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故事
一束强光照在指挥那苍白的脸上,他缓缓扬起手,垂下的眼皮抬了起来,那双微微突起的眼球随之发出灼人的光来。他挥舞起手张的指挥棒,沉重的乐声骤然而起,就像是猛烈拍击礁石的浪涛,震撼人心。他的手在挥舞,他的身躯在扭动,他的面部随着音乐急剧变化着,他的脸在灯光下越法显得阴沉可怕。
胡亚男紧紧盯着指挥的手,她不由自主的喘气。她要挣扎,她要大口的呼吸,她要扬起头,她要睁大眼睛。然而,这沉重的音乐使得她连眼皮都不能控制,她闭上了双眼,她瘫倒在座椅上。
黑黑的,音乐声此刻变得宁静,犹如黎明的曙光挣脱了黑夜的枷锁,大地正在静静的等候太阳。
胡亚男慢慢睁开眼睛,朦胧的云雾飘忽着,飘忽着,渐渐挡住她的视线,挡住她的脸。
浮游的云雾渐渐散开,它缓缓推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井冈山,忽隐忽现的井岗冈山。
胡亚男荡漾着青春活力的身影在朝雾中轻盈地飘来,她身着绿色军装,手臂上套着醒目的红卫兵袖章,她的手里高举着那本神圣的红本子。她忘情地奔跑着,想要投入井冈山的怀抱。山风吹散了她的头发,鼓起了她的衣服,她没有顾及,她激动地不住摇动着手中的小红本,向着井冈山的山山水水热忱地呼唤******
片名,演职人员名。
井冈山的回声只是一片嘈杂的人声,汽笛声。
一队队,一批批身着绿色军装的红卫兵小将们从四面八方向车站涌来。车站的上空充满了他们的喊声,呼声和歌声,车上车下洋溢着一片革命热情,他们正在相互道别,他们将奔赴祖国的广阔天地接受再教育。车站的高音喇叭反复播送着“革命青年人之歌”。
胡亚男双眼含泪,她将脸紧紧贴在车窗上。不知是激动,还是忧伤,她注视着窗外沉浸在欢畅的革命洪流中的伙伴们。水气渐渐模糊了一切。
一声汽笛长鸣,车轮在缓缓转动。
胡亚男用手擦掉窗上的水汽,外面的人群在倒退,车站在倒退,树木在倒退,一切都在倒退。
胡亚男若有所思地颓然瘫坐在座椅上。周围的小将们此刻的热情也都过去。有的在打磕睡,有的在沉思,有的在哭泣。胡亚男用手轻轻擦去眼角上的泪痕,看着车顶上系着的一个小茶杯,茶杯在不停地晃动,不时传来单调的撞击声。
连绵不绝的山峦,夕阳用它的余辉打扮着宁静的山岭,不远处的山坳里稀疏散落着几间小草房,几缕青烟从草房中升起。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吆喝声。
胡亚男鼓起双腮使劲朝炉中吹气,跳动的炉火夹着青烟映红了她的脸。她站起身来,揭开锅盖,热腾腾地蒸汽遮住了她的视线。
胡亚男朝嘴里扒了几口玉米饭,勉强咽了下去。她若有所思地放下饭碗愣愣地看着冒气的玉米饭。
朦胧中浮现出一幅狂热的朝拜场面,胡亚男和伙伴们手举小红本,跳跃着,欢呼着。
鲜红的红旗高高飘扬,那震撼人心的乐曲更激起人们的呼喊声。
胡亚男手挚红旗威风凛凛地走迈着大步朝前走来。
红旗飘飘,世界仿佛一切都是红色的。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狗叫声。胡亚男惊醒了,她猛地坐起身,揉了下眼睛,静听了一下,狗叫声越来越近了。胡亚男翻身贴着窗户朝外看。
外面一片漆黑,不远处有几点火光在跳动,移近。胡亚男扣紧衣服,握紧床边的一根木棒,又警惕地朝窗外看去。
火光近了,这是火把发出的光。胡亚男借着火把光,看清了来人,是几个男人气喘嘘嘘地抬着一副担架。他们正神情焦急地赶路。
胡亚男转过身低声自语:“莫非是张嫂出事了?”
