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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诗歌的构成及发展

格式:DOC 上传日期:2023-05-16 00:29:27
汉语诗歌的构成及发展
时间:2023-05-16 00:29:27     小编:隋涛

这里要谈的汉语诗歌,是文言文体的汉语诗歌。要说的构成,是指这些旧体诗在体式方面的构成条件。我现在就是要解剖一下汉语诗歌,看看是什么语言条件,构成了汉语特有的诗歌体裁。同时,也要看一看在体裁方而历代诗歌的发展,表现为什么。

汉字与诗歌的声律

先从汉字说起。汉语的字是一个一个的单音节方块字。过去有人说它不好,应当拼音化。现在看来,一个一个的单音节,正可以说是汉语的特点。汉语的字是单音节,但是在汉语的单音节中也有自己特有的变化,就是声调。一个音节可以有平上去入四个声调的变化,在有些方言里,一个字的渎音可以多达八个、十个调。平上去人或更多的调,可以归为平仄两个大类。现在的一声、二声,古代都是平,其他上、去、入都是仄。仄声字是低调、抑调,平声字是高调、扬调,平仄实际就是高矮,声调高的叫平,声调矮的叫仄。连起来念,如五言诗句就是仄仄平平仄,通俗点说就是矮矮高高矮。

汉字是单音节而且有声调高矮的变化,这就影响汉语诗歌语法的构造。我常说汉语的诗歌像是七巧板,又如积木。把汉语的一个宁一个字拼起来,就成了诗的句子。积木的背面是有颜色的,摆的时候得照着颜色块的变化来。由单字拼合成诗句,它也有个颜色问题,就是声调的变化,汉语诗歌特别重视平仄、高矮,高矮相间,如同颜色的斑斓,这样拼成的诗句才好听,才优美。所以要谈汉语构成,先得说汉字,先得说汉字的声调。高高矮矮、抑抑扬扬的汉语诗歌是有音乐性的,诗句的音乐性正来自单宁的音乐性。这是首先要明确与注意的。

注意到汉字有四声,大概是汉魏时期的事。《世说新语》里说王仲宣死了,为他送葬的人因为死者生前喜欢听驴叫,于是大家就大声学驴叫。为什么要学驴叫?我发现,驴有四声。这驴叫ng、ěng、ng,正好是平、上、去,它还有一种叫是打响鼻,就像是入声了。王仲宣活着的时候为什么爱听驴叫,大概就是那时候发现了字有四声,驴的叫声也像人说话的声调。后来我还听王力先生讲,陆志韦先生也有这样的说法。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入声字在北方话里的消失。入声字都有一个尾音,如国,入声读guk。有人说是后来把那个尾音丢了,所以北方没有入声字。其实不是。北方没有入声字,是读的时候把元音读长了,抻长了一读,就成了gn。这就是人派三声的原因。

汉字有声调,于是诗歌有平仄,不过就汉语诗歌的声律而言,单从字的调说还不行。五言诗或仄仄平平仄等平仄句式,七言诗有平平仄仄平平仄等句式,我们看,五个字后七个字拼成的诗句,一句中多数的字,是两个平声字在一起,两个仄声字在一起,成为一个个的小音节。我在《诗文声律论稿》那一篇文章里,曾经说到过平仄竿的问题,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交替进行反复无穷,犹如竹子的节,五言、七言的各种平仄基本句式,都是从这条长竿儿上任意截取出来的。那本小册子出版后,不少喜欢古体诗的朋友对我说,平仄长竿很说明问题,问我从哪里想出的呢?是啊,以前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汉语的诗句要平平仄仄平呢?我请教语言专家,请教心理学家,都没有明确答案。有一回我坐火车,那时还是蒸汽机车头,坐在那里反复听着突突、突突的声音,一前一后,一轻一重。这使我联想到诗的平仄问题,平平、仄仄也是两个一组一组的,一前一后,一轻一重。当时我有一位邻居乔东君先生,是位作曲家。我向他请教这个问题,他说,火车的响声,本无所谓轻重,也不是两两一组,一高一低,这些都是人的耳朵听出来的感觉,是人心理的印象。人的喘息不可能一高一低,而是两高两低才能缓得过气来。这一下子使我找到了平仄长竿的规律:汉字的音节在长竿中平平仄仄重叠,人才喘得过气来。讲这个故事说明什么呢?说明单音字的汉字,反而因容易合乎某些心理规律,形成汉语诗歌的格律,如果是多音节,恐怕就不会是这样。

