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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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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天的女人
时间:2023-01-03 02:24:46     小编:

莫小燕喜欢看天。每天傍晚,天将黑未黑之时,就倚住门框,看一阵子天,直到天完全黑定。

莫小燕看天的姿态很悠然,头微微有点偏,下巴向前翘,胸略略有点挺,一只腿直着,一只腿曲着,脚尖踮着地。样子有点像城里的女人。

天上有什么好看的呢?天气好的时候有些云彩、晚霞吧,有几只归巢的麻雀、燕子,或者出来捕食的蝙蝠,有什么看头呢?村里人搞不懂,私下就议论,有说她是闲得无聊的,有说她是在等待、装派的,也有说她一种习惯的。

为什么说是“习惯”呢,因为村里人人都知道她在城里是做那种事的。做那种事,每天傍晚都是靠门边儿上等客的。

莫小燕出去的时候很早很早,应该是改革开放后第一代,她本来接父亲班在县城的一家电影院上班,不知道她是被单位开除了,还是辞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家庭问题。

我和莫小燕一个村,比她大几岁,一九七九年高考,上了县师范,之后在县城的一所小学教书。那时我零零碎碎听到一些有关她的故事。譬如说,某某经理的儿子、某某局长的儿子为和她谈朋友进行了一场群殴,打伤了许多人,某某的儿子因此被公安局抓了,坐了牢;说她嫁给很会打架的毛子了;说她到广州了;说她在广州挣了大把大把的钱,给前夫毛子买了一辆崭新的富康轿车,让他开出租;说她从广州回来,把几扎票子往毛子桌上一扔,让毛子的新娇娥死到一边睡去;说警察抓她回来,警察还没到家,她又打飞的去了广州等等。

因为父母兄弟都在村里,每年我都要回老家过年,偶尔也会听到有关她的一些故事,譬如说,她爱看天的事,譬如说她怎么也不回家去的事等等。

莫小燕的父母早不在了。她现在来雨水荒,是来她姐家里玩。也没见过她带孩子,而老公,有时候过年,会有一个男人过来,但每次都不是同一个人。没人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她的男人。

我听见这些议论时,心里会想起一件事来,那是读师范时,放寒假回去,在坝子里打乒乓球,那时她已经接了父亲的班,在县电影院当售票员。她和她表妹一直站在很远的地方看我打球。她躲在表妹的身后,双臂环着表妹的颈项,露出半个头来。我捡球的时候,她就把头彻底藏到表妹的身后去,表妹嚷嚷着把她往球台跟前推。

我知道她在关注我(毕竟村子里,我们都是吃商品粮的了,而且年龄相仿),可是我一直没有去追她,因为她长得太漂亮。我当时读的师范,毕业后就到乡下教书去了,我很清楚我们不可能有结果。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三十年里,我们偶尔也会撞见。有时候我们会问候一声,回来了?回来了。除此再没别的。诸如现在在哪里等等的话都不曾问过。因为我觉得那可能是一个让她难堪的问题。

今年春节,我回家串门,看到她正在麻将桌上打麻将,我看到她发印处有一层白发,心上突然漫出一丝苍凉。

是因为她是做那种事的吗?

五一节,侄儿办婚礼,我回去了。到家才知道,办婚礼的还有莫小燕,莫小燕嫁给了大狗子,婚礼和侄儿他同一天。

侄儿和我住一个屋场。我到家时,家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他们没有聊侄儿“嫁”到陕西做上门女婿的事,而是莫小燕嫁了大狗子。

大狗子这个人,我知道一些,是个游手好闲的角。我每次回来,几乎都能听到他的一些故事。譬如说,他不干农活,脚走错了也走不到田里去;也不出去打工,成天就在村上耍,赌博。已经三十大几的人了,却不行正道,爹妈劝他务点正业,将来也好找个老婆成个家,不然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可他回答他爹:你以为你能找上老婆是你的狠气,是政策好。

