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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勰论气与风骨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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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勰论气与风骨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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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气与风骨的关系也就是作者情性与风格的关系;风骨的形成与作品中表现的作者的情性有关;阳刚之气是形成风骨的首要因素,语言表述是形成风骨的重要因素。在《风骨》篇中,刘勰不仅没有排除风骨与内容的联系,而且明确肯定,风的概念中包含有思想情感的要素。风既指刚健清正的情志意气,又指明朗有力的语言特点。骨指语言的质朴和表述的简约。风骨是一种充满力量感,具有阳刚之美的风格。

关键词:《文心雕龙・风骨》;气;风骨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5833(2014)06-0169-06

《文心雕龙・风骨》在论述风骨问题的时候,专门用了一段的篇幅来讲气。原文是这样的:

故魏文称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故其论孔融,则云体气高妙;论徐斡,则云时有齐气;论刘桢,则云有逸气。公斡亦云,孔氏卓卓,信含异气,笔墨之性,殆不可胜,并重气之旨也。夫翟备色,而Q翥百步,肌丰而力沈也。鹰隼乏采,而翰飞戾天,骨劲而气猛也;文章才力,有似于此。

这说明气与风骨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不过它们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刘勰又没有直接明了地揭示出来,所以引起了一些不同的理解。例如明人曹学俭说:“此篇以风发端,而归重于气,气属风也。”清人黄叔琳说:“气是风骨之本。”而纪昀则认为:“气即风骨,更无本末,此评未是。”看来气与风骨的关系确实是个问题,需要我们通过细心寻绎才能梳理清楚。

一、气与风骨应是才性和风格的关系

我们注意到,《风骨》在讲气与风骨的关系时,直接引用了曹丕《典论・论文》中的表述:

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

我们可以根据曹丕的表述来推寻刘勰的意思。在曹丕的论述中,所谓气兼指作者与生俱来的气质才性和文章风格。作者的气质才性(也可称情性)体现在文章里就是风格,作者有怎样的惰性便产生怎样的风格,风格和情性是一致的。

对于这个看法,刘勰是完全认同的,这也是贯穿《文心雕龙》始末的基本思想。他在《体性》中解释文章风格的成因时,就是这样说的:

是以贾生俊发,故文洁而体清;长卿傲诞,故理侈而辞溢;子云沈寂,故志隐而味深;子政简易,故趣昭而事博;孟坚雅懿,故裁密而思靡;平子淹通,故虑周而藻密;仲宣躁锐,故颖出而才果;公斡气褊,故言壮而情骇;嗣宗傲傥,故响逸而调远;叔夜俊侠,故兴高而采烈;安仁轻敏,故锋发而韵流;士衡矜重,故情繁而辞隐。触类以推,表里必符。岂非自然之恒资,才气之大略哉!

把作者的气质才性和文章风格联系起来考察,把文章风格看成是作者情性的自然流露。在《情采》中刘勰把问题讲得更透彻。他说:

夫水性虚而沦漪结,木体实而花萼振,文附质也。虎豹无文,则荇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资丹漆,质待文也。若乃综述性灵,敷写器象,镂心鸟迹之中,织辞鱼网之上,其为彪炳,缛采名矣。

就本质而言,气与风骨的关系也就是感情性灵与辞采的关系,区别只在于情性相对于气,辞采相对于风骨范围更广。在刘勰看来,作品的外部风貌是由作者的内在性质决定的,而不是外加装饰的结果。“夫岂外饰,盖自然耳。”讲的虽然是道与文的关系,其实也可移用来说明作者情性与文章风格的关系。

也许有人会问,《情采》讲的是情感与辞采的关系,并没有直接提到气,能不能直接搬过来说明气与风骨的关系呢?我以为这是没有问题的。我们知道,由作者的才性之气到文章的风格之气,只是一个很粗略的描述。在实际的写作活动中,气质才性只有通过,并且融合进作者在现实生活中产生的思想感情,才能真正产生写作的冲动,从而进入写作状态。刘勰在《体性》中是这样说的:

