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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所寄斯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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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所寄斯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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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曰:“修辞立其诚。”(《易・乾・文言》)诚者,赤子之心也,纯真之情也。庄子云:“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庄子・渔父》)艺术的高境永远是真情、深情、雅情的具象表达,追求真善美的和谐统一为华夏艺术的优良传统。近读沈鹏先生的《三馀笺韵》,高情雅韵,平淡天真,真正感受到了纯情艺术、高雅艺术震人心魄的力量。先生年高耄耋,为当代书坛善于思考、不断探索、勇于担当的领军人物。《三馀笺韵》为自书诗词辑,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装帧朴素高雅。初步统计,全书收录艺品108幅,于诗体而言:五绝2,五律7,五排1,五古4,七绝40,七律40,七古1,新诗1,词6,联语6。于书体而言:隶书2,行书7,行草23,大草76。细品兹编,诗书为一,词翰双美,传统与现代,大气与精微,朴素与高华,厚重与空灵,忻合为一。

《诗大序》云:“情动于中而形于言。”中华是诗的国度,华夏艺术若不以儒释道哲学为内核,以诗意为精魂,纵施庖丁之技,依然空洞苍白,难入高境。沈老为书坛盟主,艺术大家,但他首先是学者、诗人,他的诗作是一往深情的自然流露。笔者认同陈振濂的观点:一流的书法家,可以不是政治家、思想家、经济家,但必须是诗人。沈老论书,强调以文养墨,艺道并进,其诗以纯情胜,以本色胜。《三馀笺韵》所选为2002至2015年之间所作的诗品,题材广泛,意蕴丰富,言近旨远,委婉幽深。部分佳品表达了先生的大爱之心。有大爱的民族才是有希望的民族,有大爱的艺术家才是人民的艺术家。“汶川地震”是中国人民永远的痛,诗人系念汶川:“五一二之前,汶川无所闻;五一二之后,汶川即近邻。”(《绿茵》)汶川地震发生,顷刻之间山岳崩摧,城郭丘墟,鲜活的生命化为乌有,诗人在极度悲伤之余,更多地想到了中华民族的凝聚力,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精神,在地震之后的第四天写了一首新诗《汶川》,这是笔者迄今读到的沈老唯一的新诗,直抒胸臆,气壮山河,连用六个排比句描写地震虽大,但仍有震不垮的东西,那就是中华民族的坚定意志,诗人指出:“汶川中心的地震波/震动人们心底的脉冲/激动亿万援助的双手/合成心连心的板块/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从血火中崛起/”。部分佳作表达对民族统一大业的深情系念。诗人热爱国家民族,作为艺术活动家,为两岸的文化交流作出了杰出贡献。文化交流是沟通两岸同胞的桥梁和纽带,到台北博物馆欣赏青铜器毛公鼎,诗人写道:“炎黄两岸同呵护,毋使子孙蒙杂尘。”在《题富春山居图》中寄寓了美好的愿望:“盛时两岸趋同日,完璧同光大智恢。”

部分佳作表达对平凡生活中某些哲理的深刻领悟。诗人幼年时期得顽疾未能治愈,长期与病魔斗争,进入人生之秋,常年抱病,但坚强乐观,学思不倦。试读《黄山人字瀑》:“久雨初晴色色新,山光峦表逐层分。路回忽听风雷吼,百丈飞流大写‘人’。”苏轼的诗词善于借景抒情,景中寓理,沈老的创作多受苏轼的影响,由人字瀑想到人类的历史,的确,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甚至在文革中,人的自由、人的尊严、人的价值得到了多少重视和体现?诗人热爱自由,讴歌自由,长期生活在闹市之中,有次偶然听到布谷鸟的鸣叫激动不已,他的神思仿佛回到了故乡的山水田园之中,那是自由的天国:“忽闻布谷三啼唤,恍听天仙一奏鸣。”(《过闹市闻布谷声》)布谷鸟在自由飞翔,声声吟唱春光的美好,那样清纯流丽,真如天籁之音。部分诗作表达诗人的美学理想。诗人趣尚高雅,贬斥低俗:“愚翁厌听流行曲,智叟融通太极经。”(《余非好辩竟何能》)强调艺术注重本体,多元共存:“无限风光须放眼,塞聪未必郑声淫。”(《篆刻展得句》)强调艺术美在纯情,美在天然,对东床高卧的书圣王羲之景仰不已:“笔冢墨池惊鬼神,换鹅写扇性情人。一千六百余年后,书圣陵前师本真。”(《乙丑清明祭王羲之墓》)

