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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浩的名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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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浩的名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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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不出,如苍生何”,《鲁迅全集》注释称,这个典故出自《世说新语》,所谓“斯人”,即东晋时的谢安。后读史书,方知史上确有其事,且在谢安之前,还有这样一位“斯人”,这就是年岁略长于谢安的殷浩。想必当时的“苍生”,极需有这种能挽狂澜于既倒的“斯人”方才六神有主。

据史书记载,殷浩与杜“才名冠世”。殷浩“累辞徵(按:徵即“朝廷召用”)辟(按:辟即“郡国举荐”),屏举十年,时人拟之管、葛。谢尚、王尝伺其出处,以卜江左兴亡。尝相与省之,知浩有确然之志,既退,相谓曰:‘深源(殷浩字)不起,当如苍生何!’”能有如此名望,不是五百年才出一个,至少也得五十年才出一个。

殷浩到底还是“破门而出”了。他是被会稽王司马昱请出来的。那么,斯人一出,是否就能安邦定国、惠及苍生了呢?好像远不是这么一回事。

会稽王司马昱是想以殷浩来抗衡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桓温的,殷浩也确实这样去做了,于是与桓温钩心斗角。被他任用为护军将军的王羲之以为“内外协和,然后国家可安”,劝殷浩不宜与桓温“构隙”,殷浩听不进去。等到桓温看出朝廷“仗殷浩以抗己”的企图忿而屯军武昌之时,殷浩又拿不出任何主意,只想“去位以避温”了。如此无识而又无胆,怎能安邦定国?以后还是抚军将军司马崧为会稽王司马昱草书桓温晓以大义,才使桓温上疏惶恐致谢,回军还镇。

殷浩北伐,王羲之也曾多次劝阻,却一概被他当作耳边风。然而,刚愎自用的殷浩并没有“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才干。例如率兵攻打姚襄,先是偷鸡摸狗,“屡遣刺客刺之”,结果“客皆以情告襄”;后又“潜遣将军魏憬帅众五千袭之”,让姚襄“斩憬并其众”;最后亲自率众七万北伐,却又中了姚襄的埋伏,败走谯城。如此“连年北伐,屡战屡败,粮械皆尽”,又怎能与管仲、诸葛亮同日而语?

用人要注重公论,公论又与名望很难分拆。名实不副的事是常有的,因而谁都知道听其名还要观其实。从殷浩这个人看,对公论有时似乎还得留一点心眼。就一般的情况而言,用人要注意公论,这是没有错的,公论“斯人不出,当如苍生何”的谢安就不负众望。但公论也很容易受到时尚的局限。例如,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反潮流战士”最容易受到“公论”的推崇;在“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地方,“好好先生”也会得到公论的青睐;“上级对下级护着哄着,下级对上级捧着抬着,同级之间互相包着让着”,倘若这种官场庸俗习气弥漫官场,或许越是平庸乃至庸俗的官吏,越会被“公论”为“善于与人相处”或“维护团结”的楷模。殷浩那个时代,士大夫崇尚清谈,“浩与褚褒、杜皆以识度清远,善谈老易,擅名江东,而浩尤为风流所宗”,于是才会“朝野推服”,以至有“深源不起,当如苍生何”的“公论”。其实,当时也有一位叫庾翼的人对殷浩“独弗之重”,说是“此辈宜束之高阁,俟天下太平,然后徐议其任”。然而,时尚如此,庾翼其言就难起大的作用。

由此想到,如今选拔干部,在注重公论的同时,也不妨对庾翼之类“独弗之重”的意见予以必要的关注。自然,这需要有一定的胆识,至少不能被时尚牵着鼻子。

殷浩被贬为庶人之后,“虽悉怨不形辞色,常书空作‘咄咄怪事’字”――不知道“文革”时出现频率极高的“咄咄怪事”四个字,出处是否就在于此――这情形与北宋时的王安石极为相似。王安石晚年落职之后,常写的是“福建子”,以表达他对吕惠卿的怨恨和自己重用擢升吕惠卿的悔恨。殷浩的“咄咄怪事”比王安石的“福建子”难以解读:是指他竟然“连年北伐,屡战屡败,粮械皆尽”呢,还是说他竟然会栽倒在年轻时与他名声相当互不服气的桓温之手,至今莫辨其详,姑且存疑。

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大权独揽的桓温或许感到少了一个对手,未免有点寂寞,竟然想起了殷浩。他对人说:殷浩还是有德有言有才干的,只是朝廷让他当扬州刺史用违其才,如果叫他当尚书令或仆射,或许就能干得很好。于是写信给殷浩,叫他当尚书令。对此,殷浩是“欣然许之”的,只怕回信有差错,封上了拆开,拆开了又封上,如此反复十余次,结果寄出的只是一个空信封,里面什么都没有,致使桓温接到这封“空壳信”之后勃然大怒,与他彻底翻脸绝交。我想,这封“空壳信”倒能透露出殷浩的真实心态:此时的殷浩急于出仕当官。对于这样一个“嗟来之衔”尚且如此在乎,他先前的“累辞徵辟,屏居十年”到底是真是假,就得打上一个问号了。

对于隐士的清高,我向来都有点怀疑,以为他们未必真想把自己的满腹经纶带到泥土里去。厌恶官场的浑浊,又感到自己无力回天,因而不想当官的确实也有,毕竟为数不多。“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隐而不出的,大多只想卖一个好价格。管仲自不必说,他本来就不是隐士,以待罪之身而被鲍叔牙举荐受齐桓公重用,已够他一辈子鞠躬尽瘁肝脑涂地。即使“高卧垅中”的诸葛亮,也经不起刘备的“三顾”之请而将自己一生的心血精力才华智慧都卖给了这位“皇叔”。于是我想,“深源不起”,或许只是讨价还价的一种手段。“屏居十年”期间,“累辟”的是哪些“徵”与“辟”,史书没有说,但在谢尚和王相谓“深源不起,当如苍生何”后,倒是明明白白地记载着他“辞”过几次的――提议他当司马,任命他当侍中和安西军司,他都不予理睬。直到诏为扬州刺史(大概在东晋小皇朝,独当一面的扬州刺史远比司马侍中来得气派),且由会稽王司马昱亲自写信请他出仕,方才就职。难怪那个庾翼又看不顺眼,忍不住写信劝他不要当“立名非真”的王夷甫(王衍)了。

隐士们的“待价而沽”,原也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是明白的。假如刘备一顾二顾之后,诸葛亮就受宠若惊,立即备马前往刘备行营,他也就不是诸葛亮了。然而,问题在于殷浩并非真的像当时人说的那样可与管仲、诸葛亮相比,所谓“有言有德”,大概也就是擅长清谈。他日后在政治舞台上的拙劣表演证明,此人既无经伦济世之才干,又无治国平天下的韬略,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声名在外的“空心汤圆”,所谓“深源不起”,演的也只是一出“空城计”。就这样一个“空心汤圆”,竟然如此故作矜持;就这样一出“空城计”,竟然使那么多达官贵人忧及“苍生”,倒也真的只有在那个崇尚清谈的时代才会出现的“咄咄怪事”了。

看来,时尚的作用还真能使人乱了方寸,以至于失去掂量自己衡量别人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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