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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槐花开 2014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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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槐花开 2014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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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槐花的困惑,源于那篇题为《五月槐花香》的散文。那时正值“闹革命”时期,没有多少可读的东西,而青少年又处于求知识的饥渴阶段,逮着什么读什么,于是就产生了一种困惑:槐花明明是在六月才大面积开放的啊,怎么是“五月槐花香”呢?

我所生活的那座城市,既建在海边的礁石上,又建在一座座山上。最初的城建者显然没有今天建设者的气魄,没有试图推平市区的太平山、青岛山、小鱼山、信号山、观象山、嘉定山等等,而是依山就势,将城市的道路由高往低呈辐射状展开,街道中不乏各种树木。于是,每年季节的变化,全都呈现在人们的窗外与街道上。

没有书读的青少年还信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既然学校里“停课闹革命”了,孩子们被“放羊”了,那么到处走走,也是增长知识的一种方法。年龄小没有赶上“大串联”,那么将生活在其中的城市走遍,也属于当时力所能及的事情。于是,那座城市的要点及细节,也是在那个时候掌握的。譬如高低错落有致的胶东路。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里呈现出的东欧城市景象与那里盘旋而上的“波罗柚子*”状道路特别相像。尤其是吹口哨、弹吉他,在街头市场上插科打诨掩饰着内心骚动的年轻人的举动,撩动着青少年的心。那支歌词为“赶快上山吧勇士们,我们在春天加入了游击队,敌人的末日即将来临,我们的祖国即将获得自由解放……”的电影插曲,便与那条曲折的马牙石道路一起,镶嵌在青少年的人生底色里了。再譬如建筑样式不重复但风格却又大致相同的僻静小街上,走着走着便会从某个院落里伸出一支绿色的树枝,上面或许就挂满了洁白的槐花;有的街道两侧都是槐树,整条街飘荡着甜丝丝的槐花香……洋槐树速生,喜光,耐寒冷干旱,对城市贫瘠、密实渣土耐性较强,为低山造林优良树种。

许多细节不必用心去记,却永远不会忘记。市区最大的山,莫过于太平山了。当时严格地说应该是跨了三个区域,分别是市南区、台东区和城市东部的市郊,那时是浮山人民公社湛山大队的区域。太平山南麓的佛涛路上有一座旧时的马号,是跑马场的附属设施。就是说当年跑马场上竞赛的马,都在那里饲养着。跑马场红火的时候,外祖父每天早晨天不亮便牵着他所驯养的马,出马号穿过当时兵营里的洋槐树林,到跑马场训练。起跑、均速、加速、冲刺,良好的跑马因环境与驾驭技巧而留下记忆,在激烈的比赛中,会按照骑士的指令调整爆发力获得好名次。经过一上午的驯练后,汗水淋淋的马披着毯子,沿着旧路回到马号。小后门有一口甜水井,从那里打的水给马洗澡,马的皮毛便灿灿发亮。然后在马号院子里遛弯儿,直到马身上干透了,才进入马厩休息。

外祖父除了在跑马场上对马进行驯练,其他杂活则由当时农村来的帮工照料。他那时便到汇泉湾的码头上去买海鲜去了。多半斤重的黄花鱼买两条用海草串了,回来交到外祖母手上,他便去烫酒了。姥姥不会做鱼,等端上桌的时候,两条鲜活的黄花鱼成了一碗豆腐渣,外祖父一看火便不打一处来,常常是推翻了桌子,领着幼小的女儿下馆子去了。