风格即人,即创作主体的气质、情感、学养、功力的综合表达,是艺术创作高度成熟的重要标志。风格与意境多有相通之处,但略有区别,风格偏于势,情感色彩,意境偏于象,情感形态。笔者系统拜读过沈老的四部诗集,诗人将渊深的学养和丰美的才情倾注于辞章之中,或雄浑,或清新,或幽邃,或苍深,或幽默,言随意遣,舒卷自如。部分佳作把读者带入想象飞腾、纵恣壮浪的艺术境界之中。读其名篇《徐霞客歌》《望海潮・尼亚加拉大瀑布》《朝阳化石歌》,思接千载,视通万里,意象伟丽,色彩绚烂,气势磅礴,时空浩渺。《三馀笺韵》中所选《居庸关》一诗,也以雄词壮采抒写浩然逸气:“沉云八面拥崇台,燕赵悲歌壮士怀。关内晴峦关外雪,远方宾客五洲来。”部分诗作取法陶渊明、谢灵运,追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的清新自然之境。试读《珠海庚寅元日晨起即句》:“醒来一觉已庚寅,异地春寒讶此身。断续涛声催我早,荡胸今与海涯亲。”此诗一经发表,和者如云,唱和集今已出版,是建国以来罕见的高雅艺术的醉舞狂欢。诗人久居闹市,拘束烦闷,偶临海滨,心旷神怡,莽然苍者与目谋,訇然砰者与耳谋,悠然空者与心谋,不觉心胸为之洗涤,人格为之净化,坚毅之情、超逸之志、浩然之气油然而生,涌动的神思仿佛化作精灵的海燕在凌空飞翔。

部分诗作幽邃空灵,时现王国维所说的以物观物的无我之境,幽邃空灵,寄抚无端,那是庄禅美学思想的灵光照射而外化的艺术境界,庄子的“心斋”“坐忘”,释家的明心见性,在这里得到具象显现。他的名篇《雨夜读》,静谧清宁,为人称颂。我们不妨读其《已丑寒山寺题壁》:“钟声回荡夜迟迟,过往客船江月思。阅尽古今无限事,寒山化育一身诗。”此诗应寒山寺方丈之嘱而作,今已勒碑于寺内。诗人神驰千载,仿佛看到张继所见的江枫渔火,听到清穆悠扬的夜半钟声,“寒山夜色”已衍化为诗的渊薮,文化符号,品此诗作,一种禅意,一种穿越时空的历史感油然而生,整个诗境于宁静中荡漾着勃勃生机。沈老的部分佳作饶有苍深之美。钱钟书说:“感伤的诗是甜美的诗。”感伤之诗为何甜美,盖由深情发于灵台之故也。“苍茫惟独立,旷达致无涯”(《斥笔图》),这是诗人心境的真实写照。《长卷跋》:“上下二千载,墨迹和泪垂。何以慰游子,报与明月知。”深沉悠远,凄清感伤。不妨再读其《山居夜静》:“苍茫暮色山如铁,万里无云月似钩。诗思潜蛩吟断续,凉风初透入清秋。”暮山如铁,新月如钩,万里无云,金风轻拂,孤独的诗人在月下漫吟,此时此刻,有陈子昂《登幽州台歌》的感伤,多苏子瞻沉吟赤壁的浩叹。部分诗作亦多幽默之趣。幽默是一种极高的智慧,幽默是语言风格也是艺术风格。诗人受聂绀弩的影响较大,造语尖新,思出意表:“性向A型贪看表,身由独处懒闻鸡。”(《咏表》)“好了歌如何好了,荒唐诗益转荒唐”(《红楼梦馆促题匾额》)冷隽之语,灵异之思,彰显出思维的诡谲之美。 二