算得一件事情的是捉蛇,抓秧鸡子。

捉蛇,抓秧鸡子,过去在雨水荒是忌讳的。雨水荒的人认为,蛇是有灵性的,鸟是苦命人托的生,所以,从没有人敢抓蛇,也从未有人抓鸟。甚至有这样的谚语:“伸手打只雀,不死脱层壳。”有人劝他别干这些造孽的事,他说,老子管它是什么变的,就是老子的亲爹变的,只要它能变钱,老子也照抓不误。村里人在背后骂道:“这个恶物!如果他爹卖得出来钱,他真有心把爹卖了。”

抓蛇和秧鸡子,确实搞钱。应该说,大狗子这回算是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问题是他聚不住财。把东西往城里一交,拿了钱,就去找人赌,或在县城里赌,或回到村里赌。一般而言,几张票子在身上揣不暖和就又跑到别人口袋里去了。一回,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杆猎枪和火药,想大干一场,可火药灌得太猛,一扣扳机,枪管“轰”的一声炸了,右手四个手指头像秧鸡子一样飞了。

有人说是报应,让他别再打鸟,可他说,不抓秧鸡子那杀爹卖啊?

听说莫小燕嫁了他,我心里有点疙疙瘩瘩,还有些疑惑。问坐在一旁的老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会抓天作怪啊!”老二回答。

天作怪是一种鸟,我小时候听它叫过,还知道它一叫,天就要变,要下雨。还听说过天作怪是小媳妇儿变的,小媳妇儿被公婆打死了,化作了天作怪。还记得有一首童谣:“天作怪,打草鞋,老子打,儿子卖,还说老子不勤快。”

“会抓天作怪?” 我有些疑惑。不还是抓鸟嘛,莫小燕就为这嫁给大狗子?

“落了后吧,虽说是抓鸟,可钱那是哗哗地。”有人说。

这时有人便说大狗子人到底是聪明,他弄了个抓天作怪的宝贝,高科技。这是一个扩音器,巴掌大小,还有一个U盘,再就是一个两尺见方的铁框,铁框的每一边有一排用细钢丝做的活动吊环。天作怪一进去,那些活环就拉紧了,把它拴住了。

这个高科技确实好使。不管白天和夜晚,大狗子只要把东西拎到一片林地里,把铁框架好,然后把扩音器放在铁框里,按下开关,潜伏在林中等待就行了。扩音器的声音比天作怪真实的叫声要嘹亮得多,发情期中的天作怪耐不住寂寞,经不住诱惑,鸣叫着飞来,纷纷往铁框子里扑。

我想不到有人会发明这样的高科技,脑子里冒出了竭泽而渔那个成语。想这个世界真有那么一点发疯、有点无所不用其极的意思了。

又想,这也是一个产业链啊,制造、销售这种设备,购买使用,抓捕,再送到餐馆,弄上餐桌(不知道这算了GDP没有),不知道有多少人依靠这种针对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的骗局而活着,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成为大款和成功人士。 “那个声音真是洪亮,几匹岭都听得见,而且比真正的天作怪叫的还要逼真。”有人这样说。他们好像并不知道U盘里装的就是录制的天作怪发情时的叫声。

“现在真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现在的高科技,只差吃饭机了。”有人感叹时代进步得太快。

好像一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这时突然有人说天作怪的肉好吃,很嫩。也说大狗子很搞钱,一只天作怪,在村上卖二十元,弄到县城,二十五元,运气好,一个晚上,可以捉几十只。

我听出来了,村子里的人,不再有人相信伸手打只雀、不死就脱壳的话了,知道村里有人吃它了。我感到村子里有人不再畏惧什么了,变了!

这时有人说到莫小燕,说她也是大狗子用高科技抓的另一只天作怪。

这个比喻还真有点确切,立即有人笑,自然而然地也把话题转到了莫小燕身上。

我突然想起每年过年的时候,总有男人来找莫小燕的事,问道:“她不是有男人吗?”

