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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玻璃[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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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玻璃[组诗]
时间:2022-12-21 01:35:29     小编:

虎口钳子

它是工具的一种

与榔头、扳手和改锥为伍,不思进取

它穿着紧身橡胶裤,使它的罗圈腿

被误认为是红色

它的钢牙咬住钉子

钉子一拐一拐从木头和墙缝中退出

它是暴力最狞厉的部分

也是暴力最饥饿的部分

但从始至终被手操纵

手又被另外的事物操纵了整整一生

它是东西和劳动的一部分

也是人在劳动中

一件沉甸甸的杰作

它走出工厂,又从五金商店迈着

铿锵坚实的步子走进我们松松垮垮的生活

在工具箱或一只抽屉中咣的一声

惊起四座

它既是斩钉截铁一词的注释部分

也是这个词单枪匹马的一次行动

我听说过一件与它相关的暴行

一个处心积虑的男人冲出夜色

用钳子先是夹住,然后是拧烂

从舞会上回家的妻子的嘴

我听到这件事在人们完好无损的嘴上

湍急地流过,席卷着那个美丽多情的女人

人们可以容忍一件突如其来的暴行

也可以容忍一个女人的美丽

但不能容忍她的多情

那张美丽的面孔因美丽而变得丑陋

那张血液丰富的嘴唇也因过分钟情于

生活,被生活恶毒地报复

它是一把工具

但更像工具中面不改色的老虎

它不是披着虎皮条纹的兽中之王

但是工具中的罪魁祸首

只是在大部分时候黑着脸待在

工具箱中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它是工具中最宁静致远的部分,但已改名换姓

它是工具中最嚣张的部分,但深藏杀机

它是工具最内敛的部分,脸色铁青

它是工具最闲暇的部分,却拥有遍体的寒意

它是工具最积极的部分,但含着冰

它是工具最克制的部分

也是工具对寒冷的沉思

它是工具最直截了当的部分,它是免疫的

它叉开穿紧身裤的双腿,张着铁青色的嘴

从背后夹紧我们坐在轮椅上

麻木不仁的生活

咬住我们露出体外的把柄

它是一位精通松懈的牙医

用疼痛准确无误地校正我们的疼痛

用暴力减轻深陷其中的暴力

直到将我们从牙痛中恶狠狠地

拯救或拔出

捂着嘴疯狂地赞美着疼痛 像一根针那样醒着生活 1.像一根针那样尖锐地生活

像麦芒那样刺痛天空

像一根针那样打磨自己的光阴

像一根针那样挑剔地生活

像麦芒那样以刺痛的方式热爱天空

像一根针那样在最冷的季节

在自己的体内注射冰雪

像一根毒刺那样捅破毒汁四溅的生活

让它痛

让它像哑子尖叫

我们的嘴唇拒绝赞美

也摈斥宽容

我不知道一根针的锻造过程

但可以像一根针那样从针线盒跳出

躺进夜里

拥有自身的寒意

并且比自身尖锐

像一根针那样裹紧寒冷

像一根针那样用鼻尖醒着

生活 2.像一根针 3.从早到晚像一根针

从头到脚让一场雪挤进

逼仄的体内

让全世界的好孩子坏孩子脏孩子干净孩子

躲进一根针样细小的屋檐里直跺脚

呵着热气

搓搓手

欣赏镜子里的雪景

让孩子成为孩子

让挤不下的先待在针眼的大门洞里

跳皮筋

踢毽子

跳老虎

弹玻璃弹子打碗儿

掼元宝赢纸烟盒吧 4.像一根针那样冷冷地打量着豺狼虎豹

像一根针那样让成群结队的虱子饿瘪肚子吧

让它们在这圆圆的体积上

坐着滑梯

摔痛屁股蛋子吧 5.它有一个寒冷的家乡和

一个冰天雪地的未来

它有一条滑溜的道路

一辈子长在自己身上

谁也爬不上它的滑梯

谁也迈不过那条明亮的

冰雪小径 过 冬

腌完白菜又腌萝卜

水缸一空便拎起水桶

铁炉子架好,炉筒子戳进墙上的烟囱

它是空间的主人

我甘愿做它的配角

铁铲、**、炉灰

昨天我劈柴

今天端着炭盆楼上楼下跑

一到冬天,我的肺就兴奋不已地闻到

烧红的生铁呛人的腥味

旧情书在重读前还来不及烧掉

老友的信从柴篓里捡回

被从书里掉出的一叠贺卡重新感动一回

粗笨的镜框已经装好,镜框中

豁牙的男孩是我的传世杰作

玻璃上的灰尘擦拭干净

就需要买一两钉子

再拿一把斧头在墙上叮叮当敲击

――谁不知道我是个敲击的好手

有多少不知好歹的钉子撅起屁股被我 当当当锤进墙壁

今天买葱

明天买蒜

盐有了醋有了锅灶一应齐备

油瓶又空了

过年再换一副新对子写上春暖花开

看我怎样成为一个称职的市民

看我怎样把平民的日子过到底 冬日札记 1

河水就是河水

冰凌就是冰凌――一种铁青而明亮的漂流

在冬天的静脉里起伏

大地瘦骨嶙峋的队伍走向原野尽头

在肩膀上耸成无用的山峰

傲视着生活 初雪

细微得像一个初中女生颤巍巍的嗓音

大雪滔滔 在晦暗的天宇

字正腔圆

一个人被生活击倒在地 那又怎样

一个怀抱巨石的小贩蹲在盛夏的街角

仍能踩住一粒浮尘向云朵起飞

毁弃的大火烧尽人的骨骼

世界的钢在冰层下酝酿出含霜的玫瑰(啊冰玫瑰)

