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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的况味

格式:DOC 上传日期:2022-12-03 01:47:55
“成熟”的况味
时间:2022-12-03 01:47:55     小编:

手指是“80后”作家中的“现代派”,在他的小说中,始终走动着一些面目不甚清晰的古惑仔们。马泰・卡林内斯库的名著《现代性的五副面孔》,作者认为美国现代性的三重对立终将走向危机:对立于传统,对立于资本主义文明,最后对立于其自身。与之相似,手指的小说实际以先锋之姿态终结先锋。小说描述了“我们”这代人冲破了“土地”,在城市轴心思想的边缘晃动、焦躁、进而突围,就是在这种不稳定性里,先锋的面影出现了,如毕加索的画像。我想,手指在有意无意间触及到了所谓“现代”的面影,那也是逐渐趋近于城市之心的痛的边缘的东西。

一、从“寻找”到“研究”

始终觉得手指小说的名字像摇滚歌曲名,充满了即将撕裂的质问,更确切地说是一种欲破不破时的创作灵感中介点。如果说,一个小说的开头就决定了小说的一半成败,那么篇名起码占到了四分之一小说的成败。手指小说的名称都收到了一定的效果,如《我们为什么没老婆》《疯狂的旅行》《我们干点什么吧》《我们为什么不吃鱼》《寻找建新》《去张城》等等。这些名字全部都是悬疑的,更多时候是直接疑问句,而整个小说就成为了婉转回环的叙事解答或者说圈套。《我们干点什么吧》《我们为什么没老婆》都是以饭局始,以饭局终,插叙前事,而展现暴虐的当前事,读者甚至经常忘记这个小说是在一个设问句之下的创作。《去张城》里的主人公最终也没有到达张城,这不是王子猷的“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从出发的被动目的,到主动的归来,一切都笼罩在灰蒙蒙的摇滚色彩中。在小说题目的提醒下,那种似乎呐喊但并不通透的“80后”代际创作特色已浮出水面。《研究一段来源不明的情感》的一个变化是,呐喊不在却转而“研究”,来源不明,去处可追。诸种词语迹象指向了一个“80后”先锋派的“成熟”况味。

古惑仔们变成了中年情感危机的男人张旭和王凯,他们共同遭遇了李丽。同一个李丽在王凯是艳遇,在张旭却是“甜蜜、空虚、幸福、痛苦”的百般滋味。故事似无惊艳之处,但在先锋派作家手指那里,设计满溢了叙事的乐趣。小说开始于倾吐的欲望,张旭始终怀疑自己为何会遭遇一段前所未有的强烈情感,于是他向王凯不断地倾诉和求证。“当时张旭觉得,自己遭遇了一段热烈的情感,这情感前所未有,最主要的是,女方也表达了对他同等的热情”,这个开头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大话西游》的经典对白,《大话西游》里的至尊宝和孙悟空永远不能在“当时”解情之滋味,而倾诉和开导又一再被以唐僧为代表的唠叨派解构,小说“后现代”的情感危机已经一目了然。小说中的王凯除了能看出是张旭的同事外,似乎性格不明,但王凯无疑是小说一个重要的功能人物。情感的来源必须由王凯来确定,但是张旭的求证心与王凯的否定无谓形成强烈的对比:“恨不得和王凯谈到天亮”“事后回想起来,张旭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当自己给王凯讲述所有事情时,王凯其实一直在阻止自己。”“张旭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王凯,这些天他一直避开他。”“唯一的不同在于,自己跟王凯谈了这段感情。”这类“功能人物”是手指小说的特色,在其代表作《寻找建新》里,建新就是一个在不同的成长阶段扮演向导的人物,还有在小说中时时一飞而去的“老鸟”等。那么,王凯这个功能人物的意义何在呢?表面看来,“两男一女”的模式在手指的小说里不是第一次出现,例如《曹胖子,咱们就此别过》讲述了“我”对梦中情人李小染一直止于单相思境地,但我却一边观看她和曹胖子的暧昧关系,一边和曹胖子干些坏勾当。但细究就会发现,手指的指向之变,如果说此前的功能人物扮演的是“焦虑与寻找”的角色,而王凯的角色就是“验伪、化简进而消失。”必须指出,手指小说里“功能人物”的精神掘进力量在弱化,结合近年来众多“80后”的“情感创作”遭遇“中年危机”,我们就不能不思考整个创作群体的走向问题。

手指似乎不情愿把一段来源不明的情感就此否决,于是小说的高潮出现在第二部分的搜索当中。“百度百科”是当代社会一个十分有趣的存在,它以“正确答案”或者说是“真理”的姿态影响到每一个人,而实际上它却是一个人人皆可修改,一切网上著作、言论的拼凑大狂欢,但张旭在必须与王凯“和好”之后,转而求证于“百度百科”。更为精彩之处在于张旭以何为检索词,小说给出的答案是三个:除了李丽的名字生日外,还有“一段强烈的情感”和“爱情是一种病”。百度搜索的任何结果只能是在他人的故事里,在信息的超级爆炸中,越来越疲惫。在手指的小说中,最为理想主义的一幕却出现在搜索之中。在搜索中,爱情的意义被确定:“李丽对此有概括,她说,爱是折磨,让两个人都受苦。而张旭的看法是,爱是拯救,爱是意义,爱是力量,他在日记本上写了许多累死的话。当陷入爱情中时,整个世界都会得到重新排列。张旭当时觉得自己如同得到了新生一般。”可能正是新生的渴望唤起张旭持续不断魔怔般地继续搜索。对于爱的意义讨论,这在手指的小说里极其少见,在《我们都是害怕寂寞的人》曾有结论:“爱是一场嚎啕。那时候我想念过你。”从“寻找”到“研究”只是小说的表壳,而从“嚎啕”到“意义”,这可能才是“80后”的中年危机的求解之道。