“可能是谈着玩的吧。”有人说。

“或者是拿钱租来过年的。”有人笑起来。

关于莫小燕为什么要嫁给大狗子,人们有种种猜测。归纳如下:一是莫小燕看上了大狗子的高科技,或者是大狗子利用了高科技。这个高科技太来钱了。大狗子说了,那个小小的U盘,威力无比,是个摇钱树,天作怪被抓完后,可以换上别的声音,只要这个天空下还有鸟在,还有鸟在求偶,在发情,鸟们还没有完全绝望,他就不担心个人的GDP下滑,也不担心CPI上涨,因为随着资源的减少,天作怪或者会像房价一样给人惊喜。不知道害怕什么的大狗子可能会像房地产商一样暴发,聪明甚至有几份侠客气的莫小燕自然也会看到这一点。二是她年纪大了,心急了,她原来接班,把户口办到城里去了,可后来被单位开除了,又去了广州,不知道户口落在哪儿。她现在是真正的一叶浮萍了,嫁个人,好歹落地生个根,说不定还能生下个一男半女,后半辈子也有个真正落脚的地方和依靠。她每天倚着门看天就是证明。那是什么?她在想嫁人啊,她不能老在她姐的门口靠一辈子啊,她得有一扇自己的门靠啊。三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啊,她明白自己是什么人,因此不敢找个好人家,怕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四是惺惺惜惺惺,大狗子这种东西,别人不待见,她莫小燕喜欢也说不定,狗还喜欢吃屎呢。五是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

这几种说法,都貌似有理,可异议也不少。因此,除了笑声,屋里还有一些争议声。譬如说,她想落地生个根的事,多数人持不同看法。因为雨水荒比大狗子优秀的男人多的是。老的嫩的,打光棍的,一抓一大把,哪个都比大狗子强,只要她答应嫁人,谁也不会计较她是那种人。又如惺惺之说,也有人反对,俗话说,戏子无义……她还会爱一个人吗?就包括第一条,也有人提出异议,大狗子这个高科技确实是很搞钱,可他抓了这么多的天作怪,他身上有钱吗?赌,多大的家当,多会挣钱也白搭,最多快活一下他的那只只剩下一个指头的手,莫小燕难道看不到这一点?

我只在一旁静静地听,并不参与讨论。因为这种事情是说不清楚的。一个女人嫁个男人,有理由正常,没有理由也正常――不是常说爱是没有理由的吗?

也有人为莫小燕鸣不平。说莫小燕再怎么也是见过大世面,见过金山银山的人,在大都市里花花世界里混过的主,再怎么模样在那里摆着,在雨水荒,或者说在全县,也是一顶一的头牌呢,怎么就配上这个恶物了?古时候人家从良,还给大户人家做个三房、四房呢,就说贱,没有尊严什么的,穿金戴银可是少不了的哪,再不济的杜十娘,不是也嫁了个公子?虽说那是个窝囊废,可到底还是公子哥儿啊……

从这些讨论里,我明白了一点。村里人对莫小燕和大狗子这桩婚事不看好,觉得不可理解,那意思是:鲜花插在牛屎上的事这世上多的是,可插到这么稀烂的牛屎上是人无法承受的。而对于莫小燕,他们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厌恶和鄙视。

我不大喜欢天作怪。觉得天作怪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恐怖,有些狰狞,人一听脑子里可能会立刻飘出张牙舞爪的印象,好像是个夜叉之类的东西。

我不喜欢天作怪还有一个原因是不喜欢下雨,因为上学,没有雨伞,连篾斗笠也没有,一双布鞋,下雨是不准穿在脚上的。

我没有见过天作怪,算是“只闻其声,不见其鸟”。现在,听说大狗子抓天作怪,莫小燕嫁了大狗子,便想知道天作怪究竟是一只什么鸟,问老二,老二说,“就是竹鸡子。”

我还是不知道,问他们竹鸡子是什么样子,这时人都七嘴八舌说起来。

按照众人的描绘,天作怪应该是这个样子:它像鸡,只不过没有鸡大,最大的半斤重,黑嘴壳子,可没有鸡冠,但羽毛很艳丽,有灰色、黄色、红色等许多颜色等,有点像图上凤凰的羽毛。

我想不到天作怪有这么漂亮,觉得过去对它的不喜欢太无端。

吃过晚饭,我便决定去村里转转,顺便看看莫小燕――雨水荒有这个风俗呢,婚丧嫁娶,邻里乡亲都去送恭贺、或者去慰问,拿点礼金,何况她也是结婚,是喜事,而且我碰巧又在家里,遇上了呢?

