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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午夜开始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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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午夜开始的黎明
时间:2023-02-15 00:14:54     小编:

1

在一个黄昏,一列火车为了赶时间,而没有在一个小站停靠。这是法国作家萨特小说里的一句话。在三月八日午夜,零点三十二分,当我拿着一只手电筒,行走在京沪高铁的轨道间,看着被头灯和手电筒照耀着、在漆黑午夜里闪烁着亮光的一条一条轨道时,萨特小说里描述的这句话,就慢慢地沿着轨道,从远处走向了我。

城市的灯火落在了渐渐走远的背后。手电的光芒照耀着从脚下向远方延伸而去的轨道。头顶上是在午夜的天空上闪耀的璀璨群星。早春的风沿着轨道无声无息地吹拂着。尽管这天夜晚的气温,在天气预报里已经达到了8摄氏度,但被午夜的风卷着吹到身上,这样的温度还是非常寒冷,足以吹透一件裹在身上御寒的羽绒服,让人缩紧着脖子。

对于拖着工具车走在我旁边的这群人,他们的黎明就这样开始了――在午夜灿烂的星光和他们头上戴的那些头灯的交相辉映之下。为了不妨碍他们工作,我尽量走在他们的后头,跟着他们急匆匆的脚步朝前奔走着。在一组道岔前端,我停了停,仰头望了眼天空,想象着,在零下十几度、二十几度的寒夜里,这些行走在轨道间的人,他们都是怎么作业的。虽然对气象学不是很懂,但是大致也能知道,在类似黄河大桥那样的地方,冬天里即便是最小的风速,也足以让桥上的温度下降10摄氏度。

高铁作业门的设置一般是三公里一个。从作业门里进来,沿护堤上的水泥台阶通道,走上铁路线后,他们要拖着工具车,走上大约七八百米,到达他们的作业点,然后是接近四个小时马不停蹄地工作(按照要求,他们每次作业都须提前十分钟下线,目的是为了检查带到铁路上去施工的工具,是否全部带了下来。每天早上5点零8分,确认车就要开过)。由于是“天窗”作业,工时紧迫,需要争分夺秒,所以,上道后,中间他们是一刻也不能停下来休息的。

铁路,这是一个和千家万户相连,和我们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的名词。每一天,每一个节假日,都会有数不清的人涌向铁路,或是奔向无法割舍的亲情;或是奔向酸甜苦辣相杂的爱情;或是奔往心早向往之的一个美好之处;抑或是奔向一个不得不到达的地方。总之,那是千万人出行的必经之路。尤其是到了春节这样的日子。为了那一天的团聚,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身背大包小包“举家迁徙”,劳碌往返在铁路线上。拿在手里的那张火车票,乘上的那趟列车,就成了他们抵达幸福的全部承载之物。一些人归乡的心急切起来时,便恨不得火车也能够像飞机那样“飞”起来,把他们载回家。

这种能够“飞”起来的东西,我们称之为速度。而现在通车还不足五百天的高铁,在很多人的眼里,无疑就具有了这种“飞”起来的速度。当然,在我们乍听到它具有380公里的时速时,这样的速度,让人突然听到,内心里或许多多少少会觉得不以为意。但是,等我们拿起计算器,把它们各自的单位划分成细小的秒和米,算出它每秒钟里行驶出去的距离是一百米,相当于子弹冲过空气的速度时,那么这样的时间单位和距离长度,是不是就会令听见它的每一个普通人,不自觉地感到瞠目结舌?

