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和乌鸦
把道路埋掉
掩盖住事物的真相
一场大雪
却无法把乌鸦变白
风将它越吹越冷
更像一块铁
一只乌鸦
在世界洁白的脸上
留下污点
它仿佛是故意的
春雪
除了河流、湖泊
江汉平原全白了
没有兽迹，早起的人
把街道上的积雪踩黑
务虚之人越来越少
我和远方的同桌
堆雪人打雪战
把雪球往脖子里扔
麻雀们藏起来
在白雪覆盖的树枝间
燕子尚未回家
它们还有迁徙的自由
荡漾
亲近水，在这酷暑
去投身河水，去裸泳
比如汉江和东荆河
泡在水里看落日熔金
云霞绚烂。天地之间
日月天穹云彩
河流沙滩大地草木
勾勒出无边的框架
人在其间个体的生死
似乎无足轻重
那静止的、变幻的
一切都在吐露亘古的讯息
而我们肉身沉重
在荡漾的水波上我们
也无法像水波一样地荡漾
暮色从西来
视野里尽是些黑乎乎的块垒
从水里抽身出来
我们漫步沙滩
看皓月东升
如明镜，在川上照自己
天地间的黑变成了淡淡的蓝
我还不想穿上衣裳
幻想自己轻如鸿毛
晚风有多远，就把我吹多远
火车掠过少年的额头
群山环抱
漠漠水田飞白鹭
半山腰的铁轨上
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这是每天上百次
轰鸣中的一次
它已不能惊动
埋头吃草的牛
和田野上
乡亲们弯下的腰身
只有那个少年
在抬头张望
一起去看长江水
泡在浑浊江水里的人
显然不是为了洗涤
石阶上，那么多人坐着
也不是为了围观
从江面上吹来的风
有湿润的气息
飘荡在我们的谈话中
江边的合欢树下
你说起心里正迷恋的那个男人
又能怎样呢？
爱其实是悲伤和无力的
火车轰隆隆地从头顶开过
谁知道它将奔向哪儿
生活也许另有出路
呈现在它销声匿迹的地方
你伸出手，那么小的小手
曾经把自己掏空
为了拯救一首诗
常常忘了拯救我们自己
“我好看吗？”
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
窗外的市井声与马达声
差点吞没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