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英国著名作家多丽丝・莱辛在其短篇小说《屋顶丽人》中，塑造了一位特立独行的女性形象，传达出敢于冲破男权文化的桎梏的女性心声。莱辛在埃莱娜・西苏“身体写作”理论的观照下，全方位凸显了女性身体这一特殊的媒介，继而表现出其蕴含的颠覆男权的话语革命力量，从而体现出作者对女性构建主体性地位的强烈诉求的思索。
关键词：身体写作;身体突围;灵魂渗透;语言飞翔
在父权制文化传统占据主宰者地位时期，女性群体被西方社会的二元对立思维模式所禁锢，长期处于缄默的哀怨状态。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女权主义运动的第二次浪潮期间，法国女性主义批评学派认为女性受压迫的命运与以男性为主体的语言体系有着密切的联系，意图打破这种男性象征秩序，建构女性主体。其代表人物埃莱娜・西苏，1975年在其著作《美杜莎的笑声》中率先提出“身体写作”理论，指出女性通过书写身体这一自我表现的媒介，承载着自我解放的文化意味，旨在突破男性言说对女性声音的遮蔽，进而建构女性话语来反叛传统男性话语权威，开创了一种全新的独特的写作方式。
《屋顶丽人》是多丽丝・莱辛在西方女权主义运动第二次浪潮风起云涌之时创作出来的经典之作，通过描写以哈里，斯坦利，汤姆三位男性为代表的作为凝视者的轻浮行径，与一位晒日光浴的女性作为被打量者的冷漠态度之间的强烈的反差，展现出莱辛在女权运动的政治曙光下，对女性追求精神自由和人格独立的愿望的思索。
一、女性自我的身体书写：“身体突围”
在传统的写作中，女性的身体长期处于男性的目光审视与遮蔽下，成为被抽空了自我意识的容器，并始终将描写身体作为自我表达的禁区，随着女权运动的开展，女性的身体意识开始渐渐复苏。西苏的“身体写作”理论倡导女性大胆地描写自己的身体领域，“写你自己，必须让人们听到你的身体，只有到那时，潜意识的巨大源泉才会喷涌”，①将女性身体从男性的附属物的地位中释放出来，作为独立的个体，展现自我的欲望，抒发自我的生命体验。
《屋顶丽人》中，莱辛顺应了西苏“身体突围”的号召，描绘了一位在不具有私密性的公共领地――天台，无视着旁人的眼光，毫无顾忌地晒着日光浴的女主人公，体现出我行我素的反抗姿态。这位女主人公将自我的身体从封闭的空间转移到大众视野下的天台上，俯卧着享受着阳光，本身就是对男权制规约和习俗的蔑视，她表现出舒展自我身体的无所畏惧，将身体从被异化和禁锢的传统地位中解放出来，成为女性独自拥有的不可分割的部分。莱辛在小说中细致的描绘了女主人公的裸露的身体，“黑头发，晒得发红的结实的脊背，双臂伸开”、“在毯子上伸开的两条粉腿”②这一系列对身体的直接大胆地书写，颠覆了传统文学范畴中，男性刻意规避或异化女性身体的现象，迎合了西苏借由女性一直被封锁的身体领域的直接呈现，从而使女性身体具有主体性的意义，激发了浓厚的自我意识。
二、女性身体的文化向度：“灵魂渗透”
在传统写作中，女性的身体大多是一种生理范畴上的“肉体”的所指，不具有特殊的文化气息，伴随着女权运动的深入，女性的身体被赋予了更多的精神所指。西苏的“身体写作”理论中的“身体”作为符号体系，具有隐喻特征，指向女性身体所蕴藏的丰富的却又被男权文化霸权长期压制和扭曲的心理文化信息。西苏指出女性的身体承载着世界、民族、妇女的历史，不仅代表着整个女性群体，而且成为肉体与精神的复合载体，蕴含着政治解放的意味。
《屋顶丽人》中，莱辛体现了西苏对“女性身体”这一概念的深层解读，女性的身体是超越肉体的文化的存在。小说描述了六月赤日炎炎的一周里，以屋顶为场所所发生的故事，面对高温的天气，在屋顶干活的三个男人表现出了极度的不习惯和不适应，他们先是想方设法地躲在阴凉下，“他们脱掉上衣，并肩站着，使劲往烟囱投下的一块一英尺宽的阴影里挤”，接着哈里向楼下女人借了块毯子遮挡烈日，“他们将一头搭在电视天线上，另一头挂在一排烟囱管帽上。毯子投下的阴影正好挡住他们更换的那根排水沟”，最后他们甚至一度离开了热浪翻滚的屋顶，“他们站在屋顶下楼梯口，不愿爬到上面去受热”。