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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黄了 2014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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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黄了 2014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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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已上了高中。由于自己定的目标是考外地名牌大学,因而在时间的安排上也十分紧凑。除了早晚加班加点之外,连星期天也不放过。虽然学校离家只有十几华里的路程,我也只是双周才计划回家一次。

星期天在学校吃过早饭,我从学生食堂里买两个馍馍,带着书包就去学校南边七星渠外的校办农场读书去了。那是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学校为了补助内部食堂粮食和蔬菜不足,改善师生生活,用了几年时间开出来山荒。由于能灌上黄河水,庄稼和蔬菜长得特好,绿油油的庄稼、茂密的树林,又错过了大风季节,显得特别恬静。听不到车辆行驶的噪音,星期天也很少有人去打扰。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倒像是和谐的伴奏,真是个绝好的读书地方。

读完书回校的路上,为了省时间,我一般不走大道,而从乡间小路斜穿过去。有一次,路过一个农家小园时,一帮不懂事的半大小孩,三五成群地在这家小院门前的果树上打杏子。经验告诉我,这时杏子尚未变味,还有些青涩,吃不成,打下来也是糟蹋了。于是,我就驱散了这帮小孩。

我正转身要走时,被一声“谢谢您”的喊声叫停了,回头一看,不远处有一位挑着水桶的姑娘正蹒跚着向园子走来,想来驱赶小孩的场景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她挑的担子是前面挂着水桶,后面吊着石头,一头着地、一头向上,忽而水桶着地,忽而石头着地。水桶离肩近,石头离肩远,还真有初中二年级物理课本上力学中杠杆原理的运用。我看那姑娘有十四五岁,似曾见过,穿一件天蓝色的大兜巾布衫,用橡皮筋扎一对小辫。我忽然想到两桶水她是挑不动的,才用一个桶和一块石头。从她对力学原理的运用上,我判断她应该上了初二才是。

她说:“谢谢您,尊敬的辅导员。虽然,您是做了好事不留名,但我知道您是高中的学生。您是我们初一年级乙班的辅导员,经常从我们教室门前经过。”

我说:“你还未上物理课,就会把力学原理运用在挑担子上,真不简单。”

她说:“那是我老爹教的。我也不懂什么力学原理。”

我说:“你老爹是有文化的?”她摇了摇头。一个没有上过物理课的农民,能自如地把力学原理用在生活中,那真是靠了实践。

我拾起掉在地上的杏子用衣襟擦了擦吃了,又苦又硬,太青涩了。我说:“这杏子还没熟,这些小孩就开始糟上了。”她笑着说:“小孩子掐青拈黄是常有的事。随他们吧!反正树上杏子多得是。”

我说:“你家里的大人都干啥去了,用你挑着个大桶。”她说:“父母年岁大了,姐姐出嫁,哥哥今年才能从吴忠师范毕业,弟弟还小,我就是最大的了。这担子只能由我来挑。”看着她那用稚嫩的肩头挑着的沉重担子,不禁生出了怜悯之心,又想到她那勇于承担的精神而内心感到敬佩。从对她的问话中,得知她的哥哥本是我初中同校不同班的校友,只是我上了高中,他上了中专。“今天您保护了没熟的杏子,等杏儿黄了,我请您来吃杏子。我家杏子有好几个品种呢,是远近有名的呢!”她说。

我倒是很尴尬,那个时候我的时间特别宝贵,回去晚了学校食堂关了门,没饭吃。我就随便应了:“那好,杏儿黄了,我一定来。”其实说这话的当儿,我也不知道下次还来不来,因为那时候正值高考,哪能为吃个杏儿耽误了复习功课呢!