这一个初春的午夜里,在我身边走着的,这群从午夜开始黎明的人,他们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在浩瀚的星空下面工作,正是为着保护这种我们称之为速度的东西,让那些想乘着高速火车“飞”回家的人,安全地抵达他们温暖的家园。

2011年7月9日,正是盛夏,我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学习结束,准备到北京南站乘动车回济南,恰好赶上京沪高铁在这一天里开通。从北京到济南,乘坐原来的动车需要三个小时,而乘坐高铁,仅仅需要一小时二十五分钟。我去查过车次,毫不犹豫地排队买了张高铁车票,就是想体验一下高铁时速380公里的速度带给我的是一种什么感觉。平稳。舒适。快速。这是我回到家之后,给家人们的描述。

在给家人讲述乘坐高铁的这些感受时,坦白地讲,我并没有想到,高铁380公里的时速,跟这群在午夜里靠只头灯手电取亮工作的人有什么关系。我甚至没有想到过他们的存在。

2

2013年1月1日:

动车专行B线+900―950高低

81#道岔方向从岔心后至尖轨

29#道岔尖轨顶铁不密5mm

第三转辙机不密5mm

第一、 第二之间尖轨不密5mm

道岔至尖轨部分高低不良

71#道岔第三转辙机不密5mm

……

65#……

岔心中部至辙岔后水平不良,岔心顶铁不密5mm

69#尖轨部分水平不良

蔺存庆、袁卫兵、叶敏、闫文凯、李振清、张炳庆、宋颂。

2013年3月6日:

今天阳光明媚,今天多云转晴,踏青的时刻到了――

以上记录的两组时间与内容,都是来自一个名字叫高广胜的人。前者摘自他的工长日志,是一个天窗点的检查内容;后者则是他发在济西工务段QQ空间里的一个帖子。

高广胜50岁,是济南铁路局十大安全标兵,动车所保养点的工长。但我见到他时,却发现他有着和年龄极不相称的一种羞涩。

“没到高铁之前,他是一个驴友。”

这是我晚上到济西工务段后,在他们的碰头会上,一个叫宋颂的小伙子对我说的。他是高广胜的同事。工务段的“天窗”作业,虽然是在高铁全部停开的零点三十分上道工作,但是每天晚上的九点半,工区的车间碰头会就要开始。检查、测量、观测、桥梁检查、线路整修、钢轨打磨,六个工区的负责人开始点到,安排各班组当天的工作。

晚上十点半,是各个班组的碰头会。碰头会一结束,各班组的人员就去乘上各组的车,去工具库里领取工具。然后行驶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到作业门口去,等待零点三十分进门作业的命令。因为这一天高广胜所在工区的作业点比较近,时间来得及,我跟随高广胜步行朝工具库里去。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多孔的强光手电,肩上背着一个小包。我问他包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他扭转身,打开包,边走边掏出里面的东西给我看。里面是一个卷尺,一把类似学生用的直尺,是钢的。另外就是他时刻随身携带的工作日志和一支笔。他走着,给我介绍着高铁的轨道情况。“高铁的轨道是无砟轨,全部用轨道板取代了石砟。这种轨道的宽度调整,动一毫米都要做方案。”“高铁的轨道像刀刃一样,只要一线亮。接触面越小,摩擦面越小,速度才能更快。轨道的亮面大了,就有问题了。”“提速主要提的就是线路。”“TQI值越低越好。”他数着家珍。半天后,我才弄明白,TQI指的是线路的综合质量,包括高低、方向、轨距、水平、三角坑、左右轨向,左右高低等七项指标。他们班组里这天是去整修道岔。因为昨天线路测量车发现了晃车问题,他们要去查看车为什么晃,是高低不平还是轨距变化了。不管是哪项出现了问题,都要在今晚上的“天窗”里解决好。 班组的人到达作业门时,正好是夜里十二点。高广胜和同事们把工具从车上卸下来,一件一件地摆在作业门的门口,一一清点、记录、确认、签字。他们清点完毕,再由安全员再次清点、记录、确认、签名。这些工作,是为了他们在凌晨四点半下线时做准备的。每天早上四点二十分,他们工作完毕后从线路上撤下来,这些工具还要再次摆开,一一地清点确认,以保证没有任何工具遗留在作业现场。跟一颗小螺丝帽的松动都能导致车毁人亡一样,遗留在作业现场的任何一件工具,都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可怕后果。

陪着我采访的济西工务段工会主席宋华峰,见缝插针地给我说着,高铁实施的是最高等级的管理,不允许有任何的疏忽。所以,“每个天窗点的工作都有一套程序,用什么工具,几点干什么,全用标准衡量,一点也不能含糊。”

