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邵佳年仅五岁,所以凭他的智商尚不能理解什么是男女之事。他常常这样想,父亲的气喘吁吁与玉娇的哼哼叽叽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他只知道父亲在犁地之后也是这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肌肉紧绷,浑身冒汗,然而仅从声音的大小和喘气的频率来判断,犁耙上的父亲远不及轧在玉娇身上的父亲累得厉害,他不明白,分明是父亲压在玉娇的身上,而不是玉娇扑在父亲的身上,父亲怎么会感到如此疲惫呢。
当然,父亲与玉娇也有变换角色的时候,玉娇骑在仰面躺着的父亲的身上,双手撑在父亲的胸前,伴随着身体微微在颤抖,吟唱之声一浪高过一浪。玉娇的姿势代邵佳熟悉的很,他放牛的时候就是这样骑在牛背上的,身体前倾,两只手紧紧地按在牛背上,随着牛吃草或走动时候的起伏而颤抖。
躺在玉娇身体下边的父亲几呼都要上气不接下气,他想,这个女人怎么会比几麻布袋的稻谷还要重呢?前些时家里碾稻谷,父亲被几麻布袋垮下来的稻谷压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痛不欲生的呀。每到这个时候,女人的呻吟像泥塘里的布谷鸟在歌唱,刺耳而嘹远。
他记得,自己感冒发烧到村卫生所打针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也是这么呻吟着的,女人的每一声呻吟都会加深他对打针的恐惧,他最害怕打针了,不论是在屁股上打小针还是在胳膊上打吊针,都令他胆战心惊,哭哭涕涕。他其实是个不爱哭的孩子,年龄稍大的孩子打得他疼了他甚至都不哭,唯有在医生的针尖底下他才会哭出来,他担心,万一针扎错了地儿,他也会如同这些女人们一样躺在病床上呻吟,这是多么恐怖和厌恶的事情哪。
代邵佳不明白,既然父亲躺在玉娇身上的时候是那样的身心疲惫,大呼小叫,而玉娇被父亲压在身体下边的时候是那样的痛不欲生,翻来覆去,他们为何对这种压迫与被压迫是如此的留恋呢?
代邵佳确实不明白,以他所处的身体发育阶段他也不可能弄明白。
今晚,代邵佳则更加不明白了,玉娇为什么要撇开父亲,与哑大个单独在草垛里幽会呢,并且还心甘情愿地接受哑大个的折磨,让哑大个把自己朝死里扎腾,呻吟之声如同朝阳下的潮水,此起彼伏,一浪高似一浪。他想,难道玉娇嫌父亲对她的压迫还不够,所以另外找来哑大个来压迫自己,他想,遭人压迫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呀,他玩“压罗罗”游戏的时候,被大孩子欺负的时候,他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被压迫的滋味,那种连呼气都缓不过气来的滋味,真叫人痛不欲生。
当然,年仅五岁的邵佳不可能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但他的心里其实还是清楚的。父亲很早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他家祖辈们就是扛着三座大山挺过来的,压迫在祖辈们身上的三座大山,曾经让全家人遭受到了理不清,道不明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