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王安忆在《长恨歌》中用大量的笔墨为我们描绘了诗情画意的生活环境，有曲折悠长的弄堂、温婉多情的水乡邬桥，还有那温柔缱绻的爱丽丝公寓，王琦瑶的生活环境与她的气质相映相衬，人因环境而愈加诗意，环境因有了这样的女主人也愈加多情，本文将从王琦瑶的生活环境入手讨论环境与其诗意性的关系。
关键词：王琦瑶 诗意性 生活环境
《长恨歌》是以上海生活为背景的，作者力图在其中展现上海近四十年的整体风貌，王琦瑶正是当时这个城市的代言人，作者通过她写出了“一个城市的故事，一个城市的命运 ”？？。王安忆笔下的都市环境和日常风物都被赋予了极高的诗意性，她为我们展现了一个流水落花、情意盎然又极富温情和活力的世界。在《长恨歌》中，王安忆用大量的笔墨为我们刻画了一幅上海城市肖像图，无论是写上海冗长细腻的弄堂、华丽的爱丽丝公寓，还是清净淳朴的邬桥，都平淡而有美感，所有的日常风物也都有滋有味，其外在与内在都融入了人物的深情，普通的生活细节却不乏诗意，在日常生活形态中展示出了主人公独具韵味的生命世界，如邬桥散淡而惆怅的生活场景，平安里优雅闲适的围炉夜话，甚至商店街道都蕴含着诗性的味道，这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个极尽繁华、灯火通明的都市，而是一个温暖感人、美丽多姿的诗化世界，王安忆从一开始就为王琦瑶诗意的人生营造了贴切的氛围。
一、弄堂
《长恨歌》的开篇，王安忆不愠不火地拉开了上海弄堂的帷幕，她这样写道：“它是这城市背景一样的东西。街道和楼房凸现在它之上，是一些点和线，而它则是中国画中称为皴法的那类笔触，是将空白填满的……”？？虽是对景的描绘，却为人物出场填上了底色，这底色说冷则冷，说暖则暖，冷暖之间蕴含着不尽的诗意人生。在上海这个繁华的城市，作者单单选取弄堂一角作为故事的切入点，也是别有用心的。首先，弄堂里居住的是最普通的上海市民，它最能反映普通大众的生活，透过弄堂，我们知道，文中写的不是社会上流的达官显贵，也不是食不果腹的城市难民，而是最普遍的市民群体。弄堂既是这个城市的主要建筑物，也是上海文化的主要载体。《长恨歌》的主人公王琦瑶就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儿，同时也是弄堂文化的缩影。在作者眼里，上海的风韵其实是赋予女性风采的，所以她选择王琦瑶作为这个城市和时代的代表，弄堂为她的出场做了诗意的铺垫，她则为20世纪40年代的上海笼罩了一层朦胧的面纱。其次，王琦瑶是一个弄堂文化流动的符号，弄堂孕育了王琦瑶，在《长恨歌》中，“弄堂墙上绰绰月影，写的是王琦瑶的名字;夹竹桃上粉红落花，写的是王琦瑶的名字;纱窗帘后头的婆娑灯光，写的是王琦瑶的名字”，“上海弄堂因有王琦瑶的缘故，才有了情味”，“上海弄堂因为有了这情味，便有了痛楚，这痛楚的名字，也叫王琦瑶”。？？可见，弄堂总是与王琦瑶联系在一起的，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也死在这里。此外，作者还写了弄堂的流言、闺阁和鸽子，它们构成了王琦瑶生活的小环境，在这里，成长出了一个不为生活的起起落落挣扎或反抗，而是顺势接受一切，淡然面对现实的王琦瑶。
二、爱丽丝公寓
然而，生活并不局限在弄堂中，王琦瑶从参加上海小姐的评选开始，就开始了她起伏多变的一生。爱丽丝公寓是李主任和王琦瑶的温柔乡，作为一个女人，王琦瑶在这里完成了她的梦想。王安忆笔下的爱丽丝公寓是这样的：“爱丽丝公寓是这闹市中的一个最静，这静不是出自无风无波的静，而是望夫石一般的，宁冻的静。那是用闲置的青春和独守的更岁作代价的人间仙境，但这仙境却是一日等于百年，绝非凡人可望，不甘于平凡，好作奇思异想的女人，谁不想做爱丽丝的主人？这城市的马路上，到处走着磕磕碰碰的爱丽丝。”？？王琦瑶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但是她的聪明并不张扬，她小小年纪就和好朋友一起去电影制片厂寻找发展的机会。在选美比赛上，李主任帮她完成了出人头地的心愿，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她最终决定搬进李主任为她安排的公寓里，做了李主任的金丝雀。较之于弄堂，爱丽丝公寓更能体现王琦瑶作为女性的气质与梦想。和其他交际花不同，王琦瑶除了本性中本应具有的一点点虚荣心外，并没有获取安稳生活之外的分外企求。王琦瑶要的只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生活，她搬进爱丽丝不怕别人的流言，不怕朋友的嘲弄，依然正正常常地生活着。从《长恨歌》的故事叙述中，可以看到王琦瑶住进爱丽丝，并没有欢天喜地也没有哭哭凄凄，一切都显得平静自然。她不怕别人说什么，也不拒绝旧友的来访，程先生、蒋丽莉的来访并没有让她难堪，她仍顺其自然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她在这里有盼头，有希望，有自己从容的生活。爱丽丝公寓可以说是王琦瑶随性而诗意生活的又一个标志。
三、邬桥
