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随着区域服务贸易协定的兴起，学界引发了关于“绊脚石”与“垫脚石”问题的讨论。通过RATS收敛角度的分析表明。区域服务贸易协定的收敛是区域服务贸易自由化通往多边自由化的一种可能路径。各区域服务贸易协定规则之间的借鉴有助于缩小不同类型协定之间的差距，从而减少“意大利面碗效应”；区域服务贸易协定的承诺水平的相似一定程度上意味着各协定对GATS的遵循；自愿合并协定的“GATS=”特征表明它们更倾向于巩固各国在GATS下的承诺。因此，从区域协定收敛的角度来看，区域服务贸易协定更可能是多边自由化的“垫脚石”。
关键词：区域服务贸易协定；收敛；“垫脚石”与“绊脚石”
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经济学家们长久以来都在担心区域贸易协定的系统影响，担心它们会埋葬战后世界经济繁荣和贸易发展的一个重要基石――多边贸易体系。自20世纪90年代早期后，区域服务贸易协定（Regional Trade Agreements in services，以下简称RTAS）方兴未艾，学者们又将这种担心延伸到了服务贸易领域。与货物贸易协定类似，对于区域服务贸易协定的消极影响的担忧来自三个方面：区域主义在进程上会造成多边主义的“注意力转移”效应（attention diYerSion），在机制上可能诱发国内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以及促使对第三方歧视性待遇加强，在利益层面则可能使多边贸易自由化问题复杂化（贺平，2012）。然而，区域主义与多边主义并行发展的趋势短期内不会改变，因此，二者如何实现并行不悖的发展是一个现实的问题。RTAs的收敛（RTAs的收敛包括RTAs之间的融合，也包括RTAs向GATs的收敛）或许是一种理性治理现有复杂的区域协定网络的重要方式。目前关于RTAs收敛的案例还比较有限，但是以一个更大的区域贸易协定代替众多小的区域贸易协定，或者在原有的区域贸易协定的基础上不断吸纳新成员形成更大的区域贸易协定，这种现象在全球多个区域已经出现。RTAS的这种收敛与融合现象对服务贸易多边体系将带来怎样的影响呢？它会是引导服务贸易区域主义走向多边自由化的有效路径吗？这是一个极富理论与实践价值的议题。本文选取RTAS收敛与融合的角度，从自由化规则的收敛、自由化水平的相似度以及RTAS自愿合并（metging of agreements）三个层面解读区域服务贸易协定的收敛与融合，在此基础上分析区域服务贸易协定对多边体系的影响，力图对服务贸易领域的“内生性扩展”研究有所贡献。
Christopher Findlay，Sherry Stephenson和Francisco Javier Prieto（2005）指出，RTAS收敛的关键因素是协定框架本身的兼容性。因此，本文将首先探讨RTAS的框架及其规则的收敛性问题。
按照自由化承诺方式的划分，目前RTAS可以划分为四类：GATS型、NAFTA型、EU型以及其他类型。其中，GATS型可细分为完全肯定式清单和GATS混合型（hybfid type）；NAFTA型又可细分为第一代NAFTA型和第二代NAVFA型（也可称后NAFTA型，post-NAFTA）。
根据Carsten Fink和Martin Molinuevo（2008）的论断，完全肯定式协定的数量其实很少，结合了CATS和NAFTA特点的GATS混合型才是主体。典型GATS混合型如安第斯共同市场（GeneralFramework of Principles and Rules and for Liberalizing the Trade in Services in the Andean Community），与NAFFA型RTAS不同，安第斯共同市场没有排除任何提供方式或任何部门，与GATS型RTAS不同，它引入了源自NAFTA的“静止条款”（standstill，“SS”），但其静止条款又与NAFTA型RTAS的静止条款有所区别――该静止条款适用于所有级别的政府，并没有排除地方政府。此外，自1994年NAFTA后，越来越多的RTAS在跨境服务贸易规则的基础上寻求平行的投资规则以及自然人流动规则以作为补充。
