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中的鸟岛举世闻名。每年5月以后，数不清的斑头雁、天鹅、鱼鸥、棕头鸥、鸬鹚和秋沙鸭等鸟，从东南亚、印度、巴基斯坦和我国南方飞栖岛上，营巢孵雏，蔚为壮观。而在荣成市北端也有一个鸟岛――海驴岛，那里是另一番鸟的世界和乐园。
2009年5月6日，我游览了海驴岛。
海驴岛离陆岸旅游码头2海里，从地图上看，像一个元宝倒置在碧海之上。岛东西长500米，南北宽200米，无长住居民。这是一座海蚀岛，岛周水深约有10米，流急礁多，岛岸则几乎全是悬崖峭壁，尤其是岛东岛西，陡峭的岸壁直落海中，在海水长期的冲刷下，形成许多石门水洞，犹如喀斯特溶洞，渔民出海遭遇风浪，有时就到洞内避险。岛前中部有短短的一段沙滩，码头就建在沙滩旁。
弃船登岸，我上了绕岛东部的游览栈道。栈道由铁管焊成，架在峭壁上，离海面约有两三米，脚下和左右焊上了铁网，头上覆上了尼龙网，以防落石伤人。走在颤悠悠的栈道上，抬头望，刀削斧砍的悬崖，龇牙咧嘴的岩石，欲倾欲覆；低头看，海浪卷着白花扑打脚下的岩石，陡壁下的海水几乎是黑褐色，真不知深深几许。岛后不远的海中，有一块平坦的礁石，叫海狗硼。每到春秋季节，常能看见海狗爬上礁石休息，晒太阳。海狗主要栖息于北太平洋的日本千岛群岛和俄罗斯的萨哈林岛一带，想不到在此也能见到。在岛后与岛相连处，一块数丈高的巨石高高矗立在海中，名曰扁担石，直上直下，草木不生。传说当年二郎神奉玉皇大帝之命担山填海修建东京，一天，二郎神挑着两山走到成山北边，忽听东海之中有驴嚎，西海之中有鸡鸣，一惊，扁担折断，两座山坠入海中，成了两座海岛，东边的叫海驴岛，西边的叫鸡鸣岛，折断的两截扁担化为两根高高的石柱，一截竖于海驴岛后，一截竖于鸡鸣岛后，两柱对接起来，正是一条完整的扁担。
还是来说一下岛上的海鸥吧。
船还没靠岛，远远地便见岛的上空，蜻蜓似的盘旋飞舞着许多鸟；船近码头，空中传来接续不断的“猫乌”、“猫乌”的叫声，这是海鸥，因其叫声像猫，当地人俗称其海猫子。上得码头，只见水泥地面满是斑斑点点白色的鸥粪痕迹，无数海鸥在我们的头顶翻飞，“猫乌”、“猫乌”的叫声更加响亮，似在欢迎我们这些游客。顺着栈道而行，只见悬崖上落满白色的鸥粪和许多海鸥，海中礁石上也聚集着不少海鸥，看到人来，倏忽振翅飞去。海驴岛周遭岩壁陡峭，离陆又远，环境幽静，是海鸥繁衍生息的好地方。每年清明前后，数不清的海鸥飞临岛上，筑巢产卵孵雏。小海鸥羽翼渐丰，便跟随父母学飞，岛上岛下，大小海鸥翻飞翔集，极为壮观，直到7月底才陆续离岛。海驴岛和长岛县的车由岛、辽宁长海县的形人坨子并称为我国北方三大海鸥繁殖地。海鸥是渔民眼中的吉祥鸟，它能帮助渔民预测天气，渔船遇险时它会发出警报，引船前来营救，渔船出海时海鸥经常随行，飞累了就停在船上歇息。海鸥和渔民是人和动物间的一对好朋友。
管岛的田师傅陪我登上岛中部山顶的观鸟台，往东一看，只见沟壑隔断的峰顶上、山坡上，光秃秃的几乎没有草木，白花花的鸟粪似下了一层霜，数不清的海鸥雪球似的蹲伏在地上，崖壁缝隙间也蹲伏着许多，并有许多海鸥在飞来飞去。往北看，陡坡上也或蹲或飞着无数的海鸥。我问田师傅能有多少，田师傅说真是没法数，多时有人估计能有数万只。
这么个小岛，数万只，真是海鸥的世界啊！
