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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赏月赏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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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赏月赏纳兰
时间:2022-08-30 05:55:37     小编:

纳兰妙殊是一个真正的女孩。我的意思是,我的周围不乏女性,却很少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一个真正的女孩。纳兰虽已出闺,本色不减,仍是贾宝玉所称道的无价宝珠,一派天然,明朗可爱,可爱的分量恰到好处而绝不至于嗲和腻。她身上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暮霭,跟纳兰相处时,我不会想起有关小妇人的一切,油烟气,精明相,老婆舌头,以及,所有那些平庸琐细的恶。

现在想来,我们的相识颇为“高端”。在鲁迅先生的故里绍兴,在满城“咸亨”的咸亨大酒店,在粉墙黛瓦枕水而梦的房间里,我们同住过几夜。倒没有一见如故的戏码,初时只矜持地聊聊人生聊聊小说,后来,后来就聊到了范・迪塞尔,聊到了《斯巴达克斯・血与沙》。在男性身材审美上的臭味相投,使得两女精神大振陡然亲密,沉闷的黑夜膨胀起几丝活气,此后的旖旎,不足为外人道也。

回到深圳后就开始搜罗纳兰的文章来读,最先读的是她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散文《粉墨》。阅读的体验非常美妙――读纳兰的文章不累,她在语言上有绝佳的禀赋,文字很透气,语感如雨后溪流般轻灵滑畅,你感觉不到她在使劲儿。她的行文方式,正如南方雨林的植物,自然而然地生长着,向四面八方漫延流淌着绿色。她的文字,给予我一种薄阴天气里才有的舒适感。《粉墨》一篇,文字清新可喜,题材则颇具陌生感。通过“分玉米”“众生相”“爆炸戏”“狂想曲”四个章节,讲述娱乐记者的生活,也引领读者来到影视拍摄的现场。影视剧的拍摄过程在纳兰笔下并不神秘:“戏终于开拍,男主角与女主角在冰湖面上划冰犁,做甜蜜搂抱科,做羞涩扭动科,做回头亲吻科”,文白互映的戏谑语言是纳兰的金字招牌,《粉墨》一文却不仅仅停留在好玩、可读的层次上,几帧娱乐圈名利场的切片,散发出悠远复杂的炎凉世味,比如写渴望成名的小演员,“我温柔地望着她,每个组里都有这样北电、上戏、中戏的不成器的姑娘,她们组成个几千分之一个章子怡的庞大分母,自幼因貌美被世界宠坏了,爱玩爱出风头,不刻苦不上进,只能去各剧组填充演员表倒数那几格;又胡乱骄矜,因总觉得有姿容可以仗恃,颇不耐磨炼演技,却不知美色最是靠不住的。”再如写剧组烟火师的一章,笔墨虽平实,读来却让人黯然神伤。

而最能彰显纳兰风格的当属那篇在豆瓣上很火的文章,《董桥和他冷艳高雅清贵有钱的朋友们》,此文代表着纳兰辛辣和幽默的极致,记得我一边读一边笑,喝了大碗胡辣汤般痛快淋漓。读之悦之,亦羞之悔之――不久前我在香港书展上因惊艳于董桥著作装帧的“高雅清贵”,像血拼衣服一样,不眨眼地买下一摞书。

2013年,我又读到纳兰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租客》,这篇散文让我对纳兰的成长经历有了更多了解。印象深刻的有好几处细节,母亲爱干净,“然而几十年与人杂居,居所不是傍着鲍鱼之肆,便是伙着龌龊之徒”;父亲是个雅致的读书人,却因腹泻在去往公厕的路上损失了一条裤子。这沉重、酸苦、困顿、灰暗的一幕幕往事,纳兰写得不带半分委屈和怨恨,举重若轻的笔调,分明是名士的倜傥和通达。娓娓诉来,轻舟已过;高飘的一个空翻,已是“戚而能谐、婉而多讽”的境界。她如此年轻,又如此平静和坦然。文章里缓缓释出了人生的况味,窘蹙里透出温暖,狼狈处方显气度,并非故作超脱,也不是阿Q式的自我麻醉,而是一种底蕴深厚的安然,一种极具感召力的纯正的明亮,以及,天真和温厚的奇妙的杂糅。