由于欧盟自身的历史及其在经济一体化方面的雄心，EU型形成了自身风格的一系列协定。但是，EU型也对GATS型的框架进行了综合运用，在8项基本的自由化机制的构成要件中，EU有6项与CATS类似。
可以看出，三种类型的RTAS在其发展历程中存在相互借鉴、“干中学”的现象，这在一定程度上缩小了各类型协定之间的差异性，从而促进了RTAS框架和规则的收敛。这种收敛在一定程度可以被视为是现有重叠交叉的区域协定中纵横交错的复杂规则和市场准入要求对多边自由化规则的一种理性回归。
三、区域服务贸易协定自由化水的相似度分析
区域服务贸易协定的承诺水平反映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承诺深度，一个是承诺广度。对于承诺广度，即部门覆盖层面，除陆地交通外，RTAS在多边层面难以解决的其他部门并无可喜成绩。如航空和海洋运输、视听服务业、能源服务业等。事实上，在基础电信和金融服务业等关键基础领域，CATS反而比大多数RTAS取得的开放水平更高。因此，在承诺广度上，RTAS与CATS具有较高的相似度，具有向CATS收敛的特征。
对于承诺深度，RTAS也表现出了一定的收敛性。Carsten Fink和Martin Molinuevo（2008）提出了相似度系数V，该系数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区域服务贸易协定中“GATS+”承诺的相似程度。
对于美洲地区，样本中所有的6个美洲国家/地区的RTAS相似度系数均超过了0.5，其涉及的41个RTAS的平均相似度系数高达0.71，为美、欧、亚、大洋洲四个区域中平均相似度系数最高的；大洋洲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RTAS相似度系数也都超过了0.5，所涉及的9个RTAS的平均相似度系数为0.61，位列第二；欧洲地区只有欧盟的RTAS相似度系数超过了0.5，而EFTA成员国挪威、瑞士的RTAS相似度系数只有0.3左右，所有17个协定的平均相似度系数约为0.45，位列第三；亚洲地区的中（包括中国台湾地区）、日、韩、新加坡、泰国的协定相似度系数也都超过了0.5，它们的平均相似度系数高达0.63，而ASEAN成员国中除了新加坡和泰国之外，其余8个成员国的RTAS相似度系数都低于0.45，柬埔寨和越南的RTAS相似度系数甚至为O，样本中亚洲国家/地区所有57个协定的平均相似度系数约为0，37。由此可知，相似度系数最高的区域为美洲，其次为大洋洲；最高的国家/地区为中国台湾，其次为加拿大，而ASEAN大多数成员国的RTAS相似度系数较低。
智利、新加坡、美国、日本、墨西哥等国签订的RTAS数量虽然超过10个，但是RTAS的数量丝毫不影响其相似度系数的表现。样本中11个发达国家或地区的69个RTAS的平均相似度系数约为0.61，而所有14个发展中国家的55个RTAS的平均相似度系数约为0.37。
通过以上分析可知，RTAS的承诺深度在美洲地区和大洋洲地区表现出了较大的收敛性，发达国家的RTAS的承诺深度的收敛性大于发展中国家和地区。所有考察的RTAS的平均相似度系数也较高（0.48），这在一定程度说明了区域服务贸易协定的承诺深度不仅在各区域内具有的一定的收敛性，在整体上也表现出了较大的收敛性。 四、区域服务贸易协定的自愿合并动向观测