胡亚男坐在山坡上休息,她用草帽使劲煽了几下,然后抬头看天,烈日照花了她的眼睛,她揉了下眼睛,将草帽盖在脸上躺下小憩。
突然山坡上一声巨响,接着是滚石的隆隆声,还夹杂着人们的喊叫声:“下石了,快躲开。”
胡亚男听见声音一跃而起,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山上飞下的石头,不知所措。就在这危险时刻,一个敏捷的身影从不远处飞来,她一把抱住胡亚男,借着劲滚到一旁,大石从它们身边滚了过去。
救人的妇女抬起头,见危险已过,便拍拍胡亚男的头。胡亚男抬起头,木愣愣地看着,她摸了摸头,又看了看刚才躺的地方,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她轻轻拍了拍胸,朝救她的妇女吐了下舌头,大笑起来,那救她的妇女被她所感染也大笑起来。
胡亚男穿上鞋子推开门,跑向那群人,她急切地问:“张嫂怎么了?”
一个男人沮丧的声音:“你家大嫂难产生,怕是要不行了。我们上区里去。”
“上区里还有二十里地,你们******”胡亚男没说完,她抓过一支火把照向担架上的人,只见张嫂大汗淋漓,面如死灰,痛苦地呻吟。胡亚男倒吸一口冷气,她抬起头急切地喊:“我来照路。”说完便小跑起来。
火光在跳动,跳动。
胡亚男脸上挂满汗珠,她在喘气,但她仍在小跑。
胡亚男在小跑,急切的目光中不断闪现张嫂飞身救她的情景。
火光在跳动,跳动。
胡亚男满含泪水的看着安静入睡的孩子。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抱起小孩,自言自语:“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孩子哭了起来,两只小腿在乱蹬,此刻朝阳从窗外射进来,朝阳在新生儿的身上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光环。
胡亚男身挂药箱,肩披蓑衣在早春的凄雨中顽强地朝前走着。
胡亚男走到一个山坳,寻找着什么,她看见张嫂的坟,孤伶伶地立在冷漠的大地上。她走到张嫂坟前,默默伫立,任凭雨点打在自己的头上。她的脸上流下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山坡上隐隐出现几个晃动的人头,越来越清楚,是几个壮实的小伙子正吃力地抬着担架朝前走来。胡亚男紧紧跟在一旁。大家没有说话,只有喘气声和担架发出的吱吱声。
他们翻过一道山,迎接他们的还是漫漫山路。
胡亚男推开医院大门,此刻已是夕阳西下,夕阳的余辉照在她的脸上,她喘着气急切的喊着:“医生,医生,快救命啊。”
一个青年医生走过来问:“什么事?”
胡亚男刚要说什么,门被晃荡一下撞开,担架被抬了进来。胡亚男朝边靠了一下,用手指着担架上人说“他,他快不行了。”
医生俯下身,揭开被子,这时候一只粗壮的大手毫无生气地垂了下来。医生蹲下身子,翻开病人的眼皮,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电筒,看看病人的瞳孔。医生站起身来,拍拍手,低声说:“他已经死了。”
“死了?”胡亚男惊愕地应道。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送来,实在不行也应该就地抢救,他经得起这么折腾吗?”医生埋怨道。
胡亚男不知如何回答。
胡亚男红红的脸上渗出了汗液,她背着背篓爬上山坡。她站在山坡上,擦了把汗,放眼远望。
群山逶迤,夕阳的余辉给含黛的群山涂上了绚丽的色彩。
“呯,呯”枪声,胡亚男吃了一惊,她刚转过身,一只野鸡落在她的身边,她拾起野鸡,野鸡在垂死挣扎。这时两个手持猎枪的男人跑了过来。胡亚男把野鸡递给他们:“你们真是好枪法。”
年轻的男子接过野鸡,盯着胡亚男笑眯眯地说:“不是我们枪法好,是它自己撞上我们的枪口上的。”他故意提起野鸡在另一个年龄大点的男人面前一抖:“怎么样,老马这只野鸡漂亮吧。”
老马莫名其妙地附和道:“那是,那是,野鸡嘛。”他忽然发现对方的诡异表情在暗示什么。他恍然大悟笑道:“野鸡味道鲜,既漂亮又好吃。”他接着对胡亚男说:“你也来怎么样?”
