说下去,而是拿出手机,翻找到柳欢喜的号码,刚要拨过去,被李响给夺了过来:你要自找烦恼么?我听你妈说了这个孩子的事情,当时,柳欢喜被支出去交钱了,回来我们都朝他撒了谎,包括大夫,说你是身体虚弱,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妈做完手术就回家了,大约有重要的事情处理。

夏风呢?喜桥根本对唐翠芝漠不关心,只要她不在这里,随便她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跟自己没有多少关系,哦,不,这个孩子的丢失,当然是与她有关系的。

李响蹙眉:什么夏风?

喜桥嘟囔:不是夏风,是我的……父亲。

李响更迷惑不解:你父亲,喜桥,你真病糊涂了么?你不是说你父亲已经去世几年了么?

喜桥这才反应过来,李响对于那场发生在家中客厅里的“谋杀案”之前的情节,一无所知,而她自己的身世,也对于他人,毫无意义,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关系你从哪里来,又将会去向哪里。

喜桥想起唐翠芝用力断开她与夏风时的那股子凶猛,真像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或许,唐翠芝之所以又返回来,就是为了干掉她肚子里的这个孽种,在她的眼里,这个孩子就是当年在她肚子里的喜桥,她早干掉它一天,那么,就离想象中的幸福,多靠近一步。如此说来,唐翠芝谋生掉的,不是喜桥与江中鱼的孩子,而是喜桥自己!

这样想,喜桥吓了一跳,刚才的那种神思恍惚,也减了大半。她的孩子死了,可是喜桥不想死,更不想被唐翠芝给谋杀掉。唐翠芝现在一定觉得自己丢了金家人的脸,像她当年丢了唐家人的脸一样。哦,不,唐翠芝从来不觉得自己丢人,她对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持有百分之百的自信,她只怀疑别人,无休无止地怀疑,一辈子都不会减弱地怀疑。

中午快要吃饭的时候,柳欢喜提了一大堆补血的水果和吃食,推门走了进来。李响快步迎上去,接过柳欢喜手中的东西,像喜桥的亲人一样,喜笑颜开道:没想到你还真是一个细心的男人,说了喜桥就是妇科疾病,没什么大碍,还非得提这么多东西,不过现在讨好我们喜桥也对,否则,一个月后,人家怎么会一心一意做你的新娘?

喜桥听了有些紧张,而柳欢喜则喜滋滋地搓着手,让李响赶紧吃他提来的午饭。那午饭一看就知是柳欢喜自己用心做的,鸡蛋酥软可口,米饭喷香饱满,鸡汤里还滚动着热烫的桂圆和红枣,喝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好似被一双温柔的手给熨帖过了。李响故意将汤喝得震天响,借此来夸柳欢喜的好手艺。喜桥却是心里不踏实,几次啃鸡腿的时候,看李响一眼,李响不搭理她,边吃边与柳欢喜谈得热火朝天。喜桥心里其实明白,李响这是在为她尽力遮掩自己身体里的秘密,并减轻她心底重压着的负罪感。

柳欢喜与李响谈兴很浓,但他依然没有忘了细心地拿过纸巾来,帮喜桥擦掉唇角的菜汁。李响就笑着拿他们开涮:哼,好意思么,在我这快要离婚的可怜女人面前,展示你们的百般恩爱。喜桥红了脸,柳欢喜却是吓了一跳,停下拿着纸巾的手,扭头问李响:怎么,你要离婚了,是因为……

你是想说因为你老乡林小由吧?李响直接挑明,但照例喝着鸡汤,脸上毫无愧疚之色。

柳欢喜“呃”了一声,好像打了一个饱嗝,却只出来一半的气,另外一半,被生生给憋回去了。

李响却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不过你那个小老乡啊,人倒是挺不错,只是较真了点。

喜桥知道李响说的较真,指的是林小由真的爱上了李响,并生出纠缠。不过李响当初喜欢的,似乎就是林小由那股子青涩认真劲,她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放到心底里去爱过了。 柳欢喜低头想了片刻,才试探问道: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工作么?

这次换成了李响“呃”了,她摇摇头:我似乎有……一辈子那么长,没有跟他联系过了,只知道他有了女朋友,似乎挺甜蜜的吧。

柳欢喜一声叹息:他现在还是一个人,前一段时间,无业四处晃悠,在网吧里打游戏的时候,跟人打架,将人砸伤,被关了局子,他又电话我,将他捞了出来,出来后,他就……离开省城,去了北京,也没有再得到什么消息。

三个人因为这个消息,一时间找不到话说。李响喝鸡汤的声音,小了下去,也慢了下去,但在寂静的病房里听起来,还是一样响亮。李响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一句:真没出息,生下来名字里就有个响字,这样落魄的时候,还如此不知羞耻地吃喝拉撒。

不过我去局子里接他的时候,他倒是说了一句话,让我……转告给你。说完这句,柳欢喜顿了下,看了一眼李响。李响惊讶地放下勺子,抬起头,脱口而出: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不管你将来和谁在一起,他都会……将你深藏在心底……一直爱你。

李响的眼泪,有一大滴,非常饱满地从脸上滑落,滴进鸡汤里去。李响捧起饭盒来,将鸡汤一口气喝干了,又舔了舔双唇,像要将那咸咸的眼泪的滋味,仔细地再回味一遍。

李响只说了一句谢谢,便收拾好饭盒,找了要去上班的理由,匆匆离开了。柳欢喜送她回来,喜桥幽幽一声:我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人都是闹着玩的,不想,还动了真情,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真是复杂难辩。