那口井的对面是汽水厂,之间隔了一条大沟,沟里长满了洋槐树,每当六月海边飘雾时节,便开满了白灿灿的槐花。后来因战争,青岛街上到处都是美国大兵,蒋经国训练的青年军也塞满了与马号相邻的兵营,外国商人纷纷躲避到本国了,中国资本家也无心赛马了,跑马场不景气,外祖父只好辞掉了帮工。虽然被辞掉了,但是没地方去的帮工依旧都住在马号里。战争导致通货膨胀,民不聊生。名叫小有的女孩儿家中有一岁多的幼儿日夜啼哭,小有的娘跟人跑了,只有十一二岁的小有抱着幼儿垂泪,家里没有一粒粮食,锅台上放着一只碗,里面盛的是清水煮的洋槐花,掀开锅盖,锅里还是清水煮的洋槐花。我母亲那时与小有同岁,她回家对姥姥说小有家的事,姥姥家的生活也跌到了最低点,把家里仅有的玉米面拿出一些送过去,让小有煮点儿粘粥给婴儿吃……

洋槐花能吃,洋槐树叶子也能吃,但吃多了浮肿。腿上一按一个深深的坑,不能回弹起来,那是我五岁那年所记得的普遍现象。记得当时有卫生部门的人带着医生挨家挨户检查统计。那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大夫用白皙的指头在一位老人的腿上按下去时,眼镜后面发出诡异的目光。

洋槐花洗干净了,撒上一点儿面粉,蒸熟了吃,有一种甜甜的熟悉的山野味道。后来许多人家每当洋槐花开放的时候,到山上采了回家蒸了吃。每当我跟随着同伴上山采了回来,母亲却从来不吃,且每每要说起小有家的事。后来小有全家回农村了,不知那个幼儿是否活了下来。

生吃洋槐花有一股特殊的甜味儿,半大小子的胃口在那个年月里似乎总是空的,洋槐花盛开的时节常常在山上吃得肚子胀胀的,吃得口吐酸水。

坐落在胶东半岛南端蹲踞在礁石上的城市,因面朝大海的缘故,每年春天南方梅雨季节的湿度北移,便呈现阴冷多雾气候,因而春季持续得长一些,有文化的人称之为“春深”。洋槐花也因此开放得比内陆晚一些,致使那时的青少年产生困惑。“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地方不同开放时间不同的洋槐花,还是一样的洋槐花吗?

“闹革命”的年月,把事物名称中的“洋”字都去掉了,譬如“洋火”改为“火柴”,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总将其理解为“烧火的柴禾”,即便知道其所指,也觉得不准确;“洋槐树”也改为“刺槐”了,其对应的是中国槐,而据我后来所知,中国槐也有刺,而且是在秋季开花,唐代罗邺《槐花》诗中“欲到清秋近时节,争开金蕊向关河”,指的便是中国槐花,白居易《秋日》诗中“袅袅秋风多,槐花半成实”与《秋凉闲卧》诗中“薄暮宅门前,槐花深一寸”说的都是中国槐。而到了清代的纳兰性德,在他的点绛唇词中:“小院新凉,晚来顿觉罗衫薄……西风恶,夕阳吹角,一阵槐花落。”不仅说的是秋天,且饱含苍凉之意。洋槐树原产北美,19世纪末才引入中国。记得小学的时候,学校多次组织到太平山上打洋槐树种子,据说是为了治理黄河,因洋槐树根盘结能力强,在黄河两岸广泛种植,可以固堤防洪。

居然看到了紫色的槐花,是在齐长城遗址边上,据说是专门引进了供观赏的。那个下午恰巧遇到一位当地的老农,问他紫槐花能不能吃?老农说不能吃,又说不出为什么。其时我已经随手摘下吃了不少,并无不适的感觉。查百度,紫槐也是产自北美,称毛刺槐。下山途中我暗自忖度,就像对五月开槐花的疑惑一样,内地五月槐花能吃,海边城市六月槐花也能吃,因为经过饥荒年月的检验证明,是一样的;那么白色洋槐花能吃,紫色的何以不能吃呢?是否也要经历一番饥荒的证明呢?复而一想又释然了,那位老农看上去“老”,而实际年龄未必有我大,而我以洋槐花度饥荒的时候已经五岁了,而那时即便有他也未必记事儿,真是难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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