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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山与望山

格式:DOC 上传日期:2023-03-28 01:52:57
见山与望山
时间:2023-03-28 01:52:57     小编:

《尘几录》放在书架上有好几年了。

当时买这本书,是因为前面买过《秋水堂论金瓶梅》。这两本书的作者都是北大才女田晓菲。她的丈夫是美国学者,中文名叫宇文所安,这些年,研究中国古典文学的,几乎无人不晓。他们俩,现在都是哈佛教授,都以研究中国古典文学为志业,学术上真是相益得彰,交相辉映,谁说中西不能合璧。

这本书的副标题是“陶渊明与手抄本文化研究”。

说起文化,这个词好像接到哪里都行,有吃饭文化,厕所文化,洗脚文化,和谐文化,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想浮出水面,登堂入室,就把它接在后面。

当然,手抄本不在此列,印刷术出现以前,它确实是中国文化,或者说世界文化传承的一种方式,无可替代。可以说,手抄本本身就是文化。

白纸黑字,在我们的用语中,意思是篡改不了抵赖不掉的东西。而在手抄本文化的研究中,却是大可怀疑的。

关键是时间,问题是纸,纸是有生命的。

陶渊明手书的《述酒》、《止酒》诗,他亲笔的《五柳先生传》、《归去来兮辞》、《桃花源记》,谁见过?我们今天读到的,都是后人一代传一代抄写下来的。

毫无疑问,后人的抄写,不管有心还是无心,必然会有错有别。

即使是当时,由于抄本流传的速度非常之快,并不能保证流传到后世的文本的权威性。陶渊明的同时代诗人谢灵运享有盛名,“每有一诗至都邑,贵贱莫不竞写,宿昔之间,士庶皆遍。”公元前一世纪,西塞罗曾把《论道德的目的》的初稿借给朋友阅读,当得知文稿被朋友抄写了一份之后,西塞罗十分担心“抄本会广为流传,取代最后的定本。”

有的时候,改动还可能是随意的。

书中有一个故事,出自《全唐五代小说》:一位出身世家、进士及第的韦公子,“尝纳妓于洛”。她年仅十六,“颜色明华,尤善音律”,但最让韦公子心动的地方,是她的“慧心巧思”:“韦曾令写杜工部诗,得本甚桀缺。妓随笔铅正,文理晓然,以是韦颇惑之。”

能够随笔铅正杜诗抄本中的桀缺,的确需要慧心巧思,不过,令现代读者惊异的,恐怕不仅仅是少女的聪明,以及她随笔铅正杜诗文本的自信,更是韦公子和故事的叙述者对此所持的态度:他们似乎都觉得修补和改正一部桀缺的文本是非常自然的事情,而一部如是订正过的杜诗抄本也显然并不减少它的价值。

手抄本多异文,少不了校订。而一种校订能够留传下来,必有其道理。

陶诗中最著名的两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在宋之前,俗本皆作“望南山”,至苏轼方才校过来。在苏轼看来,“见”出于无心,“望”则暗示了渴望和努力,“见”优于“望”,因此,一定是陶渊明的原文。由于苏轼巨大的声望和影响,直到今天,我们都念“见”。

陶渊明以隐逸、诗与酒闻名。钟嵘在《诗品》中说,陶渊明乃“古今隐逸诗人之宗也”。李白有诗云,“陶令日日醉,不知五柳春。素琴本无弦,漉酒用葛巾。”

熟悉中国文学史的人都知道,陶渊明是苏轼心爱的前辈诗人,也是受到误解最多的诗人。后人把陶渊明视为一个永久的存在,几乎没有注意到他的作品经过了手抄本文化的强大力量,以及后代编者的塑造。

再后来,就连早期抄本也渐渐消失了。

事实上,中国的早期手抄本大多已经绝迹,唐与五代保留在敦煌的抄本,因为干燥的沙漠气候和地理位置的偏远而得以幸存,是十分特殊的例子。

古代手抄本文化因印刷技术的进步,早已淡出历史,离开了大众视野,现代手抄本文化却因政治禁锢而兴盛于一时。许多人可能还记得,“文革”时传抄的《基督山伯爵》、《一双绣花鞋》、《第三帝国的兴亡》等书,应该算是一景吧。

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印刷文化正在迅速瓦解,网络文化扑面而来。全新的媒介构成了我们新的生活,对此,有些人感到焦虑不安甚至敌意。如同中古时期,印刷文化兴起并取代手抄本文化,一些宋代文人也有同样的情绪。他们觉得,阅读印刷文本对于真正的学问构成了重大威胁;他们认为,一旦不需要亲手抄书,读者和文本的关系就彻底改变了。

如果我们把文本的不稳定性看成是手抄本文化的根本特点,那么,印刷文化则是稳定的。它试图修补和固定,直到一个完美的、反映作者原始意向的“善本”被重新建构出来。印刷文本因此是僵化的,坚固的,对外呈封闭状态。

然而,令人预想不到的是,网络的出现,再次把文本变得流动不居,难以管理控制了。如果印刷文化是确定的、权威性的,网络文化则没有中心,没有权威,而且,廉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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