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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岁的老陈:留城难,回乡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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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岁的老陈:留城难,回乡也难
时间:2022-08-21 02:08:43     小编: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56岁的陈远喜没回农村老家,但这个时节留在城里也没活儿干。白天自己的出租屋里不烧火,他一般在房东的小屋里打麻将,输赢都不多,就是个意思,消磨时间。麻友们大多和他年纪差不多,也都是住在附近的外地工友,年底本就是打工淡季,他们又是这个年纪,淡季就显得愈发淡了。

50岁以后,打了十几年工的陈远喜开始觉得工作不好找了,“招工的不看你干活儿咋样,就卡着年龄,只要50岁以下的。”陈远喜憋着一口气,“我就干给他们瞧瞧,看我还能干不能干。”

他39岁从本溪市桓仁县的山村来到沈阳务工,各种力气活儿都干过,年过半百仍不服输,说啥也得试试。有时经过能力展示,老板最终会点头。不过,陈远喜心里明白,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挣钱的道儿会越来越少。

这不是个例,高龄农民工难找工作已经是普遍现象,但这只是这个群体生存困境的一个方面而已。陈远喜更忧心的是未来,“钱没挣够,将来怎么养老?在哪养老?”这个群体曾经怀揣勤劳致富的梦想,试图在城市里改变命运,谁料,他们用尽了一辈子的力气打工赚钱,却未富先老,留城难,回乡也难,陷进了无处养老的困局。

135元的最高兴

陈远喜记不清自己是哪年离开家的,只知道那年大儿子刚17,如今儿子已经34岁,算算时间大约是2000年。“老家地太少,四口人两亩田,一人只合五分地,怎么种都只够糊口,啥钱也不剩。”本溪市桓仁县是辽宁有名的山区,田少山多、风景秀美,好多地方现在成了旅游胜地,可陈远喜的老家在山区里的山区,至今仍是穷乡僻壤。

村里能出来的几乎都出来打工了,陈远喜也跟着老乡来到沈阳,一直租房,住过虎石台,住过文官屯,在望花附近打工。

他没手艺,只能靠力气,到木材厂卸车、装窑。“那时候木材厂大部分是福建人开的,我净给他们打工了。”陈远喜说,他不怕累,最怕的是工钱少,“最开始25元一天,还不供饭,一天下来只够自己生活的钱。”大伙要求老板涨工资,可2000年前后,正是东北下岗潮影响最大的时期之一,也是民工潮最汹涌的阶段,人力市场上最不缺的就是卖力气的人,哪那么容易涨工钱?

没办法,只能这么熬着,没有固定休息日,有活儿就干,干一天挣一天钱,没活儿时就闲着。即便这样,陈远喜也觉得比老家有奔头,“毕竟见到钱了”,第二年,他把爱人和大儿子带了过来。爱人和大儿子进了毛衣厂打工,小儿子留在老家念职业中专,他继续在木材厂干活。一家三口都挣钱,陈远喜开始觉得日子有指望了,更让他高兴的是,老板不再按天发钱而是按件计费,干的多就能挣的多。

“我力气大,干活儿快,一天就能挣上近100元。”至今想起来,陈远喜仍然会忍不住带上笑意,“最多那次,我连干了将近一天一夜,挣了135元,可把我乐坏了!”那天下工后,陈远喜饭都没吃,直奔电话亭,马上给老家打了个电话,专门报告这个喜讯。打了十几年工,这一天被陈远喜描述为最高兴的一天。

两个房子的争吵

一个不到20平方米的小平房,隔出一小块作厨房,剩下的当卧室,主要家具是个旧电视柜,上面放着一些杂物和一个老式的大后脑勺电视机,柜子对面是一铺小炕,铺着蓝花的地板革,炕角有个大电锅,里面还有半锅米饭。屋里唯一可以站的地方就是炕和电视柜中间的窄窄一条,那也是通向厨房的走道。这就是陈远喜住了好几年的出租房,房租每月100多元。

刚出来打工时,陈远喜从未想过定居沈阳,“那时就想出来挣钱,挣够了钱回老家。”这是他那一代农民工的普遍想法,所以,在城里人沉浸在市场经济大潮中,拼命买房让财产保值甚至增值的时候,他们中的很多人仍然保留着多年前的经济思维,只知道拼命省吃俭用,盼着攒够回村富足生活的钱。可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想法,让陈远喜痛失了在沈阳买房的机会和一个原本美满的家庭。