两年多的时间,她也长大了许多。有一次,她碰到我说:“我哥要结婚了,你不来凑个热闹?”我感到惊讶,她说:“父母年岁大了,家里缺乏劳力,需要个嫂子回来。”这时候的她,已经是两条辫子垂在胸前,穿一身红卫兵黄军装了。但说话间,我眼前闪现出的仍是她扎着一对羊角辫儿,用稚嫩的肩膀挑起比自己还重的担子的形象。不知怎的,我心里马上涌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这下,她的担子就可以卸了。

我在她哥哥结婚的头两天就去了。我是想早点去看有没有什么忙可以帮。我说是约几个同学去,当时不知什么原因,我又放弃了约同学去的念头,自己去了。当时,我家里很穷,我用周末打工的钱买了一件背心当贺礼,也算是大礼了。

走进她家院子里,老远就听到她哥热情的招呼声,虽说几年不见,却乡音无改。院子里干干净净的,一捆捆过大事烧的柴火,码放得整整齐齐。院子里共计5间房,东头是厨房,中间是全家人住的,西边新搭起来的一件就是新房了。屋里没有什么家具,不知是未摆好,还是就这样了。她哥哥见到我感到意外,自从初中毕业后,5年未见面了。他说:“啥风把你吹来了。”我说:“不请自来。听说你要升为新郎官了,我来一是祝贺,二是看看有啥忙能帮的。”他说:“谢谢!没啥干的,简单,没请多少人。也就是几家最近的亲戚加友好的庄邻。同学嘛,除了吴忠师范一起上学、家在中宁的外,其余的同学都未请。”

我把要送的礼物放下,打个招呼要走。她出来了说:“先别走,我领你到果园里看看,给你摘点杏子,也不能叫你白跑,我这个人还是守信的。你不要怕,不收你的钱。”我顺着她的指引来到了果园里,院墙上爬满了葫芦秧,葫芦一个接着一个挂在墙上。这园子里除了杏树,还有桃树、李子树,以及稀罕的苹果树。她说,这个园子原来是一片荒地,是她父亲领着他们在饥荒的年月开垦的,不属于公家的。她家的房子也就盖到了这块地上,各种果树连片,单杏子就有甜胡(核)的、苦胡(核)的,还有嫁接的李子、杏梅子等等。她还说,她本应是初三的学生才是,那时小学上了两年,弟弟无人带又回家领弟弟,耽误了两年。她像猴子一样,敏捷地爬上一棵大杏树,拎着书包为我摘杏子。她在上面摘,我在下面吃。我说:“这杏儿真甜,真好吃。”她说:“杏梅还没熟,等熟了你再来吃,更好吃。”

眼看已经装满半书包了,她还在摘。我赶紧说:“别摘了,别摘了,给别人也留一些。”她说:“树上多得是。老人家说,只要天年成了,不知道麻雀子能吃多少!”

我对她说:“你可不能这么说,我可不是馋嘴的麻雀啊!”

她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没念几年书,引用的不对,请多包涵。”

我笑了笑说:“没事。”

此时,她那天真、直率、豁达的性格,勇于承担的精神,以及带着酒窝的笑脸,汇聚在了一起,成为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使我心头一颤。 三

1969年,在杏儿快黄的时候,她应招到矿山工作。我得讯去送了她。那时,条件差,她家里给做了一床简单的铺盖,用棉花毯子一包就成了出远门的行李。我问她:“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未假思索就回答:“明年杏儿黄了的时候。”那时,从宁夏北部的石炭井矿区回一趟中宁老家很不方便。一是请假难,按规定新工人入矿半年之内不能回家,一年后才有探亲假;二来交通也不发达,从矿山驻地到家乡中宁至少要三天。那年月,还没有石炭井到中宁直达的班车,即使中宁到银川也只有一趟。坐火车还是既便宜又把稳。头一天下午坐小火车到银川,在火车站候车室里住一晚,第二天中午乘从包头到兰州的慢车赶到中宁的石空车站,天已经黑了。黄河隔住了归程,那时中宁还没有黄河大桥,只有等到天亮才能坐渡轮或羊皮筏子过河,在石空车站再当一次“团长”。

