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柳
夏.日
两座苍莽的大山夹着一条蜿蜒的河流，河的两岸是狭长的河套平原。稀疏地空地上点种一些麦子蔬菜。两行垂柳依偎在河畔，随风摇摆，冲减了一些酷暑的味道。
画外：在冀南西部山区有一条燕子沟，燕子沟中流淌着燕子河。河畔迤逦有两行垂柳，他们隔河相望，日久生情，却无法迈动沉重的脚步跋涉过这条河，去和对岸的他们会合。
夏，天色转晴，风雨渐至。
画外：曾经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里，有两棵柳树借助风的力量，努力地向对岸探着身子，想让彼此飞飏的枝条纠结在一起。
风雨中，柳梢飞舞着，缠绕着。
画外：他们成功了，然而就在他们对接的一刹那，一个暴雷劈碎了他们的梦。
一道闪电过后，一声炸雷响起。
画外：风雨过后，其他柳树依然弯着蛮腰，用纤手轻佛着水面，而那两棵冒险犯禁的柳树则被人锯掉了遭雷殛的树身，变做了两棵树桩。
冷月斜晖，俯照着河两岸的两棵断桩。
夏.日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坐在河南岸的树桩上看书，神情十分专注。汗水顺着发际流下来，他也没有去揩拭。
他的衣着朴素而干净。
河对岸，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正在割麦子，她的脸庞被太阳晒得发红，碎花小褂被汗水湿得贴在了身上。
她不时直起腰歇一口气，眼神瞟向河的那边，飘向那个悠哉游哉看书的男孩。
男孩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将书合上，从树桩上站起身来，索性走到河边看她干活。
女孩有些不高兴，问道：哎，你看什么，没见过人家割麦子？
男孩笑了一笑。
女孩又问：你为什么不用干活？
男孩老实答道：我哥哥不让我干！
女孩做了个不信的表情。
男孩真的不管家里的还是地里的活儿。我哥都不许我干，他让我好好念书，考大学。
女孩沉默了一下，叹道：你哥真好。
男孩道：我天天看书做题，都快憋死啦。
女孩没吭，继续干她的活儿；男孩见状欲走回去看书，忽听女孩一声尖叫：“蛇，蛇！”
男孩喊了一声：别动！扔了书跳下河向对岸游去。
河很窄，他三下两下到了对岸，用树枝挑起一条小蛇，吁了一口气：别怕是草蛇，没毒。
女孩扪住心口：吓死我了。
男孩说：咱们把它烤熟吃了罢，可香呐。
女孩捂咀：恶心死了。
男孩一笑一抖树枝，将蛇甩进河里。
男孩：我叫石强，你呐？
女孩：柳叶。
男孩：我用你的镰刀。
他接过镰刀，砍下一截柳枝，很快拧出一枝柳笛来：送你。
他又腼腆地笑了笑：我就会做这个。
柳叶吹了一下，没响，又吹了一下，响声奇大。把她吓了一跳。
石强拿着镰刀说：让我替你干会儿。
柳叶道：你会吗？
石强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
他挥镰就割，第二镰就用力过猛割伤了左腿，血染红了一小片裤管。
柳叶叫道：呀，你是左撇子，咱这是右手镰，快别割了！
她给他撩开裤管止血。
石强：柳叶，你为啥不上学？
柳叶：一直在上，前些天俺们学校的教室塌了，县里给拔了钱，听说叫乡长给挪用买了小轿车，所以现在还没地方上课。
石强：咋不告狗日的？
柳叶哼了一声。
石强：赶明儿你上俺乡的学校来上吧。
柳叶放下他的裤管答：没事了，你赶紧回家吧，省得你哥吵你。
石强家.下午
门前是一条弯曲的石板路，两扇门板上的漆斑驳剥落，院墙是土坯墙，院内收拾得倒也干净，地上除放着一些农具外，还放着石担，石锁等器械，一棵老树下吊着一个沙包。
石强的哥哥石刚正在锤打着沙包，打了一会儿，他从水缸用舀子舀了一盆水，弯腰擦洗，露出身上强健的肌肉。
他瞥见弟弟走进院内，就招呼道：强子，回来啦！
石强嗯了一声：哥。就往自已的房里走。
石刚喊了一声：站住
石强身上的湿衣还在滴着水。
石刚：你干啥去了？
石强没吭
石刚：我问你呢？
他声音提高了许多，
石强嗫嚅道：看书。
“腾”的一声，石强被哥哥揪住脖领子一个跟头扔在院当央。
石刚骂道：读书读成这熊样，你骗谁！
石强：我真是在看书。
石强脸上啪地又着了一掌。
石刚骂道：还嘴硬！腿上又是怎么回事？
石强：镰刀割的……
石刚：镰刀割的？咱们家甭管是地里活还是家里活，我一概都不让你伸手，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念书，将来考上个学，好让咱躺在地下的爹娘能闭上眼。
石强：哥，我知道。我懂，我真的没干什么，我会好好学习的。
石刚挥了挥手。
石强走进自已的屋内，关上了门。
石刚坐在板凳上抽起了烟。
晚．家中
石刚端着一碗饭走到石强门口，伸手欲敲门，又端起碗走回房中。
石刚：强子，过来吃饭。
石强从屋里走出来，到哥哥房中坐下。
石刚挟起搁在白菜上面的鸡蛋放到石强碗中。
石强：哥，我不吃
石刚：废话，让你吃你就吃！
他挟了一大块白菜放入碗中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石刚：咱家虽然穷，每天一个鸡蛋还吃得起，再说你现在身体单薄，正长身体的时候，不象我，窝头就着大白菜，照样能吸收营养。