RTAS的自愿合并主要指区域服务贸易协定的成员方中，至少有一方本身属于一个基本的区域贸易协定或者是一个区域，因此，RTAS的自愿合并主要分为两种类型：RTAS+RTAS和RTAS+n。所谓RTAS+RTAS是指两个区域贸易协定之间通过谈判达成合并协议，形成一个范围更大的区域贸易协定；而RTAS+n是指某个区域贸易协定接纳n个成员形成一个成员范围更广的区域贸易协定。本文认为RTAS的自愿合并是“内生性扩展”的重要表现形式，是区域贸易协定收敛的主要方式。
（一）美洲地区RTAS的收敛趋势
如表3所示，美洲地区目前共有5个涉及服务贸易RTAS合并的自由贸易协定，包括北美自由贸易区（NAPTA）、中美洲共同市场（CACM）、安第斯共同体（Andean Community）、南方共同市场（MERCOUR）、加勒比共同体及共同市场（CARICOM）。在这五个RTAS中，NAFrA和中美洲是推动美洲地区RTAS自愿合并的主导力量，而美国毫无疑问是主导力量中的主角。
（二）欧洲地区RTAS的收敛趋势
欧洲经济一体化在世界上起步最早、发展程度最高。目前有欧洲共同体（EC）、欧洲经济区（EEA）、欧洲自由贸易区（EFTA）等涉及RTAS合并的自由贸易协定。
欧盟作为推动欧洲地区RTAS收敛的主要力量，正在有计划地将现行的低级别的区域贸易协定升级为一体化程度更高的区域体制。事实上，EU的扩张本身就已经创造了RTAS的收敛和区域融合。一国加入EU必须符合1993年订立的哥本哈根标准（Copenhagen criteria），要求尊重人权和法律稳定的民主制度、鼓励竞争的市场经济，以及对成员义务的接受――包括EU的法律。这些意图有欧盟法律和管制作为支撑，被欧盟视为是对其贸易伙伴国进行管制体系的“缓慢出口过程”（creeping export process）。这是对欧盟和其贸易伙伴国管制的收敛的一种追求――当然，是对欧盟管制的收敛。
EU目前已涵盖了27个国家，代表了欧洲大陆90%的GDP和接近70%的区域内贸易。如表4所示，EU已将它的势力范围扩展到地中海地区，东欧地区，以及巴尔干半岛。例如，欧盟通过接纳l（）个东欧和地中海国家作为其新成员国的方式，使欧盟与这些国家之间的现行优惠贸易安排自然地演变为一个统一的大市场。虽然这种通过区域一体化组织接纳新成员国的方式使区域贸易协定的数量减少了（包括一些现行自由贸易区的合并），但是一体化程度却更高了，经济和政治上的影响力更大了。
（三）亚洲地区RTAS的收敛趋势
针对美、欧等主要经济体竞相谋划建立区域自贸安排的强劲势头，亚洲国家也不甘落后。亚太地区涉及服务贸易RTAS自愿合并的贸易协定主要有东盟自由贸易区（AFTA）和海湾合作理事会（GCC）。
（四）跨区域RTAS的收敛趋势
从跨区域RTAS+RTAS来看，欧盟是推动RTAS收敛的主要驱动力。如表6所示，欧盟与美洲主要RTAS和亚洲主要RTAS都准备建立合作机制，目前已有欧盟一加勒比海共同体、欧洲自由贸易联盟一海湾阿拉伯国家关税同盟、加勒比海共同体一欧共体这三个自愿合并的协定生效。
（五）RTAS自愿合并对多边贸易体系的影响
显而易见，以上任何一个自贸区如能按期谈妥建成，都将对全球贸易格局演化产生深远影响。如果将单个区域贸易协定比喻为一个自由贸易圈，那么这种RTAS+RTAS以及RTAS+n的收敛趋势意味着已有的某一自由贸易协定圈的“和平扩张”，各区域贸易协定、自由贸易协定圈之间通过“圈圈相扣”不断融合。于是，世界自由贸易协定进程的发展趋势可以归结为“新圈不断产生、旧圈不断扩张、圈圈不断相扣”，只要这种趋势不停顿，世界就有可能会形成单一自由贸易协定圈，这实际上意味着全球贸易自由化和市场一体化的实现。
但这是一个理想状态，RTAS的收敛至少产生了两个问题。首先，当一个大的协定启动后，原有被合并的协定是否应该继续存在也将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Marconini，Mario（2009）认为，原有协定可以存在当且仅当协定的承诺水平和开放程度比合并后的协定更高。其次，“圈圈相扣”最终是否能协调全球贸易安排也有待讨论。RTAS的收敛虽然能促进区域内的管制标准趋同，但各区域贸易安排之间仍然难以协调，从目前生效的区域间协定来看，谈判内容几乎都不完整，几大贸易谈判均规避了困难的议题。RTAS在多边层面的统一仍然困难重重。