二、从“我们”到“呕吐人”

手指曾经是一位坚定的第一人称叙事者,“我”不同于“五四”狂飙突进之下的“大我”,也有异于近年来青春期故事中的“小我”。 另外,最为明显的,手指小说的发问通常都采用集体性质的叙事人称:“我们”。 第一人称复数,在苏珊・S・兰瑟那里,被称作集体叙述,具体来讲就是“以字面的‘我们’为形式的第一人称复数叙事,各种不同的声音统一发出一个声音。”她又进一步将这种叙述形式划分为,同时型集体叙述,顺时性集体叙述。

在笔者的观察里,中国采用“我们”叙事的小说作品数量不是很多,而且手指这种类型更是稀有。像王安忆的《纪实与虚构》里采用“我们”叙事,那可以说是同时型集体叙述,是“我”的代替品,更进一步是69届初中生的代言人。而手指小说里的“我们”通常是指老鸟、麻子、李东、老正等朋友的聚合,作者不但在小说的开头就指出这一聚合体的类型,而且还彰显他们的分野,更是让他们的声音产生暴力的张力,然后走向频临毁灭的迷醉、阵痛和无奈。如此的“我们”的组合是不同于王安忆那种代言式的50后作家的集体主义影响,而同时具有了顺时型集体叙述的特点,即让“我们”在一系列互相协作的“我”中诞生并发言。需要知道,这在小说的叙述构型中是非常艰难的,它将会对个人的叙述权威构成威胁,可能是因为80后作家那种与生俱来的孤独与独立并行的文学经验,能大胆挑战这种方式的小说是难能可贵的。与撕裂的“我们”相对应的是,配合以第二、第三人称的诘问、又一次像摇滚副歌部分那样的此起彼伏、新潮难平。例如《我们干点什么吧》里有第一人称、第二人称的连续质问:“我们都干了点什么呢?”“干球什么呢?啥球也没干。打麻将?”“你想干啥?”“啥也不想干,你说干啥?我们总得干点什么吧?”这是多声部的顺时集体叙述,完全展现了成长的迷乱状态。 《研究一段来源不明的情感》设计了第三人称主人公张旭,曾经的暴力青年们此时似乎变得温情脉脉。小说的第三部分“反刍”显然开始咀嚼自我的半消化物,而扮演这个半消化物的角色就是二十年后张旭的朋友“呕吐人”。此时的张旭已经单身,朋友聚餐后他成为别人情感的倾听者,被称为“张老师”的他,似乎依然没留住该留住的,没想明白该明白的:

“时间真快啊,张旭也端起了茶水,一边喝一边想,一眨眼的功夫,我就成了快退休的人了。继而他又想到,成熟是多么扯淡的事情,现在的自己和这个年轻人,有什么区别?和自己八岁时候,又有什么区别?该害怕的还是害怕,该恐惧的还是恐惧。唯一的感觉就是,时间太快了。”

手指就这样继续把别样的纯真寄托给成熟了的“我们”身上,依然使用手指式的狂躁语言:“成熟是多么扯淡的事情。”时间永是快速流逝,思考未及,却故作成熟地观看另一个自我的镜像――呕吐人。张旭的年轻朋友同样遇到了情感危机,开始搜寻情感的来源,在朋友大醉呕吐之机,自己和李丽的一幕幕却在脑海中重放。二十年后的反刍回顾,依然不能清晰辨明来源,最后借呕吐人之口谈起理想爱情的处理方案就是“不谈论她,也不要靠近她”。

自在《收获》发表处女作《去张城》开始,手指的写作从来没有离开过城乡结合地的问题青年。多年来,他精益求精,作品数量不大,但每一发表就透露出一种浓重的氛围感和真诚的求索精神。如今,在一个短篇小说里,他更横跨二十多年,研究一段来源不明的情感,其中“成熟”的况味是值得深究的。第一,李丽在手指的小说里,不是个新人,她甚至直接出现在年初的新作《李丽正在离开》中。李丽们似乎不总妖娆,却总是代表着不能到达和正在离开的理想。此篇《研究一段来源不明的情感》中,没有涉及到生存的焦虑,没有任何烟火气息,而直指人的灵魂。从之前的现实焦虑到灵魂忧思,这是写作深入所必须经历的过程。第二,从第一人称复数到第三人称,甚至出现了第三人称的镜像“呕吐人”。这一方面说明手指与过渡泛滥的“80后”中产阶级想象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另一方面,小说人物只不过是从原始的生命形态过渡为破碎的先锋面影。作为专业读者,我们也许更希望看到手指小说里更为欣喜的觉醒,这种觉醒也许可以命名为战胜虚无。

过分抒情和自我宣泄的年代终将过去,幽闭的自我圈子等待着突围。城市恢宏的变革是文学的不竭动力,特别是人性与城市现代性的紧密结合书写。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是大胆接近城市之心的伟大作品,在恢弘的巴黎圣母院一角,还拥有着吉普赛人艾丝美拉达生存的虽然肮脏但却张力十足的社区。手指的小说还没有自觉性的恢宏叙事,仅仅是小说的现代叙述偶遇城市先锋的面影,但是作品中的面影无意间参与了80后的历史叙事。从西方的城市史中可见,每一次革命将引起城市的重新表达。在笔者看来,城市生存与乡村相比,其更具有不稳定性,而“我们”这代人独特的城市心路史正是时代历史的最好表征。城市书写,这种死火重温的种子,到了该复苏的时刻。唯有大胆接近城市真实生存的面影,才可能给“我们”这代人的历史以真正的表达和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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