岛的西部地势则比较平缓，茂密的枯草中已泛出翠绿的颜色，令人惊奇的是山坡上正盛开着娇黄的野蔓子菜花，像南方的油菜花一样开成了一片。据说清代以前岛上满是耐冬树，暮春时节繁花似锦五彩缤纷，当时人们称此岛为冬花岛或花陀。后来陆上缺烧柴，人们遂将岛上的耐冬砍去，现岛上已不见了耐冬踪影。但岛上又逐渐长起了大片的芙蓉。现在，在金黄的野蔓子菜花之上，是像冬天苹果树一样光秃秃的芙蓉树枝，待到春末芙蓉花开，岛上就变成了红色的花海。
我们穿过一片野蔓子菜花地，来到岛的背阴坡。这里坡陡草密。尽管隔着一定距离，我们的来临，还是惊起了一片海鸥，它们在我们的头顶不停地飞鸣。地面上有数不清的鸟巢。鸟巢都比较简单，一个浅浅的窝，上面铺点杂草，每个窝中有一、二、三个不等的蛋。蛋有鸭蛋大小，比鸭蛋尖，土灰色带有黑褐色的斑块。海鸥没有鸭子大，却产下了鸭蛋大小的蛋。此是海鸥的孵雏期，它们正伏在窝上孵化。
我们俩在一块岩石上坐下来。
也许是海鸥看出我们没有伤害它们的意思，也许是它们认出了穿着一身草绿色工作服的田师傅就是与它们朝夕相处的朋友，乱飞的海鸥逐渐飞回窝中，杂乱的叫声也慢慢平息，我们的前面慢慢落满了海鸥。它们静静地伏在窝上，悄无声息，或静静地梳理着羽毛，偶尔有一两只扇动翅膀轻离地面又轻轻落下，有两只落在我们面前几步远的岩石上，相依相偎，一对初恋情人似的。
海鸥是我们沿海常见的鸟类。在威海海边，常见海鸥在天空飞翔，在海面掠过，但它们始终与人类保持着一定距离，使你无法接近。而今天，这么近地与海鸥相处，我还是第一次。我仔细观察着眼前的海鸥，头和颈腹部毛色洁白，翅膀发灰，尾巴黑色，嘴巴略显大，颜色焦黄，嘴尖处发红。田师傅告诉我，这是海鸥的一种，叫黑尾海鸥。海驴岛是黑尾海鸥最大的繁衍栖息地，每到繁殖季节，岛上的海鸥铺天盖地，遍地都是鸟窝。在过去生活困难时，人们曾摇着船带着水桶上岛捡拾海鸥蛋。现在尽管采取了很多保护措施，人们的环保意识也大为提高，但伤害海鸥的事还是时有发生。他指着眼前的地方说，这里有围墙挡着，不准游人来，以保证海鸥产卵孵化的安静，但还是有人翻墙而入。看，这已经走出了一条道。最不能容忍的，是个别人偷偷捡拾鸟蛋。捡走一个鸟蛋就是杀死一只海鸥啊！还有的为了摄影拍照去惊海鸥，以前有放鞭的，后来有人喊，轰，看见了我就赶，气急了我就骂！
我理解这位管岛人的爱鸟情怀，他的“骂”中包含着多大的无奈和多深的爱呀！
我想起了以前报刊上登载的一幅幅精美的鸟的照片，那照片有耐心等待辛勤抓拍得到的，但又有多少是用惊吓轰赶等不人道的手段获取的，照片中鸟的眼神里应该有惊恐和愤怒呀！ 我的目光移向远方，在岛的西部，光秃秃的芙蓉枝杈上有两只白色的鸟，看起来不是海鸥。田师傅告诉我，这是黄嘴白鹭，鹭鸟的一种。它全身羽毛白色，嘴巴焦黄，腿长脖子长。黄嘴白鹭极有耐性，常常伫立枝头，一动不动，当地老百姓给它起了个不雅的名字：穷等。海驴岛也是黄嘴白鹭的繁衍栖息地，不过现在这几只是临时过路的，过些日子大批的白鹭才逐步上岛。它们在灌木丛中或地面上筑简单的窝，产卵孵雏。白鹭和海鸥大小差不多，产的卵却只有鹌鹑蛋大小，鸭蛋青色。白鹭和海鸥一样，也是主食小鱼等水生动物。雏鸟孵出后，夫妻轮流打食喂孩子。中午太阳毒时，大白鹭和大海鸥会展开翅膀为雏鸟遮挡太阳。白鹭爱干净，闲时不停地梳理羽毛。到秋天小白鹭羽翼丰满，白鹭便逐步飞离海驴岛迁往台湾、香港和马来西亚等地。