汉语诗歌的句式

汉语的诗歌里,句子的形式从一个单字到若干字的都有。一个字往往不成一句,但在一句诗开始的时候,常常有一个字,叫领字,词里头很多。比如柳永那首《雨霖铃》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其中的对字,就是一个领字,在过去的有些本子中,它是单提行的。两个字的诗句也不少,如《诗经》的《鱼丽》那一首,鱼丽于,鲨,以后两个字的句子更多,词里的《如梦令》如梦,如梦、知否、知否皆是。三言诗句起源也很早,《诗经》江有汜,不我以就是,汉代的郊祀歌里也有一些。四字句的诗大家都很熟悉,《诗经》主要的句式就是四言。四言进至到五言,就很有意思。四个字一句,形式上是方的,关关雎鸠,关关、雎鸠是两个字两个字的。一是内容表达上不太够,另外也显得不够灵活,有些板。加上一个字,一句中就有单字有双字,富于变化了。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读来既流动又舒缓,活跃多了。五言诗也是在《诗经》里就有,但还没有全篇都是五言的作品,汉魏以后,就成为了汉语诗歌的主要形式之一。就汉语诗歌的发展情况而言,一言、二言、三言及四言,都不是主流形式,六言也是如此。六言也是早就有,唐宋以来的诗人也作了不少六言诗,比如王安石的诗: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但总的来说,六言占的比例还是很少。七言诗和五言一样,是主要形式。还有八言。对联八个字的多,但作诗八言的就很少。为什么呢?实际上八言就是两个四言,还是四言诗,所以名副其实的八言诗不好作,也就很少。九言诗作的人也少,因为九言也容易成为四言加五言,费力不讨好。九言以上的诗反而多些。我也试着作九言以上的,我有一首《赌赢歌》,编在我那本《絮语》里,有人对我说起它时,我说那不是诗,是数来宝。文人一般是不作这个的。

上面讲诗的语言是从少往多里讲,还有一种情况是汉语的诗句可以随便去掉字,往少里变。有一个笑话,杜牧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有人说每句的头两个字是废话,可删,于是就变成了时节雨纷纷,行人欲断

魂。酒家何处有,遥指杏花村。既然可以不废话地减,有人说还可以减掉前边的俩字,就成了雨纷纷,欲断魂。何处有,杏花村。有人还嫌多余,再删,最后就剩下雨,魂。有,村了。这虽是笑话,有些强辞夺理,但也说明,汉语诗歌的句式可以抻长也可以缩短,长短自由。

另外,我在《汉语现象论从》中,曾举李商隐《锦瑟》为例,说明诗的语句中,修辞的意味要大于语法的意味。像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等四句,若不是从修辞的角度看,而是从语法角度去看,那也真像是废话多了。可是诗歌正是由修辞来达到营造意境的效果。汉字的单字特征,实际正影响着汉语诗歌语句的长短自由。

对偶、用典和押韵

对偶也是汉语特有的修辞手法,汉语诗歌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对偶。对偶在汉语诗歌里出现,其实是很自然的。为什么形成对偶,我也总是在想。对偶现象,人、自然界都有。人,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脑袋旁边两只耳朵,躯干边上两条腿、两只手;两只眼是对偶,两只耳朵、两只手、两条腿,都是对偶。自然界,一根枝条上的叶子往往是两两相对,一片叶子的叶脉也是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可是这些都不能直接说明汉语里为何有对偶。外国人、外国的自然界,也到处都存在着对称,为什么外国的语言、诗歌里就没有这种对偶现象呢?我的想法,首先是汉字有这个便利。单音节而且字的空间整齐,它就可以追求对称的整齐效果。如果是拼音文字,多音节而且字母多少也不统一,就难说有这个条件了。其次,我们的口语里有时说一句不够,很自然地再加一句,为的是表达周到。如你喝茶不喝?这茶是凉是热?你是喝清茶还是喝绿茶?表示是多方面地想到了。这样一来,很自然就形成对偶。对偶原来也不是那么严格,后来到了文人作文章,就出现了很仔细的对偶。对偶在中国的诗歌、文章里早就出现了。《诗经》、《周易》、《老子》、《论语》等典籍早就有。例如《老子》第一章: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论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学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等等都是。自有汉语文章,就有了对偶。究竟是汉语的什么特性决定了这情况的出现,虽然我上面也推测了一些,但还觉得不够透彻,值得进一步思考。