扬雄说:“书,心画也。”书法的本质是抒情,故孙过庭说:“情动形言,取会风骚之意;阳舒阴惨,本乎天地之心。”(《书谱》)沈老说:“书法本体价值,说到底在情感的美,情感的纯真无邪。”(《书法回归“心画”的本体》)沈老论书倡言“诗意”“真情”,书法的“诗意”大致是指书法语言能准确追蹑思想载体的情感运动,意境圆融,空灵超旷,而书法的“真情”则更高,大致为通过线条墨法所营构的书法意象将思想载体以及特定时空中的主体感受表达出来的综合性情绪体验。《三馀笺韵》既为有声之诗,更为有形之诗,书家怎样抒发真情的呢?大致可从两方面考察。其一,内容与形式和谐统一,借用诗歌美学的术语为“情景交融”,这里的“景”是指书法的思想载体,这体现在书品中的隶书、行书、行草。其二,抒情更具纯粹性,联想性,借用诗学术语为“意溢于境”,这主要体现在他的大草。先说“情景交融”。大诗人与大书家合而为一,素养、胸次、识见、功力的要求是极高的。沈老的创作确已臻至意与境合、书与诗偕的极高境界。先说隶书。《三馀笺韵》有隶书两副,风格高古疏荡。沈老学书能溯其流而探其源,穷其本而畅其叶,穷研篆籀而肆力于隶楷行草。《悠悠不绝联》为其过舟山定海先祖桑梓之地而作:“悠悠吾祖桑蓬志,不绝人间鱼米情。”沈老的隶书取神于汉碑,融合了《乙瑛》之清穆灵和、情文流畅,《礼器》之瘦劲苍秀、清圆超妙,《曹全》之秀丽典雅、圆劲高古,而最得力于《石门颂》。杨守敬评此碑:“其行笔真如野鹤闲鸥,飘飘欲仙,六朝疏秀一派皆从此出。”此联取《石门》之神韵,融入大篆笔意,凝炼中见流动,清穆中见疏荡,深切地抒发了追思先人懿德、恢宏先人遗烈的思想感情。

以新诗《汶川》为代表的行书,风格为清雄俊逸。细观此品,以碑意入行押,追蹑二王之灵和清逸,融入米芾之诡谲英迈,豪荡恣肆,气盛力满,仿佛一股激流在字里行间奔注冲突。沈老说:“‘笔法’最单纯也最丰富,最简易也最艰难,是起点也是归宿,有限中蕴藏无限。”(《书法环境变异与持续发展》)观其用笔,提接转折瞬息多变,中锋入纸,沉着痛快,结字因势生形,熟而不俗,纵而能逸,险而不怪,奇正相生,妙造自然。七个“有”“不”,八个“一”,九个“震”,无一雷同,风神潇洒。而行草佳品《目镜遭吾压损》又是一番风貌:那化百炼钢为绕指之柔的线条如杨柳婀娜,古藤摇曳,潇洒妍逸之姿,天真烂漫之象,璨然跃目。观其笔意,用墨枯润杂糅,轻重相间,五色纷披,淋漓酣畅。清劲之线条,潇洒之结体,飞动之体势,灵和之意象,自然臻至风行雨散、润色开花之境界,将其超旷之怀、幽默之趣、冲和之意抒发殆尽。