冰就是冰

玫瑰就是玫瑰

比诅咒更昂贵的是天光云影

是川道下游浓荫覆盖的果园

疼痛的盐在伤口裂变成彩虹

青春的光芒从外向内

此刻正好相反

带冰凌的阳光来自地层内部

只有保持住一份锥子似的犀利

才能与冬天匹配

最昂贵和纯粹的不是钻石

是大地粗枝大叶的女儿们簇拥在

结晶的粗盐周围 2

智者正是一个瘸子

四肢健全的美男子也可能病入膏肓

就连最莽撞的浑蛋也已白发苍苍

在七十大寿上对自己一生的过失还未醒悟

那逃走的背影一路仓皇

与世俗和睦相处

该唾弃的唾弃 该砍掉的毫不痛惜地砍掉

与未亡人结伴而行

在平庸中珍藏麦芒和锋利

在貌似喑哑的刀剑上淬出风和日丽

你放弃的世界正在坚持

你坚持的世界正痛痛快快地放弃 3

这清冽的冬天就是获得

季节的轮廓在暮晚的飞雪中如此凝重

这鼻尖上凉丝丝的雪片就是你想要的厚赠

――第二片落在你的睫毛上踮着脚尖

这雪中零落的人群正是人世的场景

雪使大地庄重的额头发青

我信任那种被动词反复敲击出来的东西

把钉子种进内心

再借给我一把铁锤

――请欣赏砸这个动词

让它在那里生铁根、发铁芽

长出铁叶子

不错,我就是相信

一根钉子在内心能开花结果

尖锐的疼痛使生命纯粹

我信任那种被动词砸出来的东西 一件绿外套重新挤出生活的颜料

一片树叶从窗外落进内心

隔着玻璃,秋天从下午的一片树叶子开始

在凝冷的一刻,土地不是慰藉

一片叶子隔着玻璃沉缓地落进内心

在阳台上你为自己的语言不美羞愧

电话中你拒绝得那么利索、干脆

一桌丰宴只不过少了一个座位

晚霞,在一块玻璃上熔炼

一间新开的店铺

女主人忙里忙外

她清扫灰尘等待第一位面目清爽的顾客

打台球的愣头青旁若无人

此刻,一件绿外套使一条街道整洁

就在昨天有人期待老去的歌王重铸歌喉

一件绿外套重新挤出生活的颜料

他以翻江倒海的咳嗽呛出

自己的旧歌语言不美

一件绿毛衣刺伤双眼

他在阳台上的双脚瞎子摸象

毛衣的主人擅长编织

就像盲人的脚擅长走路

――盲人比我们多出的那只脚不是拐杖

谁都晓得,他才是黑夜的行家里手

阳台上,隔着玻璃

他把一片落叶踩进内心 是河流给了北方结实的形象

是河流,把北方的肤色仍然留在了北方

泥孩子,最初从水中站起

在洪水中睁大双眼一脸傻笑

那从洪水中初醒的眼神让两岸的石崖轻轻一晃

像船上站不稳的人们和打着喷嚏的生灵

小小的男子汉们从最初的冷中剥光了自己

亮出了自己河流似的肤色

童年的太阳从胯下微微翘起

先人的渴盼还藏在稚嫩的包皮里不动声色

童年,你手握木枪

在火光冲天的铁匠铺冲锋陷阵

是火光闪了你一跤

你被铁砧上飞溅的铁屑灼疼

童年,你从叮叮咣咣的铁匠铺呼啸而过

再从仓窑拎出了旧世界生锈的刀械发给喽

暑天,精光的身子在浆洗的女人们身边穿梭

羞耻的钥匙,在门闩上紧锁

我的北方是门闩响的北方

――这就是它的声音

――啊浆洗,浆洗

饥馑的年代女人们也不依不饶地

在裸露的河槽上撅起滚圆的屁股

那下流的是小后生

那恶毒的也是小后生

――啊浆洗,浆洗

是浆洗使粗布的北方持重

是左青龙右白虎古老的图腾盘踞在敞开的院落 是粗粮细作使北方茁壮的儿女们

