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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染:总量管控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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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染:总量管控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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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怕还原。”这是一句钢铁人用的双关语,既指高炉炼铁里的还原反应,又指对事情源头的追问。前一阵的舆论场上,对雾霾的关注又一次被点燃。自媒体巨大的传播能量和深入浅出的叙事技巧,完成了一次“霾从哪里来”的全民科普。

环境统计的体系和数据,是规划制定和政策执行的基础。为什么环境管理的“验收账本”,会与老百姓的日常感觉有差距?对相关政策的追问,一点也不比科学的探究简单。

“圈内公开的秘密”

从全国人大环资委研究室副主任的岗位退休之后,骆建华拉上了老环保人,组成了一个内部的微信研讨群,大家可以私下交流一些真实想法。 从2007年开始,国家和企业投入大量资金,建立起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污染排放实时监测体系, 但情况仍然不容乐观。

问题出在统计和估算方法。“现有数据的主要来源,是企业自己的上报加上调查估算。”中国人民大学环境学院教授宋国君介绍,以工业污染源统计为例,对重点调查企业逐个发放表格,填写后汇总;非重点调查企业则采取比值估算,如生产一顿钢排放的粉尘在工程领域会有一个范围,通过乘以“排污系数”折算。

“凡是把空气管住的国家,用的可不是这套粗放的管理方式。”宋国君认为,这些数据作为统计研究没有问题,但作为政策和执法的基础就很不精准。“这种方法的要害在于估算系数,在工程领域其实是一个宽泛的区间,在政策执法中则可能变成数字游戏。这是圈内公开的秘密。”宋国君提出这种批评,源于他15年前做过的一件较真到底的“傻事”。

1999年,宋国君考入北京大学攻读硕士。此前,他在辽宁本溪市环保局工作了9年,监测站、研究所的岗位都干过。那段时间,本溪已经开始推行总量控制,每年二氧化硫排放削减的指标也都按要求完成了。“那段时间企业还没有上脱硫的治理设备,怎么排放就下降了呢?”

环保局前同事的解释是“企业买了好煤”。所以计算二氧化硫排放量的公式中,使用含硫系数从以前的1,取值逐步下降为0.

8、0.6。在朋友的协助下,宋国君找来了煤质监测站一年全部的化验单,把几千张单据一一录入电脑统计。“按照每一车的重量加权,对当年300万吨不同批次的煤的含硫系数平均后,我算出的系数是1.7,超过当时使用系数的一倍。”

自此之后,宋国君决定今后学习和研究,一定要从这套管理方式中跳出来看问题。那么,究竟那些治霾成功的国家是怎么管的呢?

“从满场跑到人盯人”

“刚开始以为是几天,没想到一霾就是50年。”这句话出自《洛杉矶雾霾启示录》――美国一部知名的科普著作。经过社交媒体传播后,在中国引发一些悲观论点:“既然连美国都需要50年,那看来雾霾真的也要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

“我干了30年环保,照我说,真要治好雾霾,不需要50年。”唐山一家大型钢铁企业的环保科长认为,给重点的污染源都装上在线监测,把设备搞准了,实时上传信息公开,真想管是能管住的。“发达国家的经验已经表明,空气质量的改善,尤其是空气细颗粒物、臭氧等污染控制需要精细化,盯住每一个污染源,落实到实时监测和排污许可证的详细界定。”也就是说得从“满场跑”到“人盯人”,而这正是宋国君跳出“总量控制”后一直在研究的“在线监测”管理体系。

从2007年开始,国家和企业投入大量资金,建立起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污染排放实时监测体系。按照“国控”、“省控”、“市控”等分级管理,这七八年来,重点污染企业的重点排放口,都装上了实时监测设备,24小时不停向对应主管部门的信息平台上报送污染物的排放数据。

马军是北京环保机构“公众环境研究中心”主任,他的课题组包含一个技术团队,从全国各省环保公开平台上,抓取并留存按小时更新的实时监测数据。“全国范围内每个小时段,大约都有400 多家国家重点监控的废气排放源未能达标。”

“国家尚未出台统一的浓度执法标准,地方上也各不相同。我们综合考虑,将连续3小时排放浓度超过法定标准视作超标。”马军解释说,按照这一标准,有的企业3个月内超标天数为100%。

大气管理目标的变革

目前的大气治理面临“总量控制、运动调控”和“实时监测、按日管理”两个政策抓手的取舍比较。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的环境政策课题组,对于前者的批评相当尖锐:“环保部门将注意力投错了方向,大量执法资源集中于‘年平均污染物浓度降低’和‘年总排放量降低’等按年来度量的污染物排放总量控制指标,却没有能力对污染源进行日均的精细化管理。管理效率粗糙,也无法改善老百姓每天真实的呼吸感受。” “总量模糊,减量又无法真正核实,必然摆脱不了越减越多的怪圈。”骆建华退休前,在全国人大做了15年的环境执法检查,他也看到了我国总量管理体系的粗糙。