那时,通讯工具也很落后,单位上都很少有电话,普通百姓家就更难以奢望。小灵通和手机当时都还未出世。唯一传递信息、联络感情的途径就是写信,一封信来回也得7天。我常常跑到公社的信箱前,找我的信件。快到杏儿黄了的时候,到她家打听她回来的消息,总是打探不到。她到矿山后,给我写了一封信,介绍了矿山的艰苦、荒凉,告诉我她被分到了医院还算幸运,同去的男的都上矿下井,条件艰苦且安全也差,女的大部分安排到工程处土建队,也有到矿上的。我回信宽慰过她,这些信至今我们还在珍藏。打那时起我就很少收到她的信,她虽说“明年杏儿黄了的时候回来”,但第二年杏儿黄了的时候她却没有回来,我觉得失望了。

第二年秋天,我也应招到了矿山,相对见面的机会多了。矿上那时生活条件差,尽吃粗粮,不是高粱米,便是玉米面。有时我借故到她工作的医院,磨蹭着等到快吃饭的时候,吃碗面条,也就算改善了生活。

我们分别住在两个相对不远的山头上,有时我下了早班,站在我们这个山头遥望着医院的方向,自己还独自哼《对面山上的姑娘》或《敖包相会》中的“十五的月亮”呢!她喜欢吃杏儿,星期天遇上我们轮休,在山杏能入口的时候,约上几个伙伴到山沟里去摘山杏。在崎岖的山路上,她给我们讲述她父亲领着全家开荒种地栽杏树的故事。她说,那片荒地帮助他们度过了饥荒的年月。

1973年,我从矿上调到了矿务局。

1974年,矿务局机关下迁到大武口。

不久,矿务局开始为职工建造住宅,在这里安营扎寨,先是为退休老干部,接下来为职工,还为处级以上的干部分批盖起了虽然面积不大,但带小院的二层小楼。我们家也分到了一套这样的住房,尽管比同样条件的矿领导晚了10年,但有了这套房子,使我实现了栽杏树的梦想。

搬入新居后,我特意从中宁老家移来了两棵杏树和枣树,在院里和院外的空地上各栽了一棵。庆幸的是它们虽然离开了本土,但适应性很强,都活了下了,并且在我们的呵护下长得很旺盛,尤其是院子里的那两棵,长得贼快。不知是因为靠阳面(我家院门朝北),还是因为它们想要摆脱院墙的阻隔,没几年就超过了小房屋顶。这两种树虽然结果和成熟的时间不一样,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结果早。“枣子没羞当年开花、结果”,“桃

三、杏

四、梨五年,想吃大果子等九年”。我的枣树虽然没有当年结果,但第二年就有小枣了。不几年,杏树也开花了。这两棵树是嫁接了的杏子,头几年虽然果稀,但个头大且甜。春天,当绿芽儿伴着杏花绽满枝头的时候,眼前早已浮现出了绿玛瑙、金果果的情景,希望之光闪耀其间。我们坐在小屋的餐桌前,躺在松木板搭建的床铺上,不用出屋就能看到春天杏花开、夏天果实熟、秋天杏儿黄了的惬意。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虽已步入花甲之年,但仍然喜欢杏儿,尤其喜欢吃自己家的杏儿。那杏儿如缩小了的十五的月亮……那么好看,那样诱人,那么圆满。

坐在杏树下,我们一边品尝着成熟的杏子,一边回忆与杏子有关的故事。

我想起了她当年说的杏梅,问起她当时挑担的感受,她说:“挑那个大桶虽重,也不觉得什么,这都是逼出来的、练出来的。”接着说,“我家的杏梅实际你已经吃上了。”

我一惊:“杏子可是为我们做了个媒啊,不是那天有孩子糟你家杏子,我还真不认识你是谁呢!”

她说:“那杏儿是我们的媒人了!”

我哈哈一笑:“天意啊!我四次招工都先后受阻,偏偏到石炭井当工人却一路绿灯,我如果不到这个山里来,我们能否……”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杏梅,杏梅,杏媒……我对杏儿产生了更深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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