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与西方油画笔法的比较
用笔是中国画的基础没有用笔就不成其为中国画，没有用笔就没有中国画家个人风格的形成。而笔触又是西方油画的外在表现形式，在西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一、中国画的用笔 用笔是中国画的技法，主要是指线条的艺术处理方式，它不仅仅是塑造形象的手段，本身还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和研究价值。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说：“夫像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需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于用笔。”从中不难看出中国画的用笔是何等的重要。是不是中国画家只要你动一两笔便略知一二，当然中国画的用笔并不是一种率意的行为，它在其自身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一套严格、规范、条理清晰的用笔法则，主要是由用笔的的笔意、笔法、笔势、笔力等因素组合构成： 笔意主要指的是用笔中所表达的感情和意趣，中国画的用笔，强调意在笔先，对于画家来说，这是一个意识上的收集和放射的过程，立意是用笔之“本”，善画者宁使意到笔不到，不可笔到意不到，物我为一，用笔才能得法。 笔法是指用笔的方法与法度，是中国画用笔至关重要的环节，笔法的变化千姿百态，具体而言可分为两类：一是在笔锋的使用上有起笔、行笔、收笔3个过程，起笔收笔藏头护尾，行笔变化内敛，行笔过程中有提、按、顿、挫、转、折、急、徐、轻、重等变化；行笔方法上有中锋、逆锋、散锋、勾、皴、擦的区别。二是在笔触上可分为点和线两种迹化形态。笔法的运用应遵循黄宾虹先生提出的“五笔之说”，“五笔”即“平、圆、留、重、变”：平”是指行笔用力平均，起讫分明，笔笔送到，既不柔弱也不轻挑，要“如锥画沙”，平是笔法的基础，在此基础上求变化。“圆”是指行笔转折处要圆而有力，不妄生圭角。“留”是指运笔要含蓄，要“如屋漏痕”，不浮华，不扩野放诞。“重”是指用笔要沉着而有重量，要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变”是指用笔要有平、圆、重、 留的变化，根据对象不同而变化或中锋或侧锋，李可染的人物、牛图中体现得最为明显，这类作品大都落笔即成，一笔一个效果。笔法的使用还有所禁忌，主要是板、刻、结。“板”是指没有腕力，用笔不灵活缺少变化。“刻”是指落笔僵滞，线条不流畅。用笔犯了这三个毛病线条就没有什么美感可言了，另外还有禁忌如“枯、弱、率”等等。要避免上述禁忌就要增强腕力做到“笔为我使”，同时要顺其自然不矫揉造作，在行笔之前要做到“胸有成竹”。中国画的用笔笔法虽然有基本法则可遵循，但贵在能变如黄宾虹所说：“离于法，无以尽用笔之妙；拘于法，不能全用笔之神。”笔法的得当运用可形成统一笔调，即笔法的个人风格，进而使用笔归于统一的秩序，形成用笔的韵律，使用笔从一种纯技术的行为上升为可供欣赏的艺术行为。 笔势是指用笔的痕迹所产生的姿态感、方向感和运动感，笔有四势：筋、肉、骨、气。就是常说的意断笔连、顾盼呼应、大气磅礴。它是一种整体因素所产生的笔法效果。笔势是画家用笔特有的个性色彩是他们心胸气质的拓展，如八大的劲力内敛、吴昌硕的大气磅礴、黄宾虹的润厚华滋、潘天寿的倔强霸悍等。 笔力是指用笔的力量感，是用笔过程中产生的笔迹效果，中国画讲究以气运笔，力是气的外在表现，下笔当以气为主，气到便是力到;下笔便若笔中有物，才能达到下笔如有神的境界。笔力总体而言要用意紧，使笔松。做到意紧形松、形松气紧。笔力贵在刚柔相济，八大的绵里藏针是柔中见刚得体现，吴昌硕的铙金屈铁是刚中带柔的体现。 笔意、笔法、笔势、笔力作为国画用笔的4个基本要素，笔意重在风度韵致、笔法妙在变而通神、笔势贵在气势宕荡、笔力得在刚柔相济。用笔千变万化、意气风发，才能“出新意于法度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达到气韵生动的至高境界。此外还要特别说明的是“骨法”是用笔的依据，用笔的目的与骨法的表现密不可分，用笔是骨法表现的归结，骨法要靠用笔来体现，用笔体现了骨法，自然也就具有了骨干的作用。范宽是骨法用笔的代表他画的山用笔得山之骨法，被誉为“画山画骨更画魂，真古今之绝笔也”。中国画是起于用笔，最终归于用笔。 