才力居中,肇自血气;气以实志,志以定言,吐纳英华,莫非情性。

对写作过程的揭示,较之文以气为主的说法更全面、更具体。在这段话里,“气”还是一个狭义的概念,是“血气”之“气”,也就是先天的禀赋。在刘勰看来,这种先天的气质才性,只有与作者在现实生活中产生的思想情感相结合,才有可能产生强大的推动力,发之于文,笔之于书,最终形成作品的外在风貌。而不可能凌空蹈虚,无所依凭地进入写作状态。

我们注意到,在《文心雕龙》中刘勰在提到作家的气时,有时专指气质才性,如上引《体性》中“气以实志”中的“气”。但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兼指气质才性和感情,而更偏重于感情的。例如:说楚辞是“气往轹古”;建安诗歌是“慷慨以任气”、“梗概而多气”,这里的“气”感情的意味似乎更重一些。说乐府是“志感丝篁,气变金石”;写文章要“凭情以会通,负气以适变”。“气”与“志”,“气”与“情”相对称谓,可知这里的“气”也就是情志的意思。又如,说枚乘、邹阳“气形于言”,“孔融气盛于为笔”,“阮籍使气以命诗”,等等,在这些例子中所讲的气当然含有气质才性的意思,但主要恐怕还是情的意思。气中有情,情中有气,气情合一,是不可能把它们截然分明地区分开来的。所以,刘勰对情采的看法,当然也就可以被认为是对气与风格的认识。

综上所述,我们对气与风骨的关系可以得出如下两个结论:

1 气与风骨是一种先后关系。是先有气而后才有风骨(风骨只是风格中的一种),风骨是在气的基础上产生出来的,气是风骨形成的来源。

2 气与风骨是一种内外关系。气是作者内在的性质,风骨则是作品的外在风貌。外在风貌是由内在性灵(也就是气)决定的,不是由外部力量勉强加上去的。

二、什么样的气才能产生风骨?

既然气是形成风骨的原因,那么是不是只要作者有气就一定能写出有风骨的作品呢?显然不是这样。我们还是再看本文开首的一段引文。曹丕在讲了“文以气为主”之后又说:“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意思是说,人的气质才性分清浊两种类型。所谓清气,是指阳刚之气,浊气是阴柔之气。下面他提到了孔融,说他“体气高妙”;论徐斡,说他“时有齐气”;刘桢则“有逸气”。然后他又用鹰隼作比,认为只有那种骨劲而气猛的风格,才是有风骨的。可见,“高妙”、“放逸”、“猛烈”,具有慷慨激荡、昂扬向上、充满力量感的阳刚之气才可谓之有风骨。至于徐斡的齐气,却是一种舒缓之气,阴柔之气、体现在文章里就很难算是风骨了。 刘勰在谈到文章写作的时候,还说了这样的话:

情理设位,文采行乎其中。刚柔以立本,变通以趋时。

然文之任势,势有刚柔,不必壮言慷慨,乃称势也。

第一条说的是文章是思想感情的表露,思想感情的刚柔是确立文章风格的根本。换言之,风格刚健首先是因为情志的刚劲,风格柔弱也首先是因为情志的柔弱。第二条论势,也就是论风格。刘勰认为,这里所讲的势还兼有气的含义,“公斡所谈,颇亦兼气”。所以“势有刚柔”也可以理解为气有刚柔,情有刚柔。意思是,只有那种刚劲挺拔的气质(情感)才是形成风骨的决定性因素。

不仅如此,刘勰还指出文章要有风骨,作者还须保有饱满充实之气。他说:

是以缀虑裁篇,务盈守气,刚健既实,辉光乃新。

若瘠义肥辞,繁杂失统,则无骨之征也。思不环周,索莫乏气,则无风之验也。

第一条是说,只有保有充盈的生气,才会具有鲜明爽朗(“辉光乃新”)的风貌。这里的“守气”就是生气的意思,出自《左传・昭公十一年》:“单子会韩宣子于戚,视下言徐。叔向曰:‘单子其将死乎!……无守气矣。’”“无守气矣”是说单子死气沉沉,没有精气神。第二条是说,倘若作者思想感情不饱满通畅,内心枯索缺乏生气,也就不会有鲜明爽朗的风貌,因而也就不会具有风骨。“无风之验”和“辉光乃新”是相对的称谓,说明风与气有着直接的关系,由刚健充盈的“守气”自然形成的鲜艳夺目的“辉光”才是风的特征。