《红楼梦》里写黛玉教香菱作诗,说实字对虚字,虚字对实字,这是书印错了。应该是实字对实字,虚字对虚字。古代词的分类,只有虚、实两类,不像今天名词、动词、形容词、介词等分得那么细。我曾在《汉语现象论丛》中举过一个例子秋千庭院人初下,春半园林酒正中。这里用同音假借的办法和春半相对,是以实作虚。古代因词类只分虚、实,可以用这种灵活的手法。还有王维的诗句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一夜宋代的本子作一半。我们觉得一夜很自然,一半就不那么自然,所以怀疑一半是版本错误,其实不见得。一半对百重都是数目,对得很巧,但不如一夜自然。到这时对偶就苛求得厉害了,也就开始妨碍内容的表达了。

古体格律诗一般八句,首尾两句可以对仗,也可以不对,中间四句必须是两两相对的偶句。这样的句法分布有人称之为宫灯体,也有人叫它乌龟体。过去有一种灯,上边一个提的绳,下面一个穗子,中间是四个柱装上绢或玻璃,里面点上蜡烛就是灯。格律诗首尾两句不对偶,相当于上面的绳和下面的穗,中间两两相对的四句,就像那四根柱。说它像乌龟,也是说它们形状上的相类。前面我曾说过口语中有对偶性的句子,进一步说,这种宫灯体的诗歌句法,在古代的骈文、散文中就大量地存在。例如《论语》里这样的句子: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在这几个句子里,前面两句是单行句,后面的两个句子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一组,是对任重的具体解释,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一组则是对道远的具体解释。这解释的两组,实际就是偶句的上句和偶句的下句关系。进而刘禹锡的《陋室铭》中,一两个单句后面跟的偶句上下旬常常不是一对,而是两对,就形成这样的形式:这也正好是格律诗的基本形式。由此看来,格律诗的宫灯体句法格式,也有它的根据,是从一般语言里凝练出来的,不是文人们任意编排出来的。

下面说用典。在《文学改良刍议》里,还提到要废除用典。典故多了或生僻了,不好懂,废除这样的用典,作文章、写诗绝对不用,这可以。不过有些典,却不是这么简单。有的典是以往已成的故事,一件事情。再提到它时,它无形中就成了一个典。比如有人问我,今天你到哪儿去了?我说我到演播室。演播室是什么?是个名称,是演播的地方。这演播室谁也用不着解释离主楼多远,离宿舍多远,它在哪里,生活在师大校内的人,一说就明白,无形中就是一个典。这是广义的典故,实际上典故的情况非常复杂、多样。那么从前的人,很长的一件故事,是一个典故,从一个角度加以概括,就是一个词。这个词,就是一个信号。这个信号可以帮助作诗作文的人省略许多话,用少量的字一说,读者就知道了。所以文章、诗歌里边,常常用一些信号,增加表达的效力,这就是用典的来历。特别是诗歌,它不像散文,篇章句子长短不受限制。它又要表达得丰富、完整,用典是压缩语义的必然结果,因为它能传达许多信息。宋朝人有一首诗:芳草西池路,柴荆三四家。偶然骑款段,随意人桃花。这首诗就用了典。西池是指宋朝汴梁的金明池,款段是指走得很慢的马,是用的东汉马援的典。马援南征交趾立了功,有人毁谤他贪污,他说还不如从前做个老百姓,骑一匹走不动的马,随意到哪儿。知道这个典故,就知道诗是什么意见。有些诗经过传唱也成了典故、信号。如王维的《渭城曲》,因为里头有西出阳关无故人,阳关也就成了送别的信号。明朝有一部戏叫《紫钗记》,其中有两折,一折叫《折柳》,一折叫《阳关》。阳关就用的是王维诗句的典故。折柳也是一个常见的典故。这样一看两折戏的题目,就知道是要演送别了。其余渭城、一杯酒都可做送别的典故,如殷勤唱渭城,唱渭城就是送别的信号。可见用典与诗歌语言的表达实在有很多的关系。

