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中秋夜
地点 普通人家客厅
人物 老人 男 （70多岁）
老伴 女 （60多岁）
（幕启：轮椅上坐看的老人静静地望着窗外圆圆的月亮。老伴上）
老人 送上车了？
老伴 （将轮椅上坐着的老人推到自已坐的沙发边，并打开电视）送上车了，儿子嘱咐你一定要按时吃药， 别怕贵，咱买的起，身体要紧。孙子说下个星期天如果不补课就还来看你，说还要和你杀上三盘。
老人 才一个月不见，瞧这小子长的，又高又大的。
老伴 可不，正长身体的年龄么。你忘了，咱儿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不也是一下子就窜成个半大小伙子了吗？
老人 是呀，好多事情就像是昨天才发生过似的，你说人这一生咋就这么短呢？说老就老了，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哎！尤其是我，活着活着，还倒活成个累赘了。
老伴 你别这么说，你说的我心里不好受。
老人 对了，你的那个化验结果出来了没，儿子儿媳妇是怎么给你说的，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呀？
老伴 （偷偷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哎呀，到点了，你该吃药了。
老伴 （服伺老人吃完药，喝完水）他爸，有件事儿，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老人 哟！今儿早上我也忘了出门去看一下了，太阳到底是从哪边出来的呀，从认识你到现在，这都四五十年了，哪件事不是你做的主，就连买个裤衩子也必须得听你的。怎么，独裁霸道了一辈子，今儿也知道自已错了？惭愧了吧，嘿嘿。
老伴 （生气的样子）去死！我这和你说正经话呢，真是的，一辈子也没见你有过个正形。他爸，我想问问你，你说咱俩这一辈子算不算是幸褔呢？
老人 你幸褔不幸褔我可不知道，可要是说我呀，这一辈子过的，哎！那可真是水深火热，一个字、苦啊！
老伴 （被老人的怪样子逗得哭笑不得，伸手在老人的头上轻打一巴掌）去死！我没功夫和你开玩笑，你给我好好说。
老人 （顺势拉住老伴的手）这还用说呀，你就这么爱听表扬？还以为自已是个小姑娘呀。那我说实话吧。（严肃的）这一辈子，能遇上你，是我的褔份，有你，我知足了。
老伴 （感动地有些要哭的样子）我也是，想想年轻时刚认识你那会儿，对你我还不太满意呢。
老人 那也不能全怪你，我的确是长得太丑了点，长相上是挺对不住你的。
老伴 你自已还知道呀，黑不溜秋的，用大白粉都洗不白，幸亏咱的宝贝儿子不随你，呵呵。有时候，我总在想，这一辈子，跟了你，虽说没有享过什么大富大贵，可你疼我、爱我、关心我，什么事都能让着我。我脾气不好，一有不高兴的事，就拿你当出气筒，欺负你，你也从来都不和我计较，也真够难为你的了。
老人 （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哎！可不是么，这些年这日子过的，真是不能提了，一提起来就全是委屈的泪啊。其实别的倒也没什么，最可恨的是你动不动就抽疯 、、、
老伴 你才动不动就抽疯呢。（生气的，欲打老人）
老人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抽上了不是？
老伴 （缩回欲打老人的手，笑了）你就贫嘴吧，你就天天气我吧，等哪天把我气死了，就剩你一个老东西了，我看你咋办。（老伴的眼泪流了出来，怕老人看见，忙站起来，去替老人削苹果）
老人 你死我也死。不行，我还得死到你前头，省得你到阴间找不到我，急着再去嫁了别人、、、
老伴 呸！一句正经话都没有，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辈子我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老东西。给，把苹果吃了。
老人 刚刚还说跟着我幸褔呢，这会就又瞎了眼了，什么人么？
老伴 （恼怒地在老人头上拍打着）就瞎了眼了！就瞎了眼了！
老人 （护住头躲闪着）好！好！你瞎了眼了，我睁着呢，我睁着还不行吗？
两人都笑了。
老伴 不听你贫嘴了，真的是要和你商量点事呢。你看，自从你瘫痪之后，咱儿子也真是够孝顺的了，成天跑进跑出、忙前忙后的，其实，他现在的日子特别的不好过，单位里效益不好，只能发个基本工资。儿媳妇下岗后摆了那么个小烟酒摊子，忙死不算，还挣不上几个钱，孙子马上又要高考了。孩子考不上，大人愁他的前途，真要是考上了，又得要去愁钱了。可怜咱儿子，才四十几岁的人，让这些大事小事愁得头发都没了。
老人 头发没了那是遗传了你了呀，你不就从小头发少么，小时候那个外号叫什么来着，稀稀毛？
老伴 你给我闭嘴！好好听着，讨厌。
老人 我好好听，我好好听，你看，需不需要我去拿个本子，好做下记录？
老伴 （白了老人一眼）懒的搭理你。他爸，你忘了吗？生他的时候是难产，差一点就要了我们娘俩的命，不容易呀。记得儿子还在很小的时候，你就对他说，我们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你以后能够幸褔。你还对我说过，我们给了儿子的只是生命，儿子却给了我们无穷的快乐，我们和儿子是平等的。你还说你从来就不爱听养儿防老这样的说法，你说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做生意，也太功利了。你说咱们到老了，就去敬老院，那才是咱们的归宿，对吧？
