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1日,是党的九十华诞。这一天在日历上,在岁月的长河中,是一个寻常的日子。可是在历史中,在近代中国的记忆中,却是一次日出,一个不寻常的节日。
九十年的岁月,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云烟一般的前尘往事都已远去,可是几辈人的命运却还活在眼前。
所谓命运,是说先人们留下的生命轨迹,淡淡的一痕,好像是他们人生形态的抽象和概括。冥冥中,彷佛提醒我们不要忘了他们曾经的存在。
我相信命运,人生拗不过命运。不过决定命运的不是“天”,也不是那路神灵,而是俯仰行走赖以生息的——称之为人与人之间关系总和的社会。社会的环境和条件,决定了生命形态和生存方式,如此而已。
我的祖父光绪二年生(1876年),本是乡下穷苦人,由于能干,有头脑,人品又好,到了不惑之年便创下了一份产业,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然而生不逢时,赶上乱世,外有强寇,内有军阀混战,全家人战战兢兢过日子,一个错步都不走,怕惹来灾祸。可是到了一九二九年,五十九岁的祖父,到底无端地死于非命。外祖父与祖父一样,也是靠吃苦和不懈的努力,挣得一份家产,同样地不堪兵匪和官家的滋扰挤兑,早早地窝窝囊囊地死了。
小时候不谙世事,不明白一个顽强的生命,怎么会轻易地毁灭?一个与世无争、与人为善、勤劳善良的人,怎么会死于无辜?当时还不懂得国泰民安的内蕴,更不懂得“皮之不存,毛之焉附”的道理。
后来读中学时,听了一次近代史讲座,对社会和历史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省悟。讲演人一口气讲了1840年的鸦片战争,1856年到1860年的第二次鸦片战争,1894年的中日甲午战争,1900年八国联军的侵华战争,以及中法战争和在中国土地上打得炮火连天的日俄战争,还有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战。近百年时间,**政府**无能,祸国殃民,外倭接连不断的入侵,烧杀劫掠,生灵涂炭。偌大个中华像块肥肉,任人宰割,屈辱和灾难最终全部落在老百姓的头上。血泪斑斑,罄竹难书,讲演人说到痛处下泪了,座上人掩泣,我也哭了。
这是祖父的命运,那一辈人的命运。这辈人如涸辙之鱼,人命危浅,气息奄奄,只有相濡以沫而求生存。这是并不遥远的民族伤疤和痛处,触摸一下都心疼。
斗转星移,荜路蓝缕。长夜中仁人志士们不甘屈辱,寻觅真理,走过了漫漫长路。康梁的戊戌变法失败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孙中山的民主革命前仆后继,留下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惆怅和遗恨。这是那一代先行者辗转求索,徒唤奈何的命运。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在民族危难的关键时刻,九十年前那个流火的夏天,中国******在上海嘉兴南湖的那条小船上诞生了。一群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挽狂澜于既倒,救同胞于水火,砸碎旧世界,创造新世界,开始了改变中国命运的伟大实践。
父辈大多生于这个时期——上个世纪一二十年代,他们的人生有苦有甜,先苦后甜。父亲读过书,懂事理,有气节,和同胞们一样,最不堪东北沦陷后的亡国之耻,战乱之痛,郁郁度日,情何以堪。岳父下过鬼子的煤窑,九死一生,侥幸活了过来。他们感谢命运,挨到了解放,后半辈子扬眉吐气,过上了好日子。两个人分别活到了
八、九十岁,称上高寿,他们说托新社会的福,******的福。
这是父亲的命运,那一辈人的命运。这辈人命途多舛,一路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终于雄鸡一唱天下白。他们经历了两个社会,最知道珍惜,懂得吃水不忘打井人。
我是1940年生,解放那年开始上学。小时候课本上有句话,说共产主义社会 “电灯电话,楼上楼下”,这是美妙神奇的理想画面,却没人相信会成为现实,会享受这种生活。课本上还有一位女拖拉机手,叫田军,用拖拉机耕地,还是女的,简直是奇闻,人们嗟叹不已。及至到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已经读中学了,记得农村吃饭还是靠碾子磨,种地还是千年不变的老牛拉着弯把犁。大家习惯了这样的生产力水平和生活状况,一辈辈人就是这样过来的。
我们这代人还用过粮票,一天一斤粮,一个月三四两油,逢年过节发一斤或几两肉票,算是改善生活。不过大家都有一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没有**和特殊化。虽然日子紧巴,遇到过挫折,也走过弯路。却没有怨言,也没有动摇,意气风发地走在大路上。
读完书,参加了工作,后来又入了党,做了基层干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先后在当时的人民公社和县政府任职,参加了那场伟大的变革,深刻体会到党的领导和政策感召人心,极大的解放了生产力,调动了积极性,有幸目睹了亿万人民群众兴高采烈的走进新时期的历史场面。由那时开始,又一次感受到生活的变化,命运的变化,梦想成真,越变越好。农民先是不交“公粮”,没了猪、蛋一类的派购任务,接着种地不交税费,还给补贴;不少地区通过林改,有了林地,开始了另一种财富的积累。也是从那时起,城乡人们吃的、穿的、用的、住的、以及上学、养老、治病、行路都在变,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年一个新台阶。进入新世纪,国家还举办了奥运会,世博会,当年的东方睡狮在世界舞台站起来了,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我的命运 ,我们这辈人的命运。这辈人赶上国泰民安,太平盛世,幸福指数不单是传统的吃、穿、住和玩,还有文化生活、教育投资和养老保障的内容,国人的幸福追求也讲究恩格尔系数了。
命运是无形的,非物质的,形而上的,与人生如影相随,成为生命的另一种形态和表述方式。其实,命运就在自己手里,可以抗衡和改变的。改变命运的是人,人的信仰、力量和行动,历史和现实证明了这一点。
穿越时空,瞻望命运。泱泱九十年,家之运、世之运、国之运;昨之运,今之运,亦悲亦喜,如诗如画,重叠交错,纷至沓来。我遥遥相望,彷佛进入一片圣地,一个高处,不由得轻轻地躬下身来,向命运叩问我们民族的来历和去向;向哲学寻求世事的本质和规律,与历史对话,与先贤切磋,于是我举起手来,向伟大、光荣、正确的党以及她的九十年峥嵘岁月,致以一个普通公民的庄重的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