为了更直观地讨论RTAS的自愿合并对多边体系的影响，笔者将37个OECD国家的56个协定分为自愿合并的RTAS和非自愿合并的RTAS。如表7所示，通过对自愿合并的RTAS、非自愿合并的RTAS以及所有RTAS这一组类别“GATS+”“GATS=”和“GATS-”特征进行比较，我们发现，自愿合并的RTAS在市场准入和国民待遇上的“GATS=”特征最明显，而“GATS+”和“GATS-”特征最弱。这说明，相比一般的RTAS，RTAS的自愿合并并没有明显地促进成员国承诺水平的提升，相反，它们更倾向于锁定成员国在GATS下的现有承诺，从而更倾向于表现出“GATS=”的特征，从“GATS-”的特征来看，RTAS的自愿合并对GATS的潜在危害小于一般的RTAS，从这个层面来看，自愿合并的RTAS的自由化水平“倒退”程度最小，因此，其对GATS下的多边自由化的巩固作用最强。
分地区来看，美洲和欧洲却是例外。美洲地区自愿合并的RTAS的“GATS+”水平明显高于非自愿合并的RTAS和所有RTAS，“GATS=”水平明显低于非自愿合并的RTAS和所有RTAS。而欧洲地区自愿合并的RTAS的“GATS-”特征略高于非自愿合并的RTAS和所有RTAS，但是幅度非常小（介于0.02-1.3之间），这可能是由于EU型协定，尤其是其早期签订的RTAS中对于自由化承诺偏少，而是引入了大量合作与发展的议题。若仅从承诺水平来衡量，这类协定当然是“GATS-”，但其引入的合作与发展议题，对于推动自由化却有着更深层次的影响，是一种更高级别的“GATS+”，因此，我们认为EU型这种小幅度的“GATS-”在引入合作与发展议题的背景下可以忽略。
因此，从承诺水平的提升情况来看，美洲地区的RTAS收敛比其他地区更有效地促进了服务贸易自由化的发展，欧、亚、跨区域RTAS的收敛反而没有促进服务贸易的自由化承诺水平的提升。但其他地区自愿合并RTAS通过“GATS=”至少在更大范围内锁定了现有的承诺水平和改革，因而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区域自由化多边友好的一个推动。而且各地区自愿合并RTAS的“GATS-”远远小于非自愿合并的RTAS和所有RTAS，对多边体系的潜在危害性最小，从而极大地巩固了各国对GATS的承诺。因此，我们认为，RTAS的自愿合并是多边贸易自由化的“垫脚石”。
五、结语
RTAS的收敛是现有复杂区域协定网络对GATS基本规则与多边自由化方向的一种理性回归，主要表现三个方面：承诺规则上的相互借鉴和融合，承诺水平的相似性，以及自愿合并协定数量的增长。通过对以上三个层面的分析，本文发现：
第一，GATS型投资章节的分立，NAFTA型协定额外市场准入条款的纳入，以及EU型对于GATS型框架的综合运用，这些创新做法都有助于缩小不同类型RTAS之间的差距，从而推动RTAS的收敛和融合。
第二，RTAS的承诺深度在美洲地区和大洋洲地区表现出了较大的收敛性，发达国家的RTAS的承诺深度的收敛性大于发展中国家与地区。区域服务贸易协定的承诺深度不仅在各区域内具有的一定的收敛性，在整体上也表现出了较大的收敛性。
第三，欧洲地区RTAS的收敛性最强，其次为美洲地区；区域内的RTAS收敛主要以RTAS+n的形式，而区域间的RTAS收敛推进较慢，大部分处于提议或者谈判阶段。
就目前情况来看，RTAS的收敛在一定程度上巩固和推动了服务贸易自由化，是多边贸易体系的“垫脚石”。虽然RTAS的收敛会引发一些不确定性问题，但毫无疑问，RTAS的收敛对全球贸易格局演化具有深远影响，这或许是促进全球服务贸易一体化的可行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