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斯·胡赛恩(AndreasHuyssen)指出:新的后启蒙的精神分裂的犬儒主义,不论是在美国还是德国抑或法国皆是如此。(Sloterdijk,p.x)我们文化中的不满巳经呈现出一种新的特性:它表现为一种普遍的弥散的犬儒主义。(ibid,p.3)中国也是犬儒主义的重灾区尤其在网络世界,价值虚无化、生命肉体化的气息弥漫人间世。如此一来,研究这种犬儒主义的主要特征及其根源,与启蒙和理性的关系,尤其是当启蒙遭遇犬儒,理性何为等等问题,具有重要的现实和理论意义。
一、犬儒主义:后启蒙的虚假意识
现代犬儒主义cynicism,其价值取向、行为准则、行为方式、内在气质不同于古典犬儒主义即古希腊犬儒学派kynics(theCynicSchool),两者有霄壤之别。古希腊犬儒学派极其严肃地愤世嫉俗,但是并不玩世不恭。其奠基人安提斯泰尼(Antisthenes),愤嫉的否弃的是私有财产、政府、宗教、婚姻。其创始人第欧根尼主张清心寡欲,鄙弃俗世的荣华富贵;力倡回归自然,拒绝接受现成的习俗。德籍哲学家斯洛特戴克(Sloterdijk)将古希腊犬儒学派描述为大犬儒主义(也译为原犬儒主义或原教旨犬儒主义):(它)拥有神圣、低沉的音调,并将其提高到荒诞不经的高度,以此揭露隐藏在高贵意识形态用语下面由权力派生出来的自我利益、好勇斗狠和野蛮残忍它永远从个人利益出发阐明一切。(齐泽克,第41页)旅美华人学者徐贲很准确地概括了古典犬儒主义的三个基本特征:一是随遇而安的非欲生活方式;二是不相信一切现有价值;三是戏剧性的冷嘲热讽。(徐贲,2001年,第83页)而现代犬儒主义则归于小犬儒主义种反向的古典犬儒主义。
二、启蒙遭遇犬儒:自我保存和自我主张的生存驱力
那么,现代犬儒主义形成的原因是什么?约翰?密尔较早指出专制使人变成犬儒。罗素分析了出现犬儒主义的时代特征:只要一个人、一件事情能够成功,那么不管是好是坏、是对是错,就应该去赞扬、去迎合、去参与。马泽拉(Mazella)在《现代犬儒主义的形成》中认为:自由主义危机、民主危机、战争和革命失败等等,使人们对政治感到失望,怀疑和否定取代了理性说服,成为人们普遍的政治心态。(Manila,p.3)贝维斯认为犬儒们生活在体制权力和市场资本的双重倾轧之下,政治的介入已别无选择,在这样的社会只能作为一个犬儒。(Bewes,p.3)
三、启蒙之烛:主体的真相与人性辩证法
我们发现了启蒙的天敌犬儒理性,启蒙遭遇前所未有的销蚀,这对启蒙意味着什么?犬儒理性与启蒙理性是什么关系呢?在《启蒙辩证法》深层面的批判中,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认为启蒙理性的失败源于其对某种人性辩证法的盲目。他们认为人是来源于大自然又被不由自主的力所驱动的存在物:(1)作为征服自然和他者的主体的经验世界中自我持存的力(2)作为追求同一性逻辑的主体的观念世界中自我确证的力。(cf.HorkheimerandAdorno,pp.1-52)在某种意义上,这种力对应于上文的自我持存和自我主张。无独有偶,斯洛特戴克把犬儒主义?别、鉴定为一种经过启蒙的虚假意识。这意味着他也发现了一种新的启蒙辩证法:启蒙与犬儒主义之间隐秘的联系。(汪行福,2012年,第2页)他也相信启蒙自我修正的可能性,有一种反抗的犬儒主义可以抵抗顺从的犬儒主义。但关键是要认识到,启蒙向犬儒主义的堕落并非偶然,启蒙理性包含着犬儒理性的种子。(同上,第4页)启蒙理性与犬儒理性不过是同一种理性的两个不同面相。
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看来,超越人性论意义上的犬儒主义有待于经济发展、政治体制、德性伦理、个体信仰和独立人格的形成。最终达至富者福存,法者尊存,德者善存,美者良存,信者敬存,思者慧存,合之则优存全存的生命境界。(操奇,第218页)但是,超越人性论意义上的犬儒主义更有待于每个个体的自我立法、自我决定、自我立命、自我救赎,因为每个个体的人格独立、自我完善是改善这个世界的必由之路,所以,与其诅咒黑暗,不如点亮赌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