胡亚男笑着说:“就怕到时候你们逮不着了。”
年轻男人笑道:“我们看上的,它就跑不了。谢谢你了,小同志,老马我们走吧。”
两个男人兴高采烈地走了。
胡亚男目送着他们远去。
胡亚男手持介绍信兴冲冲地走到院长办公室门前,她伸手推门,又停了下来,她用手理了理头发,轻轻推开门,伸进头去。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在闭目养神。胡亚男缩回头,清了清嗓子,敲门。马崇礼似乎被这声音吵醒很不高兴,他有气无力地说:“敲什么敲,门开着呢,有事进来。”
门被推开,胡亚男大方地走进来。
马崇礼正在用嘴吹着茶叶,他呷了一口问:“什么事啊?”“啊”字没说完他抬头看见了胡亚男,他愣住了。
胡亚男有些不知所措上前问了句:“我找马院长,我是下坪公社派来学习的,这是介绍信。”
马院长一听站起身来,笑哈哈地伸出手来,走到胡亚男的面前,握住胡亚男的手连身说:“欢迎,欢迎,胡亚男同志怎么不认识我了?”
胡亚男恍然:“原来是你啊,马院长还是个好猎手。”
马院长一仰头:“哪里,哪里,哎,真是没想到啊,我真得还得请你,啊,听说,你在下坪搞得很不错吗,全区的榜样,今天总算是认识了,怪我官僚,官僚主义,来来坐坐,坐下来,慢慢谈。”马院长说着用手扶着胡亚男的腰。
胡亚男被马院长的过分热情,搞得有些尴尬,她拘谨地抽回手,低声说:“马院长,你坐,这是我的介绍信。”
马院长接过介绍信放在桌上说:“不急,不急,昨天上老战友家去了,让你白来了一趟吧,来坐下吗,给我谈谈你在下坪的工作情况吧。”
胡亚男不好意思地说:“我没做什么。”
马院长:“怎么还对我保密,讲吧,昨天我的老战友王区长还提到你们下坪的事,要我去看看,这不过几天,我就到下坪看看,先找你了解,了解情况,说说吧。”
胡亚男绯红的脸,低声说:“我们下坪是前年开始搞得土药房,主要是自己动手******”
马院长点上一支烟,涎巴巴地看着胡亚男。
胡亚男走出医院大门,她看见一对男女笑着走过来。他们的头上湿漉漉的。胡亚男朝他们打招呼:“王姐,你们这还有澡堂?”
王姐笑着说:“那里有这好的事,我们这里有天然澡堂,大自然的杰作。”
胡亚男兴奋地上前抓住王姐的手:“王姐,在什么地方?”
王姐:“怎么,亚男你也想去呀,没人保护可不行,你这么年轻,漂亮,我怕被人枪你啊。”
胡亚男笑道:“别瞎说,我才不怕呢,在下坪,我一个人住在土药房里。”
这时马院长从他们身边走过。
王姐不满地看了一眼马院长,接着说:“下坪是下坪,这里可是区上。”
胡亚男撒娇地说:“我的好大姐,你就快点告诉我,在什么地方。”
男青年笑道:“不远,你就顺着这条路朝前走十分钟就到老。”
王姐抢白一句:“就你多嘴,哎,亚男要去你就早点去,别太贪玩了,注意点。”
胡亚男一扬手:“好哪,我的好大姐。”说着就跑走了。
王姐埋怨说:“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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