学界普遍认为,风骨是思想感情表达的鲜明爽朗,语言的朴素精要而又劲健有力。这是非常有道理的。然而经过上文的分析以后,我又觉得,风骨的形成应该具有多方面的因素。语言的因素还只是形成风骨的一个要素,情志的刚健有力和饱满充盈可能是更重要的因素。只有思想感情和语言表达二者结合才会最终形成“骨劲气猛”的风格(也就是风骨)。这里我们不妨举两首诗歌来做一下比较: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槽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援,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含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何为淹留寄他方。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露衣裳,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曹植的诗歌风骨强健,骨力奇高,自然与他的语言简洁朴素,表达明朗清晰有关,但诗中感情的慷慨激昂、天矫不凡是不是也是重要的因素呢?曹丕的诗歌若从语言上看,也还是朴素明朗的,但这首诗的内容却是写一个思妇的哀怨之情,这种情调不具有刚劲有力的特征,相反是一种阴柔委婉的气质。

那么像曹丕这样的诗是不是也算是有骨力的呢?刘勰在《才略》中说:“子建思捷而才俊,诗丽而表逸;子桓虑详而力缓,故不竞于先鸣。”意思就是说,曹植具有清刚之气,所以他的诗歌富于风骨。而曹丕禀受的却是浊阴之气,因而写出来的诗歌力量柔缓,风骨不足。无论是清刚之气抑或浊阴之气,都是首先体现在作品的思想感情之中,而后才表现为作品的外在风貌。

由此可见,气表现在创作中就是情志。充实饱满的阳刚之气才是形成作品风骨,特别是风的重要因素。当然这还不是唯一的因素,因为形成风骨还须具备语言方面的要素。

三、刘勰的风骨概念中是否包含思想感情的要素?

讨论气与风骨的关系,不能不牵涉到对风骨概念的理解。目前学界比较认同,影响也比较大的看法是,风是表达的清显明朗,骨是语词的端直精炼,风骨是语言表述的问题,它与思想感情有关,但思想感情本身是不包括在风骨这一概念中的。那么在刘勰的风骨概念(说得确切一点,应该是风这个概念)中是否包含思想感情,刘勰自己是怎么看的,就是一个需要进一步探讨的问题。

我们不妨回到《风骨》中看看刘勰是怎么说的:

是以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沈吟铺辞,莫先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若丰藻克赡,风骨不飞,则振采失鲜,负声无力。是以缀虑裁篇,务盈守气,刚健既实,辉光乃新。其为文用,譬征鸟之使翼也。

故练于骨者,析辞必精,深乎风者,述情必显。捶字坚而难移,结响凝而不滞,此风骨之力也。若瘠义肥辞,繁杂失统,则无骨之征也。思不环周,索莫乏气,则无风之验也。昔潘勖锡魏,思摹经典,群才韬笔,乃其骨髓峻也;相如赋仙,气号凌云,蔚为辞宗,乃其风力遒也。

细玩文意,我觉得刘勰不仅没有将思想感情排除在风的概念之外,而且还有视思想感情为风的意思。

我们注意到刘勰在《风骨》中对风骨概念的阐释时,是风骨并论的,也就是一句讲风,一句讲骨。在讲骨的时候,总是和文辞联系起来讲的。例如,“沉吟铺辞”,“辞之待骨”,“结言端直”,“析辞必精”云云,都是就骨而言。在讲风的时候,则必定和思想感情联系起来谈。例如,“怊怅述情”,“意气骏爽”,“务盈守气”,“刚健既实”,等等均是。我以为,这不是一种互文的手法,而是分别论述,各有侧重。这说明在刘勰看来,风与思想感情有关,骨则与语言表达有关。

也许读者会说,思想感情确实和风有关,但它并不是风,只是和风有密切关系的另一物。比如“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不过是说,“意气骏爽”是形成风的原因,“意气”本身并不是风。换言之,风只是表述的问题,并不包括表述的内容。那么刘勰的原意到底是怎样的呢?