脸颊像高粱红扑扑的

四肢像风中的玉米伸开枝叶

是粗粮使北方初恋般青翠欲滴

是洪水,激励着你的勇敢

是懵懂在背后猛击一掌

是捞河柴的人们头顶的石崖在脚下

激励你跳入世界的洪流

你是从洪流中发现了自己混浊的身世没有倒影

河流,这北方的哨子

吹响了自己泥浆似的肤色

是河流吹响了北方沉闷歌谣最初湿淋淋的音符

是河流给了松松垮垮的两岸结实的形象

是石崖使一个人的童年棱角分明

是河流让你认识了北方把铁匠铺嵌进天空

在回望时让烧红的铁水迸溅

是在心里流了几十年的河水

让北方儿女碧绿的胸口依旧纯真 夏日干燥的皮肤在我们内心龟裂

我听到北方那条大河断流的噩耗

上午十一点钟 在烈日当空的街头

我看到一条大河被连根挽起

一头栽倒在尘土里的身影

我听到那条生养北方的生命与岁月之河

在我内心断流的声音

干涸的声音

那条混浊之河 米汁之河

在早晨和傍晚金光灿灿之河

冬天像一条玉带让衣衫褴褛的北方

静穆之河

正值上午十一点钟的街头 在车水马龙的闹市

我听到给我带来消息的兄长

喉咙里苍老疲倦的声音

他带血痂的声音被市声湮没

我听到一条得了肺痨的大河在烈日下的尘土中

干咳得奄奄一息的声音

我的兄长从干涸中来

他一向高大结实的身躯在微风中佝偻着

沉重而干渴的目光眼睁睁地看着

更多的兄弟姐妹流离在城市街头

在烈日下汇聚成另一股时光的洪流

我听到喂养北方的那条米汁之河在我们心头

断流的声音 被连根挽起

一头栽倒在尘土里的身影

我高大结实的兄长在上午十一点钟的街头

喉咙里带着血痂的声音

我听到北方在尘土里“铿铿铿”干咳 凌晨的小四轮在马路上突突突奔驰

凌晨的小四轮突突突奔在马路

又是炙热的一天

垂柳在一缕晨风中轻曳

这给工地运送砖头的汉子

也可能是给市场运送蔬菜,其实他是从

城市给油绿的大田运送大粪

卖大白菜和莴笋的农妇在晨练

每天傍晚锣鼓喧天、载歌载舞的松树林

归于沉寂。早餐店已经开张

第一位食客是通宵达旦的失眠者

第二位是睡眠充足得有些缱绻的女士

第三位是患冠心病的退休老人

田野,在城市锯齿的边缘

绿云一样在晨光中舒卷,依然是

我国饱经沧桑的田野

被攻城略地的工业挤兑得越来越远

依然是我国的河流不舍昼夜

――是肮脏的大粪让土地肥沃足劲

是拒不进城的老实人弯曲的身影

使大田生动、蓬勃

是人心和化肥使土地荒凉贫瘠 树没有污秽 “我爱一棵树,胜于爱一个人。” ――贝多芬

树没有污秽

树和人一样,它也流出树脂之泪

――只不过树脂之泪是凝固的

树脂之泪是胶

它从生到死,从春到冬

从风中的幼树到枝繁叶茂,再到

只剩下几根干枝斜插在灰暗的天空

它没有污秽

松柏没有污秽

杨树、槐树、一棵三层楼高的垂柳没有污秽

老榆树粗糙的形象没有污秽

它们做成课桌、凳子、家具没有污秽

去镇北台的路上,深秋的落叶没有污秽

树没有污秽,这上帝挺立

在我们心中的形象没有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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