大草为《三馀笺韵》的最大亮点。大草艺术为书法之明珠,大草名家为书坛之李白,沈老以险绝厚涩、雄秀高华的大草独步天下。观其大草的取法,渊源甚广:篆籀之高古,碑版之雄强,晋韵之清旷,旭素之狂逸,米黄之率真,铎山之恣肆,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艺术的高境在于拓展广阔的联想空间,沈老最为欣赏爱因斯坦的一句名言:“想象力比知识重要。”品赏沈老的大草意境,油然想起赵弼对李白诗歌意境的描写:“豪吟吐万丈之虹,醉吻涸三江之水,啸歌玩空界之日月,震荡驻人寰之风。”沈老体格孱弱,病魔缠身,何以神往元气淋漓的大草意境?大致为胸次开阔、浩气充盈之缘故。书家善于养气,气盛则言之小大皆宜。他善于从中外哲学家、史学家、美学家、艺术家那里吸收营养:庄周的睿智,屈原的奇谲,史迁的博大,苏轼的超旷,乃至苏格拉底的辩难,黑格尔的理性精神等等。沈老雅爱音乐,经常陶醉于贝多芬《英雄》《命运》《田园》等乐曲或豪迈、或深沉、或轻快的旋律之中。沈老多次论及书法意境的纯粹性,有时仿佛可游离于思想载体,有人错误理解单以技法称奇,其实此乃草书大家之独特感受,艺术创作一旦进入自由无羁之境,灵机湛发,思维有如天马行空,列子御风,抒情造象,一无依傍,又如九方皋相马,不辨牡牝骊黄,此种境界,只可与郢人论斤,不可与族庖品刀也。

《三馀笺韵》中的大草佳构,多为思想载体与特定时空中的主体情感外化、物化、强化的艺术表达,故“意溢于境”。品其《读柏杨诗集》,深为其雄迈的魄力与猛厉的气势所震摄。整体意象有如匡庐瀑布,顺流直下,冲崖激石,喷珠溅玉,那挺劲的中锋,氤氲的飞白,狂逸的气势,淋漓的墨色,把读者带入“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空”(李白诗句)的意境之中。那飞腾跳掷的笔触,清穆苍茫的意境,饱蕴复杂的情感色彩,透过书品意象,我们仿佛看到挥毫落纸如云烟的情景,随着心灵的渲泄和节奏的起伏,那高山滚石般的点画,那万岁枯藤般的长线,那变形夸张的“梦”字,仿佛是情感在裂变燃烧,真真切切地将“字字行行烈火烧”的情感推向极致。《已丑寒山寺题壁》,从诗境而言,静谧空灵,而物化为书境则豪荡清逸。全篇以完美的形式,宏伟的气魄,高美的精神,展开一幅生气勃勃、雄伟壮阔的画卷。布局大开大合,大放大收,行文跌宕,动静交错,波澜起伏而又秩序井然,雄肆厚重而又疏荡清空,时而低昂回翔,翻转奔逐;时而狂风大作,骏马奔腾,壮其声萧飒澎湃,抒其情超旷清纯,一书读罢,我们的心灵仿佛经过狂风暴雨的洗礼之后,但见雨霁云开,朗月高挂,归入平和宁静。而《七律秋蚊》则以冷隽颖秀的风格扣动读者的心弦。思想载体多具讽刺意味,描写的秋蚊面目可憎,它猖狂无忌,无孔不入,伺机吮血,以饱其腹,使人油然想起那些饱中私囊、祸国殃民的贪腐之徒。全幅采用纤劲瘦挺有如钢丝般的线条遣意抒情,中锋空运,绝少顿挫,仿佛有无数的钢针掷向那如阵的秋蚊,我们仿佛看到秋蚊们纷纷坠落的情景,感受到阴霾尽扫、玉宇澄清的由衷喜悦,仿佛有一股清风吹拂我们的心扉,体现出鲜明的写意性与强烈的时代感。

沈老诗云:“真情所寄斯为美,疑是穷途又一村。”(《笔殒》)《三馀笺韵》是沈鹏先生美学理想的准确表达,是纯情艺术、高雅艺术的典范之作。作为与病魔、与死神搏斗了数十春秋的艺术家,耄耋之年还向广大读者提供如此精美的精神食粮,这是生命的奇迹,艺术的奇观,其献身艺术的精神、坚定顽强的意志更使我们心折不已。同时告诉读者:以诗书画为代表的华夏艺术,若能根植于传统,根植于文化,根植于良知,根植于时代精神,一定会得到持续发展,艺术的高原一定会耸立座座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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