邬桥是王琦瑶的外婆家，它和弄堂、爱丽丝公寓又不同，它给人一种亲切的包容感。在李主任遇难后，邬桥成了王琦瑶的“避难所”，更确切地说是疗伤所。在王安忆的笔下，邬桥是一幅水墨画，“只有两种颜色，一是白，无色之色;一是黑，万色之总。是隐，也是概括。是将万事万物包揽起来，给一个名称;或是将万事万物偃息下来，做一个休止”？？。邬桥其实和王琦瑶的性格是相似的，无悲无喜，无怨无艾，顺其自然。对常常在城市里生活，尤其是心灵受到打击的人们来说，邬桥无疑是个好地方，它起到了引渡的作用，悄无声息地把人从纷乱送到平静中去。王琦瑶便是这其中之一，在苏州疗养的王琦瑶是本真恬淡的，落去风尘铅华，但也充满失落伤感。她把自己的美与诗意带到了邬桥，带动了阿二的心，给这里的人展露出城市的一角，她也在邬桥中领略了姑苏人家小桥流水的温婉和人心的淳朴。阿二说，诗其实就是一幅画，又说，王琦瑶是个诗人。这里正暗示了王琦瑶性情的诗情画意，她自己便是那些美丽画面的最好作者。在经过邬桥洗刷、过滤、关爱，甚至启示的王琦瑶在离开邬桥时，开始真正进入时间的隧道，有了一些对于人世沧桑的感受，更有了浮华过后的平实与成熟。
四、平安里
当然邬桥是留不住王琦瑶的，因为她一直有一颗爱丽丝的心，她带着对昔日生活的向往，乘上了回上海的列车。这次她住进了平安里―― 一百多条平安里当中普普通通的一条，她开始面对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的生活。普通女人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时间精力统统交给家庭、工作、孩子之后，就没有太多的空闲来咀嚼自己的过往，而王琦瑶不同，她虽身在弄堂，却有一颗精致的心，过着依然优雅的生活。她始终都保有一个完整的自我，即便在极度压抑的时代，依然尽可能地维持一份属于自己的小生活，不为人情世故所累，把日子过得精精致致。王琦瑶在平安里的日子贯穿了她处世的态度，暗含了她性情的诗意。在家请严师母、康明逊、萨莎时，她做的菜都是精心搭配过的，老实本分又清爽可口，没有怠慢客人，也不显得浪费;出门喝咖啡，她的衣着打扮也是精心考虑过的，不能过于隆重，但也要有自己的风格;和朋友一起打牌，她不会过于精明也不会让自己难堪，事事都能做到不偏不倚。解放后，王琦瑶取得护士营业执照在家里专门替人打针，而不愿像其他人那样去机器轰鸣的车间吃一口公私合营的饭，她平凡而平静地在新的社会生活着。在悠长又安静的平安里中，王琦瑶和严师母一起话家常，和康明逊、萨莎一起打麻将，偶尔围炉夜话、猜谜语、喝喝下午茶，一举一动、一衣一食间都透露着这个当年上海小姐的优雅气息。对于突如其来的感情，她坦然接受;对于康明逊的逃避，也无所畏惧;对于女儿微微，她悉心爱护，尽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生活赠与她什么，她就努力应对什么，既不挣扎也不逃脱。“这样的平安里，是一片迷乱，而他们自己却是清醒的，各自守着各自的心过着有些挣扎的日月”？？，这就是平安里安详的常态。 这些日复一日的日常购物、吃饭、劳动，一点也没有侵蚀王琦瑶的美丽，她的魅力反而给生活增添了亮色。这是最曲折幽深的上海弄堂，它呈现出了一种静默、坚忍而安命的生活，也许只有旧上海这样的弄堂才配得上王琦瑶诗意的姿态。
一切景语皆情语，一景一物都和主人公的心境相伴随。王安忆在《长恨歌》里用温婉细腻的笔调描绘了这个诗意的生活环境，用安闲自适的心态审视着这个优雅的物象世界，如文中一再出现的上海弄堂、爱丽丝公寓、邬桥和平安里、云遮雾绕的流言、花窗帘上的月影、梧桐树上的蝉鸣、弄口的电车声、色彩缤纷各式各样的服装等都充满了多情的气息，有的甚至诗化为铺天盖地的栀子花香、清清澈澈的江南水道……所有纷繁多彩的细节都是生活的声色情调，是日常生活的折射，这样朦胧诗意的氛围，塑造出了一个优雅多姿的上海女儿王琦瑶。这个环境在王安忆眼里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个人心灵世界的反映，她曾说：“小说不是现实，它是个人的心灵世界，这个世界有着另一种规律、原则、起源和归宿。但是筑造心灵世界的材料却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现实世界。”？？每一次环境的转化，都标志着王琦瑶人生的一次转折，这也是王琦瑶生命的足迹。从弄堂里走出来又回到弄堂里去，无形中带有一种宿命的味道，但是她在与命运的抗争中，没有自暴自弃，当她回到平安里之后，一切又重归于一种平淡，她依旧笑对生活，这就是王琦瑶诗意情怀的核心。
？？ 齐红、林舟：《王安忆访谈录》，《作家》1995年第10期。
？？？？？？？？？？ 王安忆：《长恨歌》，作家出版社2000年版，第3页，第23页，第95页，第123页，第143页。
？？ 王安忆：《心灵世界》，复旦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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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肖俊敏.从《长恨歌》看王安忆笔下的人与城[J].文学教育（上），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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