老人 对，没事就找上几个老头老太太，骂骂大街，打打麻将，挺好。
老伴 最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也和儿子儿媳商量过，可他们说啥都不同意。儿子还说我这是在骂他呢。呵呵，想想也是，儿子的名声也要紧呀。好在那个时候我的身体还行，伺候个你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老伴欲言又止）
老人 （疼爱的看着老伴）你就别再绕弯子了，你和我好好说，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老伴 是癌（眼泪有些忍不住了）孩子们都瞒着我，可他们忘了，我可是在医院里当了一辈子护士的。（苦笑）
老人 没法子治了吗？
老伴 晚期，现在也就是熬个时间了。
两人一时无语。
老伴 他爸，这一辈子，有你，我真的是知足了，我不怕死，我只是放心不下你呀。
老人 、、、、、
老伴 这些天，我总是在想，我要是死了，你该怎么办呢？把你送到敬老院，儿子肯定是舍不得的。那就给你雇个保姆吧。可是又有哪个保姆能比我更知道你更疼爱你呢？你个老东西，你贫嘴滑舌的气了我一辈子，这下你就受罪去吧。
（老伴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老伴 把你交给保姆，就好比是把自已的孩子交给了后妈，你说你又是个瘫在床上的病人，动也动来了，还不是人家怎么折磨你你就得怎么受着。你就生不如死吧你、、、
老人 （笑）这可不行，你可不能把我交给后妈养去，你要走就得带我一起走，咱们以前不是都说好了吗？要死就死在一块。
老伴 （疑惑地）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呀？我怎么不知道呢？
老人 你忘了吗？文革那会儿，因为我嘴不好，说了几句不该说的牢骚话，被造反泒抓进了学习班，你跑去冲着那个头头喊，说他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你就敢和他拚命。你还对我说，让我不要怕，说要坐牢咱俩一块去，要死咱俩一起去死。嘿嘿，你那样子可真像江姐呀。
老伴 呵呵，还有过这事呀，我早忘了。
老人 （深情地）我可是记了一辈子呀。
老伴 那时候我够傻的吧？
老人 可不，整个一个二百五。嘿嘿，我给你说实话吧，这一辈子我过的幸褔极了，什么事都是你操心，什么活也不让我干，我是个大老爷们，感激你的话就不多说了，我也不可能把爱你呀、想你呀这些肉麻的话天天挂在嘴边，那多假呀，再说我也说不出口。 我也只能默默地对你好，变着法地逗你开心。刚瘫在床上的那阵子，我心里特急躁，看着你端屎端尿、累死累活的，我心疼呀。那个时候，我就想到过去死，我还偷偷地攒了好多的安眠药、、、、
老伴 我知道，我又都给你偷偷换掉了。
老人 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呀。
老伴 （自豪地）要不都说咱俩是模范夫妻呢。
老人 你最近不也在偷偷地攒安眠药吗？
老伴 （吃惊地） 你怎么知道？
老人 咱俩是模范夫妻呀。
（两人都 笑了）
老人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怕你死了以后剩下我一个受罪，也怕把我留下动也动不了的，给儿子一家添负担，对吧？你放心好了，对于死，我早就有思想准备了，说实话，我也是因为舍不得你，这些年才坚持着这样活了下来的，你以为我愿意躺在床上让人伺候呀。
老伴 那你不怪我狠心吗？
老人 怪你干什么，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是我的褔气呀。
老伴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老人 真的，我发誓！
老伴 那就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
老人 不反悔。
（老伴取过来一个小皮箱，打开，拿出里边的东西，一一放在苶几上。）
老伴 这是遗嘱，我都写好了，我给你念念？
老人 不用了，要不要我签个字呢？
老伴 其实也没写什么，就说了说咱俩是自愿去死的。说了说咱儿子儿媳妇都孝顺。再就是把咱俩的这点财产给孩子们交待交待。也安排一下后事，一切从简，这你没啥意见吧？
老人 没有。嘿嘿，咱俩还有财产？好啊，看来你背着我存了不少私房钱吧？
老伴 一边去！这房子不是财产吗？咱俩不是还有那么几万块防老的钱吗？那点钱就给孙子吧，等考上了大学当学费，这你也没啥意见吧？
老人 （高举双手）没有！
老伴 （伸手打老人） 你又开始贫了。哎！再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吧？（看看窗外，偷偷地擦着眼泪）今天的月亮可真圆呀。
老人 （拉过老伴的手）是不是这就要上路了呀，那我可得把你抓紧点，你这人爱逛大街，省得路上人多，再把你给跑丢了。
老伴 （含着眼泪）他爸，你真的不恨我？
老人 真的不恨。
老伴 （哭出声来）那咱俩来世还做夫妻？
老人 就听你的，来世还做夫妻。
（剧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