柳欢喜亲了一下喜桥的额头,用了同样惆怅的语气道:是的,喜欢起一个人来,可以喜欢他(她)的一切,优点,缺点,瑕疵,污渍。

喜桥靠在柳欢喜怀里,她忽然就想永远这样依靠下去,在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死掉之后,她常常觉得,这样温暖的依靠,也属于奢侈,如果哪一天,柳欢喜知道了,她确信他一定会走开的;既然如此,那就能尽力抓住一些温暖,就抓住吧,人生苦短,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快要出院的那一天,唐翠芝终于现了声,她在电话里声音依然底气十足,似乎这一场意外,根本与她无关;或者,对于她来说,这是一场幸事,再没有比能消灭掉一个人生里的污渍,更让她沾沾自喜的了。她都没有问喜桥身体是否完全地康复,她只关心那一场即将到来的婚事:我已经找好了县城里的亲戚,你的姑姑姨妈们,还有叔叔伯伯们,我到时候雇一辆车,开到你们饭店门口,参加完婚礼,再开回去,当然,如果男方家有意安排我们住一晚上,再逛逛省城,那更在亲戚朋友们面前装点门面。

喜桥说:如果你高兴,怎样都行,反正彩礼足够你雇几辆车的了。

喜桥这样说,就是想堵住唐翠芝要雇车钱的嘴,她知道唐翠芝是一头狮子,施展淫威,还会张大了口,无休无止地朝她索取。她想是时候堵住唐翠芝的血盆大口了,否则她失去的不仅仅是钱,还有她自己的人生。唐翠芝已经谋杀掉了一个生命,那么,她也完全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婚姻生活中,谋杀掉喜桥与柳欢喜的幸福。

唐翠芝刻薄喜桥:还没嫁人呢,就学会偏心婆家人了,没见过你这样没良心的女儿,当初我怎么就没下狠心呢?

喜桥一脸冰霜,却假意开玩笑:是啊,如果你当初像前几天那样下狠心,这个地球上,就只有金小贝一个人惹你厌烦了,你实在应该嫁入豪门享尽荣华富贵,不该被我们俩这样没出息的儿女,折磨一生的。

唐翠芝“哼”了一声:我倒是想,可是你们两个人一个接一个地给我找麻烦,我生下你们来,就是给你们当仆人伺候你们舒服过日子的。

喜桥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她忽然有些佩服唐翠芝在生活面前强大的自负和自信,没有人能够像她这样,女儿遭遇了身体和精神上的巨大创伤,却依然若无所事地热烈活着,似乎,喜桥的存在,根本与她毫无关系。

但是喜桥憋不住,她在唐翠芝快要挂电话的时候,将心里的冷嘲热讽,顺口倒出了一半:可不,我在医院里天天养着身体,不用上班,多舒服,哪像你在老家里待着,走亲访友,跑得腿都断了,世界上大概再没有像您这样关心我婚事的爹妈了。

唐翠芝这次听出了喜桥心底的怨恨了,但她不动声色,却吐出一把锋利的刀子来:死了不好么?你肚子里那个不死,你的婚姻就死了,你不感谢我,还抱怨起来了,你没我好命的,如果你像我当初那样,几十年后,你混得比我现在惨得多!

喜桥真的被唐翠芝这一把刀子,给割醒了,她忽然心生恐惧,觉得自己与唐翠芝之间,是被宿命给死死捆绑住的,唐翠芝这一生,两次要杀掉肚子里的孩子,只是,一次失败了,一次,却成功了。如果她像唐翠芝一样心机重重,那此刻真的应该感谢唐翠芝的吧,可不是么,肚子里的孩子的死,换回了她的婚姻的活。没有什么人,能比唐翠芝更了解世俗生活的无情了,她是喜桥的导师,那个通向残忍却也富足的世俗生活的导师。

喜桥握着电话,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在唐翠芝的辱骂下瑟瑟发抖,她不敢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而当她长大了,从家里搬出来,她以为自己能从此摆脱这个噩梦般的家庭,可她错了,唐翠芝是一头狮子,会张大了口,无休无止地朝她索取。她想是时候该堵住唐翠芝的血盆大口了,否则她失去的不仅仅是钱,还有她的人生,以及她和柳欢喜的幸福;也是时候,向那个过去的一直因为唐翠芝而对人生充满了仇恨、怨怒甚至谋杀的自己,告别,而这样的告别,她需要的,不仅仅是对自我的原谅,还有,对唐翠芝这样一个疯狂又绝望的母亲的宽宥。她知道这种宽宥不是对唐翠芝自私的纵容,而是通向与命运和解的一条必经的通道,她只有勇敢地走过去,才能真正地获得新的想要的人生。

喜桥用她在唐翠芝面前从没有过的从容与镇定的声音,慢慢道:妈,既然我要结婚了,我想,你也肯定会祝福我,这么多年,你能够辛苦地抚养我长大,我虽然嘴上从未说过,但心里一直是感激的。无论我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您的女儿,是从您身体里,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个生命。而今我将拥有属于自己的新的家庭,这个家庭,对我重要,对您也同样重要。至于外人怎么看待,我想,那样的虚荣,不要也罢。所以,我的决定,是那些不怎么重要的亲戚,就不要麻烦来省城参加婚礼了,住宿游玩,当然更要免掉。我和柳欢喜都是工薪阶层,婚礼不会寒酸,但也不会铺张浪费,没有必要的完全为了虚荣的花费,都在精简之列。我相信您如果真心希望我们过得幸福,希望将来我们会有更好的经济能力照顾好双方的父母,那么就会为我们考虑节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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