莫小燕姐姐家里,也有一些客人,只不过比侄儿家里少多了。大约十几个人,和侄儿家里比,有些冷清。屋里有一桌麻将,人都围在麻将桌边。

我没有看到莫小燕,和几个有点熟相的人寒暄了几句,喝了一杯茶,便去了厨房,掏出两百钱给了正在做饭的莫小燕姐,离开了。

可刚走出院坝,莫小燕在后面追上来了。

莫小燕看起来比往日显得年轻漂亮一些。头发重新做过,我注意了一下她的头顶,没看到她头上发印处的白发,想她是了油吧。脸也好像绞过,而且妆比往日要浓一些。她穿着大红的旗袍,头上还戴了花。我突然想起了人们描述的漂亮的天作怪。

这个打扮让我感觉她是很满意这桩婚事的、是慎重的。

我听说莫小燕要嫁给大狗子的事后,心里有点不那么舒服。我觉得她有点傻。既然要嫁人,就嫁到外面去好了,怎么一定要嫁在本村里?明知道村里人都知道她做过什么呢,怎么连这个聪明就没有呢? “祝贺你!”我站住了,准备握手,可伸了一半出去的手又缩回来了。因为莫小燕手里拿着钱,没有握手的意思。

她把双手抱在面前,看着我,“谢谢申老板。”

我在小学教了几年书,辞职下海,跑到省城混了几年,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卖润滑油。听到她叫我申老板,我知道她是知道我的情况的。怎么说呢?有点高兴她知道这些――无论怎么说,现在省城工作,而且大小还是个老板。“你客气了,我一点心意,祝福你们,愿你们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你能来……我……很感动。”莫小燕又说。

我说,“这回刚好碰巧了。如果不是和侄儿的婚礼同期,我可能就不会来了――当然,我也可能不会知道。”

“我知道。我们……哎,你现在……哎,怎么说啊,我们……”莫小燕似乎想表达很复杂的意思,可又不知道怎么说。但我还是听明白了,她是想说他们之间有很大的差距,或者还有点无奈之感。

我知道该怎么躲开,“你还是那么漂亮、年轻。”

莫小燕虽说四十多了,可模样还在。这一化妆,确实显得年轻、漂亮。她的脸很小,颈脖长,一低头一耷眼,骨子里有一种媚人的风情。这种人落到风月场上,想必也是宿命。我在心里感叹。

“谢谢。”莫小燕说时,突然把钱递到我面前。“这个――你拿走吧。你知道,我算不上这个村里的人了。所以,我没有收情,什么人的都没收。我担心还不上。”

嫁女,赶情赶在娘家,还情,也该娘家。莫小燕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道理。“别说什么情不情的,当我给你买了一束花!再说,明天,你就结婚了,不就是这儿的人了?”

“这么说吧,我……不差钱,我的钱……在雨水荒十辈子都花不完。”

我想不到莫小燕会这样说,想起村里人对她嫁给大狗子的种种猜测,越发有些疑惑了。突然想问问她这个问题。

“你选择……”

没等我把话说完,莫小燕就说,“你是觉得我嫁得有点怪吧,我知道大伙都觉得怪。”

我笑了一下。“你选择了……总有你选择的道理吧。”

“我喜欢鸟。”莫小燕又说。

听莫小燕这样说,我不想再问什么了。

莫小燕确实喜欢鸟。我突然记得小时候我们几个男孩子掏一个斑鸠窝,把几个没长毛的斑鸠儿丢到地上,莫小燕捡起来跑着去找医生的事。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喜欢鸟就嫁给捕鸟的大狗子?

又想,她是在炫耀什么,在分辩什么?

人啊,活着活着,就可恶了!