汉语诗歌构成还有一个问题是押韵、韵脚。韵脚本来是很自然的。《古弹歌》断竹,飞土,逐肉。竹和肉古代同韵。《涛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

子好逑。鸠、洲、逑都是押韵。押韵,北方人叫合辙,还有所谓十三道辙,另外也有几个儿化的小辙。合辙、押韵,其实古书里也有,叫韵摄。我很怀疑这韵摄的摄,就是北方的那个辙,辙就是韵摄。韵摄就是把许多相近的韵合在一起,其实北方的辙也是把一些韵合起来。诗歌有韵,为什么?有作用,听起来容易记,传播上有好处。最有意思的是幼儿同小朋友跳皮筋,边跳边唱:小皮球,香蕉梨,马莲开花二十一。好记好听。不过我所说的韵,不是古人编成韵书的那个韵。古代的韵书,陆法言的《切韵》,后来又有《唐韵》,宋代的《广韵》。《广韵》共206部。后来有《礼部韵》是107部。到清代的《佩文韵》是106部。这些韵书都是考试用的,让举子们按照韵书的规定押韵。这就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比如韵书把一东、二冬分在两部,可它们之间读音究竟有什么区别,就谁也说不清楚。韵书是那么规定的,就得照着做。南宋的时候杨万里就公开提倡反对礼部韵。当然杨万里的诗歌也有韵,他合的是自然的辙,押的是自然的韵。

汉语诗歌的发展问题

现在谈谈汉语诗歌的发展问题。从唐诗到宋词是发展,从宋词到元曲也是发展,但要说大鼓书、皮簧戏的唱词也是汉语诗歌的发展,可能就有意见不同。其实,唐代的七言绝句是唱的。后来,有小令的词,到了元朝就有曲子,这曲子是一个牌子一个牌子的,也都是词的变相。然后一直到明、清的传奇,如《琵琶记》、《牡丹亭》和《长生殿》等,都有成套的唱词。一直到民间的大鼓书、皮簧戏,乃至快板书、数来宝等等,都是有唱词的,就都可以看作是汉语诗歌的发展。汉语的诗歌在唐诗、宋词之后不是就定死了,而是又发展了若干次。清朝中叶以后有一种子弟书,很有诗的趣味。这东西现在没人唱了,但歌词还流传。汉语诗歌不是没变化,到现在还在变化。

谈诗歌的发展,一般人们注意内容的变化,意境的变化。我这里要谈的发展,却是诗歌构成要素、或说是形式的变化。看一看汉语诗歌在发展时,哪些要素是易变化的,哪些要素是相对稳定的。上述诗歌的多次变化,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都有韵辙。不论是唐诗、宋词,还是大鼓书、皮簧戏,都合辙押韵。我在《诗文声律论稿》中,曾指出过这样的现象,不论是五言句还是七言句,在平仄的讲究七,都有着上宽下严的特征。在元曲、传奇戏的唱词里,也有同样的倾向。例如马致远《汉宫秋》,写汉元帝思念王昭君:不思量,除是铁石心肠。铁心肠,也愁泪滴千行。美人图今夜挂昭阳,我那里供养,便是我高烧银烛照红妆。前面是散句,最后却落在高烧银烛照红妆这样一个押韵的律句上。更典型的是关汉卿那首《一枝花套不伏老》: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一粒铜豌豆。前面说了许多散句,最后落在一粒铜豌豆。第二句的结尾是千层锦套头,也是押韵讲平仄的句子。所以在子弟书里,一般是以七言句为基干,但前面可以加上一些字,使得句式舒卷自如。当然这方法也不是从子弟书开始,元曲就用了。看来押韵和适当地讲究平仄,是汉语诗歌怎么变也不放过的要素。这一点,是我们作新诗应当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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