纳兰妙殊不会是灵光一现的作家。她是精力旺盛的杂学家,其写作有广泛的阅读和丰厚的学养打底,向上接续着前辈散文大师的传统,博学杂收,淹通文史,阅读量之大、兴趣之广泛,令人惊叹。她也是绝佳的聊天对象,熟悉艺术、体育等各个领域,电影、美剧、绘画、音乐……我领略过纳兰非凡的记忆力,从演员到球星,无数个拗口的外国名字从她口中弹跳而出,煞是悦耳动听。她更是天生的写手,一草一木,一茶一饭,皆可入文,咳珠唾玉,点石成金,妙趣横生。她并不使用凌厉新奇的语藻来撞击官能,是个真正自信的写作者。读纳兰的文章,我常常忘记文字的存在,读纳兰的文章,也常常让我感叹起日常情感的美丽和衣食住行里的文学性。写作时的纳兰,仿佛具有撒豆成兵的神奇魔力,凡俗生活之点点滴滴,恋爱、租房、旅行,于她都是材料,都是文章。她把青年男女的爱欲欢情,写得那么性感又那么纯净,让人忍不住感恩天地造化,觉得修成人身真好,活着真好!她的文学和她的生活,始终相处融洽,或者说,几乎浑然一体,她是过着理想的文字生活的人。纳兰的随笔散文,内容丰赡驳杂,既可见其才情,又可见其性情。她的才气,是活水泉眼里汩汩流出的,无须替她的创作前景发愁,干涩、凝滞、疙瘩、磕绊、枯竭这些词,似乎永远找不上她。她的性情也迷人,既不是文学怪癖才女,也非拧巴文艺女青年,她忠实于内心又能在俗世里舒展地生长着,她秉有一种快活的能力,在任何境遇下,都能活得有趣、有兴致。纳兰的为文和为人是相通的,她待人接物毫不矫揉造作,既无窘态,也无媚态,既不高冷,也不浮夸,从容真率,不落痕迹,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心。我虽虚长她几岁,但远没有她应对世界时的得体与自如。跟纳兰相处时很舒服很放松,很多时候,彼此莫逆于心,不用什么都说出口,留白优美,意味悠长。她天性良善兼教养良好,是个实诚人,也是个明白人,面对她时不用小心翼翼,更不会不知不觉就“得罪”了,她的宽厚、练达、聪慧、机敏,省却了那些我不愿意说的套话和废话,省却了很多的解释和弯弯绕,我们从不在俗气的层面上事儿事儿地翻滚流连,远离三俗,透透亮亮,洗练至极。《世说新语》一书,我最喜欢“容止”一章,神往于何晏的“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心折于嵇康的“其醉也,傀俄如玉山之将崩”,在如今的社交生活中,此等风姿的人物越来越稀罕,窃以为纳兰的仪态举止,那种自然、大方、清正、磊落的感觉,大有魏晋风度的余韵。

纳兰是散文界看好和推崇的新生力量,她的小说也奇思妙想总能找到新鲜的路径,逶迤行至别有洞天之处。从《莉莉》《吻瘾者》到《魔术师的女儿》,纳兰的小说古灵精怪,没有深陷于现实泥淖,青丝三千红尘万丈地絮叨,她的小说不腻味、不陈旧,溢出了既定的框架体系,在小说的似与不似之间摇曳生姿,无论素材择取还是铺陈故事的腔调,皆有异质之美和拔俗之处。

最后,想谈谈纳兰的生活状态――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她依照自己的想法过活,把时间和精力集中在美好的、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上面,观自在,无所碍。她是自由独立、本质意义上的职业作家,不屑于争抢体制的残羹冷炙,也从无讨生活的张皇失措。她目光清明,内心坚定,比大多数按月出粮的人活得都要有底气、有朝气、有范儿。纳兰身上散发着浓郁的书卷味道,内里则浸润透了古代文人的价值取向和生命情怀。狷介一词,能形容的作家不多了,纳兰却可以面无愧色地领受。我周围一些年轻人,比老头老太还要保守乏味,没有过质朴生活的勇气,早早就是一副愚夫愚妇的嘴脸,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我想做而做不出的选择,人生大事之种种纠结摇摆,于纳兰只是拈花一笑,轻盈曼妙地完成了。真是个豪气干云的女孩,真有个年轻人的样子!我身边充斥着太多的谨小慎微和按部就班,缺少如此鲜灵活泼的生命。我把安稳看得很重,害怕变化、偏离和不确定,我经常为辞职写作的朋友感到担忧,但不包括纳兰。担忧是因为知道写作的苦,知道写作的飘忽诡谲,若不是禀赋超群,一般来说,痴人面前,才分有限的痴人面前,我不愿说梦,谈希望。可纳兰是第一等的慧心人,艺术资质得天独厚,才华和青春应有尽有,她能把砂砾全数转化成漂亮的珍珠,并让自己的生活潺潺流动起来。纳兰的写作路数亦庄亦谐多元通吃,她在网络上拥有众多粉丝,被市场接纳和欢迎,她作品独特的格调和品质感,又让她得到传统刊物的青眼以待。对好作家来说,没有纯文学和不纯的文学之分,亦没有雅俗的壁垒,大可闲庭信步潇洒游走,“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

纳兰妙殊是我见过的最聪颖、最乐天的女孩,我QQ上所有好玩的表情都源自于她。虽然一南一北地理距离遥远,但时不时地,在某些悠闲松弛的时刻,我会想起她来,我为有这样的朋友感到幸福、满足和踏实,我也因此无比感激文学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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