白鹭对栖息地的环境要求极高，水质必须清洁，空气不能污染，环境需要安静，因此被称为“环保鸟”。现在白鹭在世界上已经非常稀少，据统计，全球的黄嘴白鹭不过3000只，我国只在福建厦门、辽宁长海和省内长岛发现一部分，五六年前，就被列为世界濒危鸟类，我国也把它列为二级保护动物。前年，以厦门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院长、鹭科专家陈小麟教授为主的三人小组到海驴岛考察，发现海驴岛的白鹭种群是世界上最大的黄嘴白鹭种群，数目达到800多只。海驴岛完全可以申请黄嘴白鹭自然保护区。这是多亮的一张名片呀！可惜的是这张闪光的名片至今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这是小学时代就印在我脑海里的生动美丽的画面，如今，我的眼前又出现了翠岛之上如雪如云千百只白鹭翻飞翔集的壮观景象。
海驴岛真是一座鸟岛，名副其实的鸥鹭王国！
我们继续顺水泥铺就的通道向岛的西部走去。最高处高高耸立着白色的灯塔。这里是环绕成山头的海上南北通道，往北望去，正有几艘巨轮在航行。岛的西南角，又是一片险峻的悬崖，上面落满数不清的海鸥。我想起今天还没拍几张海鸥照片，遂独自朝那片悬崖走去。还没走到跟前，扑啦啦的海鸥一齐飞起，“猫乌”、“猫乌”地在我头顶乱叫。我摁了几下快门，回放一看，没有一张像样的照片，但海鸥已被我全部惊飞。我只好收起相机，退回半山腰。
一会儿，乱飞的海鸥逐渐回落到岩石上，“猫乌”、“猫乌”的叫声也逐渐平息，此处又安静了下来。我又端起相机，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向海鸥靠近，刚接近最佳位置，成群的海鸥又一齐飞起，我的拍摄又一次失败，我被迫再次退回。
当海鸥再次飞落岩石安静后，我有了新的打算。我慢慢靠近岩石端好相机，任凭海鸥飞起鸣叫，我也不动，我要用我的耐心等待，向海鸥表明我不会伤害它们，我只想拍几张照片。海鸥似乎一点也不理解我的心意，越来越多的海鸥聚集盘旋，大声鸣叫，反复向我俯冲，有几只竟从正面向我扑来，翅膀几乎拍到我的头顶，叫声也大得吓人，我浑身陡起一阵鸡皮疙瘩。我用手摸了一下头顶看有无鸟粪，我知道撒粪是鸟进攻的一种手段。我感到了海鸥的愤怒，它们是真的在赶我走了。我识趣地背起相机离开，身后又逐渐恢复了平静。
我穿过岛西的缓坡向码头走去，占据了岛上大部分面积的缓坡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一只海鸥落脚，更不见它们的巢。我惊奇地发现，岛上成千上万的海鸥，都分布在岛东岛西的陡峰和岛周围人迹不至的悬崖峭壁上，凡有人迹的地方就不见海鸥的踪影。难道我们人与海鸥只能“远爱”不能“近亲”，总得保持一定的距离？昆明人怎么能在翠湖零距离地喂食红嘴鸥？看来我们这里与海鸥的关系真是需要研究的一篇大文章。
我和游伴们登上船，头顶上依然有海鸥在翻飞和鸣叫。现在我终于明白，来时把码头上翻飞的海鸥理解为“欢迎”纯粹是自作多情。此刻它们的翻飞和鸣叫更像是下“逐客令”，我们每个游客都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也许不受欢迎的还有游览栈道、水泥观鸟台、彩色小板房、旅游码头和游船，以及一切妨碍海鸥的人为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