③相比于三个男人手足无措的举动，女主人公在面对热浪来袭时，就显得从容自若，仰卧在天台上，肆意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丝毫不畏惧被烈日灼伤。小说中，莱辛将太阳作为一个特殊的隐喻，象征着当时红红火火的女权运动浪潮，女主人公在烈日下悠然自得地裸露自己的身体，暗示着女性追求光明的强大热情，与争取自由的盛大决心。而三位男人所表现出对炙热温度的恐惧与逃避，展现出男性对女权运动来临，女性权利的声张的怨恨与恐惧。莱辛借女性身体的舒展与自由，表现了女权运动高涨时女性的独立意识的空前觉醒，这与西苏所赋予女性身体的政治文化意图相契合。
三、女性地位的主体性建构：“语言飞翔”
在传统写作中，男性话语权威占据着主导地位，女性长期蛰伏于以理性、规范为标志的言语环境中，无法为自己卑微的处境所辩护，在如火如荼的女权运动的影响下，女性积极追求合理权利的主张，争取同男性平等地位的要求空前膨胀。西苏的“身体写作”理论另辟蹊径的将书写身体作为一种非语言的对抗方式，成为一种独特的话语策略，“妇女必须通过她们的身体来写作，她们必须创造无法攻破的语言，这语言将摧毁隔阂、等级、花言巧语和清规戒律”，通过用一种身体语言，无声传达出女性完整的体验，来夺取对身体的自我表述权，进而建构历史性地位。
《屋顶丽人》中，莱辛刻画了一位以独特的“言说”方式来证实自我存在的纯粹性的新女性形象，凸显了西苏对表达身体的女性话语的重视。小说中，莱辛从多个方面描绘了女主人公在面对骚扰时所表现出的姿态，首先她采用的是不理睬的漠视态度，当斯坦利挑逗地向她吹口哨时，她“连眼都不抬一下”，将内心的不屑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其次她用冷酷的神态和行动来回击着男人们的无礼与轻浮，当三个男人集体对她吹口哨时，她“抬眼冷冷地看了看他们”，又继续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为了避开三个男人无聊的注视，她走到了一处他们看不见的屋顶，直接选择回避的方式来对抗;最后她用寥寥无几的话语发泄着对三位男人的厌恶与愤怒，当汤姆向她献殷勤，表达想结识的愿望时，她脱口而出“走开”，表达出厌恶之感，并且用严厉的口吻训斥着他观赏的心态，甚至不再理会。莱辛通过描写女主人公与三位男人之间近乎无声的交流方式，将其内心拒绝使用男性话语的高傲的心理特征表现得淋漓尽致，进而用西苏所认可的独特的身体语言，建构了主体性的地位。
结语
《屋顶丽人》中，多丽丝・莱辛在以具有颠覆性力量的“身体写作”理论视域下，塑造了一位沉默、孤傲的女性形象。首先书写女性身体，本身是对以男性价值体系所支撑的“规矩方步”的翻覆，接着创新性地赋予了身体超越于生理的精神指向，展现了女权运动高涨时期女性追求独立自我的寻求，最后将身体语言作为抗衡、消解主流男性话语的武器，为女性地位的提高贡献力量。
参考文献：
[1]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批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
[2]张岩冰：《女权主义文论》，山东：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3]多丽丝・莱辛：《屋顶丽人》，吴煜幽译，《当代外国文学》1995年第3期
注解：
①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批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194页
②多丽丝・莱辛：《屋顶丽人》，吴煜幽译，《当代外国文学》1995年第3期第66至第68页
③多丽丝・莱辛：《屋顶丽人》，吴煜幽译，《当代外国文学》1995年第3期第66至第6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