工务段被称为高铁的“医生”。而高广胜,现在就是一个被称为医疗专家的人。高铁跟人体一样,对气温非常敏感。气温的变化,特别是刚入冬的一段时间,温差变化大,轨道很容易折断。高铁虽然是一个“新生的事物”,但它毕竟还是“铁路”。高广胜凭借着三十多年的铁路养护经验,他只要拿眼睛扫一遍轨道,就能看出线路质量是高是低。

到达作业点之后,高广胜拿着他的多孔手电筒,就趴在了轨道上。他的目光顺着手电打在轨道上的光线,在给这条轨道做着诊断。我拿着手电筒,在一边看着他跑来跑去地忙碌,才知道,到达作业点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采访他的时间了。

夜里两点了。除了天上的星星,就只有高广胜和他同事们头上手里的那些电筒还在黑夜里闪烁着光芒,与天上的群星相互映衬着。我站在轨道间,眺望着在远处消失在黑夜里的轨道,仰望着辽阔的星空,已经疲乏得想找个地方躺下来了。但是,高广胜还有他的同事们,却仍然像刚上线时那样,在那里一刻不停地忙碌着。中间,他除了趴在轨道上,顺着那条手电的光线朝前方看着,寻找着他需要的数值,我没有发现他停顿下来一次。

3

人们常常会说“天若有情”。现在,我却想说“轨道若有情”。轨道若有情,我猜,它一定会像一个洁身自好的姑娘,为了那个爱惜她的人,好好地珍惜着自己的一发一丝。因为,那个爱惜着她的人,为她,付出了他所能够付出的一切。

当然,“他们”是很多人,“他们”是一个伟大的群体。在此,我还想把我这次认识的那些“他们”,我们亲爱的兄弟们,介绍给大家。“他们”是:

张涛。他的老家在禹城。他的妻子是一个常年患肾病综合征的教师。

王高峰。家在巨野。曾经三个月没回一次家。他说高铁也是人生的一个跨越和挑战。

张全山。“干”这个字很好说,但干起来很难。比如焊轨,温度、湿度、灰尘都影响焊接。针尖大的灰尘都会导致灾难。

黄超。一个来自扬州的南方小伙子。因为工作,外公去世,母亲生病手术,他都没能回去。由于异地,他还失去了在大学里谈的女朋友。

孙玉建。他要求工友们就是清理排水沟也要一丝不苟,严格执行命令,按程序来。

“他们”是支洋。他仔细地给我讲解着不同地段螺栓的松紧值,26岁了还没有女朋友。我问他怎么还没找,他笑笑,说他们昼伏夜出的工作性质,很难谈到女朋友。因为时间上总是不对接,人家女孩子上班时,他们在休息;他们休息时,人家女孩子正在上班。

“他们”是宋颂。孩子梦里在叫爸爸,见面后却不叫他了。小区里认识孩子的人,比认识他的要多。

“他们”是张传鹏。习惯了现在的工作生活,回家后夜里睡不着,仍然要等到天亮后才能睡。为不打扰家人,他总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们”是叶敏,一个年轻的大学生,线路上的业务没有一样不熟练。是宋建强,一个桥梁工长,同事们都习惯叫他大兵。是闫文凯,一个从内蒙古退伍回来的战士,是六个月孩子的父亲。是赵肖捷,一个甘肃小伙子,家里的第三代铁路工人。为了高铁的安全,他说付出再多也值得。

“他们”还有很多。陈波,魏越,陈志鹏,魏巍,李斌,朱斌,龙慧菁,张明庆,彭硕,王宪飞,姬青贤,郝禹,卜凡超……我遗憾没有能全部认识他们。

“他们”戏谑地说:我们都忘记了城市白天的模样。但是,他们的书记孙甲辉,说他们是最能吃苦,最能奉献,最能战斗,最美的一群人。因为从午夜开始,他们就奔走在大地上,给我们迎来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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