我们不妨对《风骨》中的若干语句试作一点分析。

刘勰说:“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怊怅述情”,就是述怊怅之情。按,“怊怅”,失意、怅恨的意思,相当于《情采》中“盖风雅之兴,志思蓄愤”的意思。如果风只是语言表述的话,那么这句话就很难讲通。创作的起点应是思想感情的激荡,文章风貌只是写作活动的结果,抒发感情怎么会从外部的风貌开始呢? 刘勰还说:“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前后两句构成类比关系,意思也很清楚,情是大概念,风是小概念,风是被情所包容的,具有明显的内在性,这就好比形体之中蕴藏着精气。所以这句中的风同样不能解释为文章风貌。

还有“深乎风者,述情必显”这句话该如何理解?如果说风是表达明朗显豁的话,那么深乎风和述情显其实是一样的意思,刘勰恐怕不会这样说。如果把“深乎风”理解为讲求或追求文风鲜明的意思,虽然也能成立,但究竟有点勉强。

那么以上三段中的风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刘勰在《风骨》赞语中说:“情与气偕,辞共体并。”下面他又讲:“蔚彼风力,严此骨鲠。”很清楚,风就是指情和气,是内容;骨才是指辞和体,是语言。刘勰还说:“思不环周,索莫乏气,则无风之验也。”说思弱、乏气就是无风,那么,反过来就是说,风就是思,就是气,就是思想感情本身。夫如是,则“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二句的意思就变得容易理解了。前句的意思是说,抒发怅恨失意之情,必然首先从内心激荡的慷慨之气开始。后句的意思是说,情感中有清刚之气,就好比人的形体中有精气神。至于第三句的意思,恐怕应该是这样的:只有深于情志,才能表达得清楚明白。由此可见,以上三句中的风都是指思想感情本身,而不是指外在的风貌。

作为风格学的概念,风当然是风貌的意思,特别是在风骨这一概念中,风的主要涵义还是在表现鲜明爽朗,指的是思想感情的外部呈现,这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于,这种呈现到底包不包括思想感情本身,很多先生认为是不包括的,我则以为是包括的。《风骨》中说“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深乎风者,述情必显”,一则曰清,一则曰显,虽然都是指作品的外部特征。但我以为,这种风格特征的成因应该来源于两个方面:一个是表达,就是人们通常说的文风的鲜明爽朗;还有一个是情感意气本身。我们从上面两章的分析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无论曹丕还是刘勰,都认为有什么样的气质才性便会形成怎样的风貌。“刚柔以立本”,有了意气的刚柔,才会有风貌的刚柔;有了意气的清刚,才会有风貌的清显。鲜明爽朗的风貌,直接来源于骏爽清刚的情感意气。换言之,骏爽的意气本身就是文风清明的重要因素。

《风骨》中类似的说法还有:“是以缀虑裁篇,务盈守气,刚健既实,辉光乃新。”“辉光乃新”就是“文风清焉”的意思。细玩文意,“刚健”二句,似说有其中必有其外,“辉光乃新”实是“刚健”(也就是“意气骏爽”)既实之后的必然表现。所以这里的“清”、“辉光”云云,虽然都有表达明朗的意思,但也未尝不是指情感意气本身,这后一层要素,在刘勰表述里占的分量可能要更重一些。

由此可见,刘勰风骨中的风,相当于曹丕《典论・论文》中的气,既有内在情志意气的意思,又有外在风貌的意思。即使从风貌的意义来看,也不纯然是一个语言表述的问题,思想情感本身仍然是形成风骨的一个重要因素。只不过,这里讲思想情感,不是侧重在政治道德方面,不是讲思想是否正确;也不是讲内容中具体的事理,而是侧重在事理中表现出来的情感性质。这种性质不是按伦理的标准来划分的,而是根据清浊刚柔的标准来区分的。

回到本文开首的问题上来,现在似乎比较清楚了,曹学俭“气属风也”的说法和黄叔琳“气即风骨之本”的说法相对而言是比较符合刘勰原意的。比较起来,纪昀的“气即风骨,更无本末”的说法,虽然不无道理,但若求其精准,则不免失之笼统。

我们的结论是,在刘勰那里,风有两个意思:既指刚健清正的情志意气,又指明朗有力的语言特点。骨是指语言的质朴和表述的简约。无论是风还是骨,它们共同的指向是有力度。因此风骨二词合起来,就是指一种充满力量感,具有阳刚之美的风格。刘勰的风骨概念中不仅含有语言的要素,而且还包含着思想情感的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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