石强咬了一口鸡蛋说：哥，今天我错了，不该让你着急。
石刚：咳，别说了，其实说心里话，象你这个岁数正是爱玩的时候，成天把你圈在书本里，确实也憋屈的慌。但谁让咱家穷呢？你总不想象哥这样一辈子窝在这山沟里不出去吧。现在这年月你也知道，只有有文化了才能有大出息，咱村里也有几个前几年挣了些钱的。这几年还不是又胡里胡涂败了去，吃的就是没文化的亏。
石强：哥，你放心，我会用功的，以后我有出息了，一定把你也接出去。
石刚一拍筷子：扯淡！我告诉你，以后自己没有把握的事，不要乱给人承诺，自己还在喝棒子面粥，就答应请别人吃海参、鱿鱼，没的惹人笑话，记住了吗？
石强扒了一口糊糊，欲言又止。
石刚：啥事情，说。
石强：哥，开学后又要交钱了。
石刚：多少钱？
石强：
三、四百吧。
石刚：噢，知道了。
石强：哥，咱哪还有那么多钱？
石刚：这不是你想的事！
夜
石强在家中读书。
他向哥哥房中望了一望，石刚的身影向雕塑一样凝在窗上不动，只有一缕缕烟袅袅向上。
深夜
石强揉了揉眼睛，伸了一下腰，合上书本。
他走出房门，向石刚房间望去。
石刚扇着扇子正在屋里踱步。
石强走过去欲推门，又缩回了手，回到自己房间。
深夜
远山如黛。
村落中最后两盏灯终于先后熄灭了。
晨
石强起身的时候，哥哥已将院子收拾干净了，他于是走进石刚的房间，发现床上摆着一个大编织袋。石刚正在收拾衣物。
石强问：哥，你这是干啥？
石刚看上去心情不错，他把桌子擦了擦说：去，先把饭盛上，呆会儿我跟你说：
石刚盛来了两大碗稀饭，和着窝头咸菜一起放在桌上。
石刚边吃边说：强子，我已核计好了，我要出去打工。
石强：去哪儿？
石刚：城里！
石强：你是说去市里？
石刚：啊。
石强：村里的阿牛就在附近的矿上打工呢，听说也不少挣。
石刚：那叫矿？那叫埋人坑！这两年死了多少人了，你算算。我死了倒不要紧，以后谁供你上学？
他笑了一笑：再说你老哥我到现在连媳妇都没娶上，我还不甘心哪。
石强：哥，你走了，家里的地咋办？
石刚：我托俩哥们帮着照看。
石强：要不咱俩一块去市里打工。哥？
石刚：放屁！再说这个我抽你，好好学习，以后去市里，咱也是坐办公室的料儿，记住了没？
石强：记下了。那，你啥时候回来？
石刚：怎么也得挣着钱了吧。学费的事你放心，我一拿到钱，立马给你从邮局邮回来，不误你用。
他指了指房顶吊着的篮子：喏，鸡蛋在那儿，每天记着吃。粮食都在炕上，后院的柴禾够烧半年的。
石强：哥，你干脆烙一个烧饼套在我脖子上得了。
石刚：我怕你就知道咬脸跟前这点。等我会来你还得饿死。
兄弟俩都笑了。
石刚掏出了一堆零钞：这是一百多块钱，我拿20块当路费，剩下的都给你留下。
石强：家里有吃的，有烧的，我不要，你都带走。
石刚一瞪眼：我装那么多钱出门干啥？再让小偷给偷了去。
石强：你甭瞪眼，我不怕你，你不会装严实点儿，干啥非给小偷掏去。
石刚：好好，算我怕了你，一人一半儿，成不成？
石强想了一想：好，就这样。哥，来，我帮你收拾东西。
石刚等兄弟转过身，悄悄地掏出几十元钱压在放窝头的篮子下面，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乡村公路上．日
石强扛着编织袋，跟石刚在路边等车。
远处驶来一辆拖拉机，石刚招招手，过去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跳上车，石强将编织袋递上车去。
石刚冲兄弟挥挥手，让他回家去。
拖拉机开走了，石强挥手和哥哥再见。
拖拉机上
石刚和司机攀谈了几句，有些饿了，就拉开编织袋取出一个面饼大口吃起来。吃了几口，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扒开编织袋一看，他分给石强的那一半儿钱整整齐齐叠放在袋中。
石刚手搭凉棚向来路望了望，然后摇了摇头，低声念叨了一句：这傻小子！
乡中学.日
校园稀疏地栽着些树，二层教学楼看上去还算整齐。
教室
石强和同学们正在预习功课。
门开了，老师领着一个女孩走进来。
女老师：同学们，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转到我们学校的柳叶同学。
石强抬头一看，真是柳叶，他十分高兴，向她悄悄招了招手。
女老师：柳叶同学初来乍到，希望同学们多关心和帮助她。
后排一个调皮男生柱子说：放心吧，老师！她长得这么好看，我们一定会关心她的。
几个男生坏笑起来。
石强低喝：柱子！
柱子：怎么，刚来你就护着呀。
女老师：李柱，是不是又想让我叫你家长。
柱子不吭了，但一副不服的样子。
老师给柳叶安排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开始讲课。
教室.下课了
学生们蜂拥着向教室外挤去，柱子走过柳叶身边故意撞了她一下，把她桌上的纸笔也撞落地上，柳叶忙弯身去捡，笔已被人踏坏，本也踩脏了。
石强赶上去推了柱子一把：你干什么？故意的，是不是？
柱子：碍着你什么了！你不就仗着你哥石刚厉害，有本事和我单挑。
石强：成，走！
柳叶：石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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