中国画的用笔与书法有着密切的联系，自古就有“书画同源”的说法。中国画的用线大体上可分为起笔、行笔、收笔三个动作，中国书法也讲究一波三折、无垂不缩、无往不收、如屋漏痕、如锥画沙等。中国画的线尽管千变万化，但基本是中锋用笔，中锋线也是最难画的，中锋画好了，其他就可以迎刃而解了，而书法中的线就是以中锋为主，这样学习书法就可以解决中国画的用笔问题，书法可以增强腕力，从书法中可以获得骨法用笔，解决用笔板、刻、结等等的毛病。齐白石、李苦禅等人的画都是“写”出来的，赵之谦“以篆隶书法画松”，郑板桥“要知画法通书法”，都说明了书法对于中国画家用笔的重要性和潜移默化的影响。 二、西方油画的笔触 油画的笔触是油画形式元素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特指作画工具留下的痕迹，是油画家创造形式美感的重要因素，是油画的外在表现形式，它具有极其丰富的表现力。自然界的物体本身是丰富多彩、千变万化的，所以要表现不同的形体、质感、光色等等就要采用不同的笔触，笔触又是形成画面运动感、节奏感的重要因素之一，是作者激情、气质、修养、心态的自然流露，反映了画家的艺术风格与个性特征。笔触可以分为很多种，其中包括： 摆：是油画最基本的笔法，它主要是用来塑造形体的，使用它可以把形体的微妙层次表现出来，同时加强物体的体积感和质感。主要用来变现坚硬的明确的物体如罐、瓶和金属器皿等。 拖：是笔在画布上有起伏地长拉，产生带有运动感的笔触，下笔较轻，可以用来表现流水、浮云、深远的地面等。 涂：是平涂画面，是从整体着眼的笔触方法。画家高更和马蒂斯经常用平涂的方法构筑画面，伦勃朗的作品中有厚、薄互用的平涂方法。 勾：经常用在塑造形体时的边缘处理上。 点：画笔松散地点在画布上，使用各种颜色点拼出形体或颜色的变化。印象派中有些画家在整幅画中大量用点或几乎全是点的笔触来达到画面特别的效果。 揉：用来表现局部微妙的色彩变化，用力按下笔尖、捻转笔锋。 油画笔触是对绘画这个艺术活动过程的清晰记录，用笔的方法变化多端没有定法，不同的画笔笔触都可以产生不同的笔触表现力，但所有的笔触基本上都具有以下几个特点：其一是它的无意识性，艺术家拒绝理性精神和先入为主观念的束缚，笔触呈现散漫和无意识状。其二是它的触觉性，通过笔触和材料的多层叠加以及多样的运笔，画家在画面中运用抽象的形式塑造出浮雕感、符号性的笔触起到交流和暗喻的作用。其三它的独特性，艺术家放弃对真实对象的描绘，使笔触独立于画面成为绘画的主体。 油画的笔触既依附于形体、色彩、肌理等诸多形式因素，又具备独立的审美价值。莫奈说：“绘画作品的好坏，只要闭上眼睛抚摸画布的表层即能判断。”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笔触对于一幅优秀油画作品的重要作用。每一幅优秀的绘画作品都蕴含着独特的思想情感和独特的用笔方式，单从笔触这一方面，就能够区分出一幅画是哪位画家的作品，以及是他什么时期的作品。对于一个油画家来说，笔触是他生命的痕迹，是其艺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其艺术创作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一个画家的笔触是与生俱来不可模仿，不可学的。画家只有找到属于自己的笔触才标志着他运用这一语言的成功，而愈伟大的作品其作者用笔就愈独特，技法难度也愈大，大凡优秀作品的笔触都是由外部世界与艺术家的心灵情感交融而来，艺术家可以从用笔中体会到很多东西，预想到的，没预想到的，偶然的等等。 分析大师的油画作品其中重要的内容就是仔细揣摩大师的用笔，笔触是画家心灵的轨迹、性情的流露，每个画家都有自己的用笔特点。凡高作品中的笔触有的疾急奔放，走势形成运动的旋涡状表现他那颗燃烧着的炽热的心，有的笔触短促而有力，像刀子一样刻在画布上，每一笔都清晰可见显示了他性格认真执拗的一面。他的《星夜》、《自画像》和《向日葵》等都是他用笔的典型反映，他画面上的笔触不是胡乱盲目的堆砌，也不是刻意呆板的排列，他的笔触既游离于形而独步自行，又顺着形体而运转自如，笔触与形体间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似合非合的虚实状态。 笔触大致上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笔触与形的完全契合，甚至没有笔触的显现，是写实主义；第二类是笔触与形的分离，但笔触有一个组合意向，这样就形成了表现主义；第三类笔触是独立的，不为体现形体而存在，这种风格是抽象主义。