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现代。
地点客厅。
人物小惠，35岁，烈士徐永明的妻子，小强的妈妈；
小强，9岁，学生；
奶奶，60岁左右，徐永明的母亲；
江昊，35岁，徐永明的同事。
[舞台右侧置一长沙发，配以茶几，右侧置一堵墙，墙上悬挂徐永明身着警察制服的
大幅遗像，相框上披扎黑纱。一些衣物之类的东西散乱地堆放在沙发和茶几上。
[幕启。形容憔悴的小惠臂带黑纱伫立在遗像前，久久注视着丈夫的脸。
[小强内喊：妈妈，妈妈！
[小惠猛醒，赶紧擦去脸上的泪痕。
[身着警察制服的江昊一手牵着小强，一手提着书包上。
小强（挥舞着玩具手枪奔向小惠）妈妈你看，叔叔给我买的！（作瞄准状）叭！叭叭——
江昊（亲热地）嫂子。
小惠江昊，你又……
江昊嫂子，都自家人，啥都别说。
小惠小强，快给叔叔倒水。
江昊不用了嫂子，对我你还客气啥呐。
小惠那你快坐。（扒开沙发上的衣物）这些天够麻烦你了。
江昊嫂子，别这样行吗？永明走了，还有我们大家呐！
小惠（含泪点点头）嗯……
小强妈妈，今天，老师让我们写作文，题目叫做《我的爸爸》……我不会写。
江昊（小心地瞅一眼小惠，把小强拉到一边）小强，一边玩去，呆会儿啊，叔叔教你写。
去吧。
[电话铃响。
小强（抓起电话）喂，你找谁？奶奶！奶奶，我是小强！
小惠（一惊，慌乱地）小强，把电话给妈妈。（抓过电话）……妈，我是小惠。您在哪？
（顿感突然）车站！（捂住话筒，惴惴不安，不知所措）怎么办？
江昊嫂子，你别急，永明的事，局里都按你的意见，没有通知二老，（揣测）才几天时
间，按说二老应该不知道。
小惠（将信将疑，对话筒，试探）妈，爸爸也来了吗？就您一个人？（与江昊交换眼色）
妈，您听我说，呆在那别动，我这就去接您。（欲放电话，补上一句）妈，您别走
开，我马上就到。（放下电话）江昊，快帮我把永明的相片拿下来。（匆忙收拾零
乱的客厅）小强，帮叔叔把爸爸的相片拿到你屋里去藏好。
小强（不解地瞪着眼睛）为什么，爸爸的相片不挂了吗？
小惠（愣怔）乖孩子，奶奶从老家来了，知道吗？这会儿正在车站等着咱们去接呐。
小强奶奶不是说，要等到过年才来吗？
江昊奶奶一定是想小强了，对不对？
小强（欲哭）可是爸爸……
小惠（酸楚地搂过小强，轻抚着）乖孩子，爸爸的事不能让奶奶知道，懂吗？奶奶岁数大
了，身体不好，要是知道爸爸……奶奶会伤心的。咱们以后再慢慢告诉奶奶，啊？
小强（懂事地）嗯。（与江昊端遗像下）
小惠（仔细查看客厅，有所悟，向内喊）小强，帮妈把梳子拿来。
[小强拿梳子上。江昊跟上。
小惠（用梳子拢拢头发，接着给小强梳理）呆会儿见了奶奶不准哭，知道吗？要让奶奶高
兴。奶奶要是问起，就说爸爸……出差了……
江昊嫂子，我的车就在下面，快走吧。（发现小惠还戴着黑纱）等等嫂子。（示意脱下
黑纱）
小强妈妈——（抬起手臂）
江昊（恍悟）小强真乖。（为小强摘下黑纱）嫂子，走吧。
[江昊牵着小强，三人向门口走去。
[江昊拉开门，慈祥的奶奶就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旅行包。
江昊（猝不及防）伯母……
小惠（愕然）妈？
奶奶（微笑着）怎么，不欢迎？
小惠（慌乱地推小强上前）小强，快叫奶奶。
小强奶奶！
奶奶（慰籍地）哎！
小惠（接过旅行包）不是说好去车站接您吗？
奶奶（不经意地）接什么呀，我这不是来了嘛？
小惠（放下包，指江昊）妈，江昊——还记得吗，永明的同事。
奶奶（端详）怎么不记得，你跟永明同岁，永明长你一天，对不对？
江昊（附和）对对，您老记性可真好！
奶奶不行啦，老喽。哎，都别老站着，坐，坐呀。
江昊哎。（欲坐，瞄一眼发愣的小惠）伯母，您歇着，我去给您倒杯水。
奶奶小强，来，到奶奶这儿来，让奶奶好好看看！嗯，长高了，长胖了，跟你爸爸小时
候一个模样！
[江昊一边倒水，一边给小惠使眼色。
小惠（试探）妈，您要来，事先也不来个电话。
奶奶（想想）什么呀，临时拿的主意，说来就来了呗。
江昊（端水上）伯母，徐伯伯身体好吗？
奶奶好，好着呐！退了休，在家里闲不住，又回局里整他那些个案子去了，一天到晚忙
得很。让他歇着吧，没准儿得闹出病来。（一边说，一边向屋里睃巡）
小惠（察觉）妈，永明……出差了，（隐忍住内心巨大的痛楚）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奶奶（慈祥地注视着小惠，充满怜爱）小惠啊，妈难得有你这么好的媳妇，你的心妈都知
道，永明不在，你可不要太勉强自个了。永明能娶上你，是他的福份，可就是委屈
了你……
小惠（慌乱，掩饰）妈，看您都说到哪儿去了。