例如每年燃煤和钢产量缩减指标,国家会下放到各省并分解到市县。考虑到管理可行性,进一步落实到企业,于是普遍出现一种情况:“装了不达标,达标不运行,但都是按照合格安装、满负荷运行来跟你申报削减量的。”骆建华说。

另一方面,国家企业投入大量成本建立起的实时在线监测设备,利用率却很低,远未达到“日均”管理的水平。“去年年底开始,我们开始推进有效率核查的培训和要求。”河北一名县级环保局相关负责人认为,“我感觉未来两三年,国家会把浓度数据逐步管起来。”

但在宋国君看来,“要管住雾霾,针对污染源的浓度管理是最可行的抓手。上一级的环保部门要抓是如何认定浓度超标和问责机制,而不是陷入到具体细节的重复核查中。”备受瞩目的新环保法中对污染行为的“按日计罚”,其实还是“量刑”层面。今天的技术,已经能够通过手机上实时监测污染超标,但最关键的“定罪”标准在立法上却没有回应。

“现在从华北督察中心到省环保厅、市环保局确实经常下来检查,但感觉他们做的事情跟我们没有什么不同。一个全流程的钢铁厂有一百多个排放口,这样一个个企业去看是看不过来的。”上述河北一位县级环保局相关负责人称,现在更需要上级部门制定明确的规则并理顺机制。

“我们现在执法的困惑是,浓度超标的处罚依据是小时平均、日平均还是月平均值?我们自己定的是按月平均,第一个月超标警告,第二个月处罚。但是国家相关规定仅仅说超标允许处罚,缺乏相关执行细则。”

“别让小偷自己买手铐”

现有的实时监测管理体系还面临其他挑战,表面上是仪器不准、数据造假,背后是机制设计的深层次问题。

2014年,河北省首次立案侦办了涉及大气污染的刑事案件。河北省邢台建滔焦化公司的负责人,每天晚上指派专人对在线监测设施烟尘仪电位器进行调整,弄虚作假进行偷排。 要管住雾霾,针对污染源的浓度管理是最可行的抓手。

“问题的根子,出在监测设备都是让企业自己出钱、自己招标、自己找运营公司,这不就相当于让小偷自己花钱给自己买手铐?”唐山下属区县一名环保局相关负责人认为。

企业支出方面,以废气排放的监测设备为例。国产某龙头品牌的设备20万元一套,每年运行维护的费用在4万~5万元之间。以唐山市的企业为例,首钢迁安钢铁公司安装了10套,规模小一些的荣信钢铁公司也有6套。而环保做得比较好的企业比如唐钢,使用的是40万元一套的进口设备共计15套――这些成本都需要企业自己掏。

“都说空气质量不好,都说没办法,我认为有办法。”前述唐山一家大型钢铁企业的环保科长这样建议,重点排放源的污染监测设备应该由政府埋单,并向第三方机构采购运营服务。“现在是企业给监测机构钱,你不听话就不给你钱。如果是国家出钱,第三方要是作假就会砸自己的饭碗。”

设备采购上也一样,国家标准中允许在线监测设备有一定的误差范围,以二氧化硫监测的流量数据为例,允许正负偏差15%。“但现实中都是负偏差,只会小不会大,圈子里大家都知道。”该环保科长坦言,“这跟钢铁行业轧钢筋一样,都是负偏差的机器好卖。同样的重量直径往小了偏,轧出来的钢筋就会长出来一截。”

信息公开与公众参与

监管如何应对这些挑战呢?骆建华建议:“企业环境信息要强制公开,从部门监督变成全社会监督,解决管不过来和‘猫鼠一家’的问题。”

马军的公众环境研究中心现在有了20人的团队,基于搜集的4万个实时在线监测源的数据库,开发了一款手机应用:“污染地图”。公众可以通过“污染地图”时刻关注周边污染源的排放数据,发现超标后再转发微博。

一些省市也开始尝试新手段。比如山东省环保系统建立了环保微博工作体系,省环保厅带头,17个市、上百个县都各自建了微博,层层转发,进行微举报。结合实时数据和监测依据,目前已推动170多家山东当地企业作出说明,其中相当一部分还公示了限期整改承诺。

马军希望能把山东的经验介绍给河北,应对华北的雾霾问题。15年后,宋国君也已从那名不厌其烦统计上千张化验单的学生,成为专攻环境政策管理的学者。他现在致力于帮助城市建立其空气质量“日”管理数据库和超标诊断分析工具,为治理雾霾提供执法和决策支持工具。

得益于山东省环保厅发布详细数据,宋国君可以基于较为准确的浓度和流量数据,计算出分行业分地域的真实排放总量,而这要比依靠地方上报和粗略系数衡算的统计数据更加精确,也更有实际管理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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