有、无笔触都体现着一种绘画的风格都能够做到完整统一的画面效果，绝无杂乱无章的感觉，是一种驾驭用笔的高超技巧，运用的好能使观者迷恋其中为笔底流露的情感所倾倒。所以有无笔触或者用什么样的笔触并不取决于时代和潮流，而在于个人的性情好恶。 笔触就像一个人天生的嗓音一样，它没有绝对的好坏，关键是如何运用，找到自己的笔触也找到自己的风格。塞尚说过每一个笔触都能够改变一幅画，绘画的行为是笔触不断产生和修整的过程，笔触一方面完成了绘画作品的形式价值包括风格的形成，另一方面是主体意识行为显现的载体，完成了它的行为价值。 总之，要想发挥油画笔触的表现力，就要超越基础的形色结合这个阶段，不要为了笔触而笔触，应从油画的整体效果出发研究用笔的技巧，这样才能体会到“以少胜多”“单纯中求丰富”的境界。 三、中西绘画笔法的比较 中国画的“用笔”与西方油画的“笔触”都有着各自丰富而又多样的表现力，二者是能够相互媲美的，同时存在着一定得区别与联系。 区别就在于：其一，中国画是一次性完成的艺术，而西方油画是多次修改后才得到的效果，所以油画笔触通常不要求一笔就画出一根十分精确而又富有韵律的长线条，笔触可以重复修改描画，而中国画如此用笔是不可想象的。其二，中国画用笔体现的是对绘画特性的把握，放弃对自然形象的直观形态再现，关注形象更本质的提炼，并升华为一种绘画审美的文化语境，油画笔触则主要体现对造型价值的认定。其三，中国画用笔没有客观物象的空间、质感、透视等因素的表达，油画笔触更注重油画语系的相互作用和构成关系。另外，中国自古有“书画同源”的说法，中国画讲究书法用笔入画，在西画中是不具有这一点的。 中国画用笔讲究一画学说：“一笔生万笔，笔笔相生”“千笔万笔又归于一笔”，油画的用笔也遵循这个规律，虽然油画中并无“一画”说，但艺术到了至高的境界道理都是相同的，也就是油画中的“笔触关系”“笔触结构”。中国画在讲究用笔时，用笔的工具材料对形神兼备的要求是互为互促的，这是用好笔的认识前提在传统中西方艺术中表现出一致性。 中国画用笔最主要的任务是要把形画准，任何一笔都要富有表现力，务求每一笔都要表现更多的东西，起笔和止笔要用力，力腕宜挺，中间气不可断，住笔不可轻佻，用笔不能像扫帚一样一扫而出，要处处留得住。同时要注意每一笔和整体的联系，用笔要笔笔交错逐渐形成物体的体积、空间、明暗和气氛。画无起止之痕，画才含蓄丰富，用笔重复交错，才有浑厚丰富的感觉。画和音乐一样，用笔要有浓淡干湿、粗细刚柔的变化，这些变化组成了画的节奏韵律，没有变化就等于是干巴巴不连接的音符。 笔触作为油画艺术的造型元素往往被很多人忽视而更多的关注油画的色彩、造型、构图、精神内涵等等。其实笔触作为一张画的起点是相当重要的，如何落下第一笔显示了画家的精神和造型的双重价值取向。笔触体现地是物体的形象特征，笔触有它的目的性，强调的是物象的生动性。笔触产生的主体是人，不同的画家在描绘同一物象时会运用不同的笔触，同一个画家在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时期也会产生不同的笔触，不同的笔触也会成为辨别画家作品的手段。一张画的用笔可以鉴别出作者艺术修养的高低，每一笔的产生可以说都是画家情感的自然倾泻，是心灵火光的闪烁。笔触应是节奏、旋律的物化形态，没有律动的笔触就不能产生美感，笔触既要有表现力又要有个性才能丰富生动。 中国画的用笔和西方油画的笔触都在各自绘画体系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都是构成美的重要形式。单独的用笔和笔触不能说有雅俗好坏之分，不能说傅抱石的《临江》用笔好，马奈的《花卉》笔触坏。黄宾虹那沧桑的山与莫奈那绚丽的水在两位大师的笔下岂不是异曲同工吗？观以上画例，哪一幅的用笔不是自成一体，哪一幅的用笔不是“和谐一致”“气脉相通”？ 随着东西文化的交流各种艺术形式互有学习借鉴，中国很多画家借鉴了西方现代艺术的笔触研究，很多西方艺术家也注重对如何用笔的开发，中国画家更是借助油画的形式来表达自我的精神深度，而西方画家在笔触上也有对中国画用笔的吸收借鉴。对中国画“用笔”与西方油画“笔触”的认识理解能够让我在今后的学习和创作中从个人的情况出发尊重自己的感受有主见的去吸收和借鉴，使“用笔”和“笔触”有益的结合创作出表现个人情感而又富有个人特色的优秀作品，达到绘画作品在技法上的传承与创新。 参考文献 ［2］ 卢辅圣主编，《关于笔墨的争论》，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1年；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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