奶奶妈这心里啊，老不踏实……（转向小强）告诉奶奶，学习成绩好不好啊？
小强（低下头，不好意思）不好。
奶奶（和蔼地）是不是调皮捣蛋啦？
小强（否认）才不呐。今天，老师还表扬我。
奶奶（饶有兴致）是嘛？
小强老师说，徐小强今天上课没扯女同学辫子，有进步。
奶奶（失笑）就这么个表扬啊！
小强今天老师还考我们，问什么是生命之源。
奶奶你是怎样回答的？
小强我说……我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奶奶（启发）你每天早晨都用什么洗脸啦？
小强（欢喜）老师也是你这么问的！我一想——是香皂！
奶奶（刮小强鼻子）小调皮！是水！你爸爸小时候啊就特调皮捣蛋，喜欢打打杀杀，天不
怕地不怕，三天两头跟同学打架，老师没少上咱家里来。可是你爸爸聪明，用功，
学习好，成绩一直是学校的前几名……
小惠（岔开话题）妈，乘了一天车，您一定累了，（递毛巾）快擦把脸，休息一会儿，我
去做饭，小强做功课，江昊陪您说话。
奶奶（擦过脸）没事儿，我不累，忙你的去吧。（对江昊）其实啊，男孩子淘点儿气不要
紧，只要好好学习，走正道，（转向小强）长大做个有出息的人，像你爸爸那样—
—奶奶说得对吗？
小强（嘟噜）奶奶，恐怕我只能当歌星了。
奶奶（不解）为什么？
小强因为，我除了唱歌，其它功课都不及格。
奶奶（笑）傻孩子，奶奶都叫你逗乐了！（一眼看见小强手里的玩具手枪，拿过，抚摸）
你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玩枪。有一天，你爸爸趁你爷爷不留神，偷偷把
你爷爷的枪拿到学校去玩儿，让你爷爷狠狠地揍了一顿。打那以后啊，爷爷的枪你
爸爸连看都不看一眼，心里头暗暗发誓，长大了，他也要当警察，到那个时候，他
也会有一支跟你爷爷一样的枪。后来啊，你爸爸考上政法大学，毕业以后留在了省
城，终于当上了警察，有了一支比你爷爷那支更好的枪……
小惠（揪心的痛）妈——
小强奶奶，爸爸的枪不好，没我的大！
江昊（制止）小强！
小强（不服气）就是嘛。
[小惠酸楚地背过身。
奶奶（爱怜地搂过小强，忽然想起什么）哟，瞧我这记性，光顾了说话。（示意江昊拿过
旅行包，拉开，取出一大摞香蕉）来的时候匆忙了点儿，也没带什么，就买了几斤
香蕉。
小惠妈，大老远的，劳您带这个，冰箱里多着呐。
奶奶（没理会）什么呀，你有你的，我买我的，不就是一点儿心意嘛。（掰一只给小强）
这是你的。（掰一只给江昊）给。（掰一只给小惠）给，拿着！（对江昊）永明小
时候啊特爱吃，一顿能吃这么一大摞呐……
[小惠、江昊感觉不对，不知如何是好。
江昊（灵机一动，从小惠手里拿过毛巾）伯母，快擦把脸，看把您热的。小强，帮奶奶把
外套脱了，屋里热。
[小强、小惠帮奶奶脱外套，一朵小白花从外套里掉落地上，奶奶急着去抓，小强已
将白花拣起，递到奶奶手上。
江昊（惊讶）伯母，您……
小惠（惊讶）妈……
奶奶（定定地看着小惠）孩子，妈都知道了，你不该……瞒着妈……
江昊伯母！（背转身）
小惠妈！（扑进奶奶怀里，失声恸哭）
小强奶奶——（把头埋进奶奶臂弯）
奶奶（喃喃地）上个月永明生日，我就该来，那样……也好跟永明……多呆些日子……
（噎咽）
江昊伯母，您要节哀哪！嫂子，嫂子……（自语）这事本不该发生啊……现场一百多人
围观，就两三个暴徒，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那天永明休假，也没穿制服，远
远的……完全可以回避，可他……赤手空拳就冲了过去，临死……还把自己手……
跟暴徒的手铐在一个手铐上……
[奶奶泪如雨下。
小强（哭泣）奶奶，奶奶不哭，奶奶……（不停为奶奶抹去脸上的泪水）
奶奶好孩子，奶奶不哭，（为小强擦眼泪）小强也不哭，啊，不哭。你爸爸是好样的，
他死得光荣，死得值！
小强（抽泣）奶奶，我长大了也像爸爸一样当警察。
奶奶好，这才是好样的！你爸爸九泉之下……他会感到欣慰的。
小惠小强，咱们把爸爸的遗像挂上……
[江昊与小强下，端遗像缓步上。
[哀乐低回。
[小惠扶奶奶站起，注视着江昊把遗像挂好。
小惠（搀扶着奶奶走近遗像，切切地）永明，妈……看你来了……
奶奶（注视着遗像）孩子，妈原打算跟你爸一起来，可是你爸身体不好……没敢告诉他，
你不怪妈吧？（擦泪）你爸近来常唠叨，说永明要来县里出差，咋老不见人影……
我对他说，永明来过电话，说正在办理一桩大案……一时半会啊，还脱不开身……
小惠（揪心地）永明！
小强（满怀深情地）爸爸——
[江昊缓缓举起右手，庄严敬礼。
[幕徐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