“二零零几年的时候,虎石台吴三家子有个平房,两间屋,两万多元能买下来,我媳妇要买,我不同意。”那时爱人第一次张罗买房,理由很简单,一家人在沈阳生活需要有个住处,两个儿子越来越大,将来会需要婚房。陈远喜反对的原因更简单,他坚持认为没有必要,因为“迟早是要回老家的,买房没用,再说,租房多便宜,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妻子最终没拧过他,那没买的房子却升了值――吴三家子拆迁,平房变成了楼房,价格不知翻了多少。陈远喜因此被埋怨了很久。这也成了他后来离婚的原因之一。

第二个原因,也是导火索,就是第二次张罗买房子。2012年,妻子又动了买房的心思,还是在虎石台,这回看的是两室一厅的楼房,房价40万,手里钱只够首付,需要每月还贷款2000元。陈远喜再次坚决反对,理由是还款压力太大,“偏点的地方五六百就能租个楼房,40万能租多少年呢?本来就没钱,还要月月还贷款,搞的日子这么紧干啥?”

这一次,妻子没有再听他的,两人因此屡屡冲突,最激烈那回不知谁嚷出了离婚,结果就真的离了。妻子带着两个儿子东拼西凑买了房,陈远喜自己单过,租房至今。几年后,两个儿子都到了结婚的年龄,这唯一的一套房怎么也不够前妻和两对儿子儿媳居住。陈远喜也着急,前妻说,实在不行,她搬出去,两个儿子一家一个房间。这并不是个好办法,可几年来,沈阳房价水涨船高,早就不是当年的价钱了,陈远喜就算想买也买不起了。

到时候再说

不知从哪一天起,望花的木材厂不像以往那么兴旺了,陈远喜说不清原因,只知道木材“开始整车皮的往南方发”,后来,他打了七八年工的木材厂黄了,他又做了2年防腐木,之后工作就不那么好找了,“年纪大了,又没技术。”陈远喜只好打短工,抠砖、拆迁、搬运都干过,“时常接不上溜”,直到遇到了后老伴。

离婚时,前妻说,你离了我,再没女人跟你。陈远喜放了狠话,“离了你,我马上就能找一个!”他承认那是气话,可没想到,还真找到了。后老伴是开饭店的,在文官屯有家小铺面,陈远喜决定和她一起干。

“开店比打工强,我们俩人忙活,一天下来,生意再差,毛收入也有100多元。”在附近租房住的外地工友很多,小店品种多、量大,收费却不高,很受他们欢迎。生意好,店里的活儿自然就多。

“打工的上工都早,夏天早晨3:30天刚亮就有人来吃饭。我们1:00就得起床,包饺子、熬粥、备菜,一干就是一天。晚上下工时间也不一样,有的晚饭时来,有的半夜11:30才回来吃饭。但再晚我们也不能赶人家,那不是开店的规矩。但凡有一个人吃饭,就不能关门。”陈远喜说,旺季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最累时,两口子包着饺子就能睡着。

日子要是一直这么过,倒也不愁生活,可转过年,陈远喜周岁都56了,这样的劳动强度,他坚持不了几年,没有社保,儿子不在身边,将来怎么办?陈远喜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也许是为了面子,这份思虑里的忧愁他并不轻易外露。

“老了我就回农村去。”在几个外人面前,陈远喜只说老家还有房子,现在多挣钱,将来回老家住,“农村生活花费少,种点地吃的就不愁,房子好好修修,住的也挺舒服。”他说。

但私下里,他会跟亲近的人倾诉回乡养老的纠结:老家地太少,种地剩不下钱,而且村子太偏僻,干什么都不方便,买啥都费劲,自己进城已经快20年了,回去哪哪都不习惯……

不过,在这件事上,他其实没什么纠结的余地,因为他没房没社保,城里是留不下的,回乡几乎是他唯一的选择。他必须改变在城里十几年的生活方式,重新适应乡村生活。不过,即便他能适应,未来依然是艰难的。在山里,除了种地,很难有别的收入,儿子不会跟他回去,他唯一的保障是在城里攒下的养老钱,而那也并没有多少。

但陈远喜不愿多想这些事,有人问他将来回老家生活不便怎么办?生了大病谁照顾?坐吃山空时怎么办?他只回了一句话,“到时候再说!”

事实上,很多专家学者已经预警:随着中老年农民工退返人群激增,过去农民工福利不完善所积累的心理困惑、现实困难可能会在引发新的社会问题。

对他们中的很多人来说,回乡,可能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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