我觉得脸上像蒙了一层蜘蛛丝,抹了一把脸。“好了,我走了,明天我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与侄儿的婚礼时间冲突了。我真诚地祝福你们幸福。”

莫小燕嗯了一声,一笑,瞪着他,似乎希望我还说点什么,可我说过就转身走了。莫小燕追上我,把两百块钱塞到我裤兜里。

我原本准备也去大狗子家里看看,一来去赶个人情,二来去看看天作怪。可最终没去。侄儿让我写对联是个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不想去了。

侄儿婚礼结束后,我在家里待了两天才走。天作怪也好,莫小燕也罢,也像那些熙熙攘攘的客人一样来了又走了,我甚至连莫小燕过去给我心里的那点苍凉也没有了。

可回去不到三天,就听到老三打电话来,要我回去一趟,我问什么事,老三说莫小燕把大狗子弄死了。

老三说,起因还是天作怪。莫小燕不让大狗子抓天作怪,把大狗子的U盘藏起来了。大狗子向莫小燕要,莫小燕不交出来,他便把莫小燕捆了吊起来,用火食子烙她的脸,逼她交出了U盘。莫小燕没有办法阻止,昨天晚上,趁大狗子睡了,便想把大狗子这几天抓的一些天作怪都放了,没想天作怪一阵乱叫,把大狗子叫醒了,恼羞成怒的大狗子顺手拿了一把羊角锄朝莫小燕挖下来,没想羊角锄挖进了猪栏的木栅门里,取不出来了,莫小燕看到地上有把柴刀,捡起来,扑过去,砍到大狗子颈子上,几刀把大狗子砍死了。

我说,“她嫁给大狗子,不就是因为大狗子会抓天作怪吗?”

“我们都弄反了。她嫁给大狗子,恰恰就是不想让大狗子再抓天作怪。听大狗子爹说,莫小燕答应嫁他,条件就是大狗子不再抓天作怪。”

我一下怔住了。老三说完,直喘气,喘了一阵,便说莫小燕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这件事情太突然了。我心惊肉跳。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连夜赶回雨水荒,更不清楚为什么会在天亮时分去找莫小燕的姐。满脑子我都想着莫小燕头顶发印的那丛白发。莫小燕的白发影影绰绰,却又清晰可见,像游荡在坟地的鬼火。开车走神,让我在回雨水荒的山野夜路上,好几次险些酿成大祸。

雨水荒这个季节,万物葱绿,荒草也很茂盛。我周围荒草中,有朵朵艳丽的小花寂寞地开放。

莫小燕的姐倚在门边,不知道是在看天,还是在等待什么。看见我,嘴角浮起一笑,“你回来了,我正想着要不要去找你。”

“我想你应该可以去公安局说明一下,莫小燕她不是故意杀人……或者她就是防卫过当。”

莫小燕的姐对我的这个说法,并不上心。她转身进屋,从里面拿出一个用红色绒布包裹的长方形盒子,递给我,“这是她托我交给你的,她怕今生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打开绒布,看清是一个钢笔盒,里面放着一支钢笔。

“她给我说,这是你读师范时她买给你,可一直没有送给你。她说这么多年她一直带在身边。”

我顿时懵了。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

莫小燕的姐以为我是问她为何要杀大狗子,“为什么?她喜欢鸟儿呗,她说天空中没鸟就不是天空了。她不想看见空荡荡的天空。”说着摇起头来,叹着气,流露出不解和无奈。

我喉咙发哽,泪水要涌出来,想找一个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场。

从屋里退出来,莫小燕的姐问道:“蠢啊莫小燕,难道那些天作怪比大狗子的命更金贵值钱?”

我不知道莫小燕的姐这是问谁。

回省城时,在即将走出村子的时候,我把车停了下来,走到一片荒地上坐下来。

荒芜中的花朵出奇的漂亮。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躲在人家身后看我打球的莫小燕。她不是那么羞涩那么矜持吗?

我还是弄不懂莫小燕为什么要用那种极端的形式来保护天空中的小鸟,也不懂她为什么想死。我想那应该不是杀人者偿命那么简单。

我又想起她倚着门看天的事,那是无聊,是等待,是习惯,还是在看过眼烟云?

仰头看天空。天空中云卷云纾,偶尔有飞鸟掠过,我耳朵里也有咯咕咯咕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眼泪突然稀里哗啦下来了,像一条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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