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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杜甫宴饮诗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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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杜甫宴饮诗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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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宴饮诗是我国古代常见的一类诗歌,初盛唐时期的宴饮诗在内容上多以描写宴饮活动中优美的山水景色或富贵的宫廷生活为主,展现欢娱和谐的宴乐景象。杜甫的宴饮诗却一改惯常的欢乐、美颂之风,而在其中融入了复杂深刻的悲感。这种激愤、沉痛、深厚之悲不仅丰富了其宴饮诗的情感内涵,亦在艺术风貌上自成一格。

关键词:杜甫 宴饮诗 悲

宴饮作为一种社会活动,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并成为了古代诗歌中常见的一类题材。初盛唐时期,宴饮活动由宫廷走向了更广阔的民间,宴饮诗的表现内容也逐渐丰富起来,但大多数诗人还很难冲破原有的藩篱,仍未尽脱欢乐富贵的外衣,宴饮诗多歌功颂美之辞。欢乐与悲哀本是人类情感当中最重要的两极,它们看似因完全相反的意义而相隔甚远,但在现实之中,很多复杂深刻的人生滋味全凭着这两者交织渗透。纵观杜甫所创作的宴饮诗,大部分都在欢会的表面下透出了一种悲感,“悲”犹如一个个漩涡在诗中回旋,诗人的情感也随之变得复杂而深邃了。本文所研究的杜甫的宴饮诗即宴饮场合诗人所做的诗歌,涵盖了陪宴、应酬、送别等内容。

一、激愤的力量

杜甫在其宴饮诗中所发之悲,往往蕴含着一股力量,它不是哀伤柔弱的,软绵绵地吹出一串离愁别恨的调子,也不是单调重复的,而是在其间熔铸了个人的理想和时代的忧患。

当杜甫满怀着热情和理想来到长安以后,却屡屡在现实中碰壁,他这一时期的宴饮诗也多表现出了一种“贫士失职”之悲。《夏日李公见访》这首诗中农村生活的恬适和淳朴虽盖过了需借酒待客的寒伧和辛酸,但末尾仍是流露出不甘闲居于此的愁苦:“苦遭此物聒,谁谓吾庐幽。”再如“酒斤沙头双玉瓶,众宾皆醉我独醒”(《醉歌行》),由自信豪健的劝勉忽然落入自伤身世的失意;“自笑灯前舞,谁怜醉后歌”(《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则是在快意的欢会里以独舞的形象抒发了内心的落寞和惆怅。但这种悲慨里仍透出一股激愤的力量,冲突在诗人胸间的愤懑使他有时不禁迸出了这样的苦恶之辞:“头白眼暗坐有胝,肉黄皮皱命如线。”(《病后过王倚饮赠歌》)他甚至对自己毕生执着的儒家理想发出了嘲弄:“儒术于我何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醉时歌》)这种激愤其实是未泯之热情在心中燃烧而腾起的火焰。旅食京华的十年虽磨去了诗人最初昂扬的自信和豪壮的意气,但对于还未真正涉足官场的杜甫,那分根植于胸中的济世之理想仍是美好的、崭新的、执着的。因此即使陷入“此身饮罢无归处”的茫然失意,但他在暮色之中还是留下了一个踌躇满志、壮心不已的身影:“独立苍茫自咏诗。”(《乐游园歌》)

这种力量在国家动乱之时,则化为了诗人心间强烈的责任感。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身陷贼乱的杜甫紧张地关注着战争的局势,《晦日寻崔戢李封》的前半段还沉浸在温暖的春日里信步游赏的闲适,却突然就从春光里小园宴饮的惬意转入“思见农器陈,何当甲兵休”的忧患,不能济世报国的自责里夹杂着理想无从实现的无奈和忧愤。在国家动荡之际,诗人心中整顿乾坤的热情与身陷长安的现实在焦灼的情绪下产生了更为激烈的碰撞,最终化作了宴席上的一曲悲歌:“当歌欲一放,泪下恐莫收。”又如《薛端薛复筵简薛华醉歌》,看似是在飞觞痛饮里暂时有了忘忧的解脱,但全诗始终在狂放的自遣和复来的忧愁里盘旋跌宕。“安史之乱”前期,诗人的悲愁还暗藏着一股力量,老杜在那醺醺然的醉意里仍有乐观的企盼:“安得健步移远梅,乱插繁花向晴昊。”诗人相信乱极将治,因此悲哀里才会有安慰:“人生半哀乐,天地有顺逆。”(《崔少府高斋三十韵》)严寒里才含着春来的希望:“天开地裂长安陌,寒尽春生洛阳殿。”(《湖城东遇孟云卿》)

二、沉痛的悲哀

动荡的时代和坎坷的人生,还是渐渐削弱了冲突于杜甫胸中激愤、坚定的力量。失望甚至绝望的悲慨使诗间原本跳荡的节奏趋于平缓、沉重,而凝滞成了无尽的哀痛。乾元元年,杜甫授左拾遗,埋没已久而迫不及待要求实现的满腹热忱,很快就在一连串的打击中消沉了。生活虽不复那颠沛流离的穷困,但曲江江畔,诗人的身影却是那样落寞。在《曲江陪郑八丈南史饮》里,面对满是生机的烂漫春光,诗人偏生出了岁月蹉跎的感伤和身为形役的愁闷:“自知白发非春事,且尽芳樽恋物华。近侍即今难浪迹,此身哪得更无家?”这时的“悲”与困守长安时期的直抒胸臆的激愤不同,诗人无限婉曲地抒发了失望之后的落寞和失意。这种情绪有时隐藏在痛饮的颓然里:“绿樽须尽日,白发好禁春。”或是在充满生趣的山色的玩赏里流露出疲惫和怠倦:“城郭终何事?风尘岂驻颜。”(《奉陪郑驸马韦曲二首》)

杜甫任左拾遗后不久就因坐房■党被贬华州司功参军,后弃官入蜀,居于成都草堂。此时已届天命之年的老杜在有了真正的政治经历之后,对现实的认识也更为清醒透辟。生活虽然清贫,倒也安定平静。老杜这时期所作的宴饮诗既无入仕无门的激愤,也抛掉了朝野失意的落寞。我们看到的是“老夫卧稳朝慵起,白屋寒多暖始开”的疏懒,是“自锄稀菜甲,小摘为情亲”的散淡,是“移樽劝山简,头白恐风寒”的戏谑,表现出一种身轻的疏放。但老杜在疏放之后并未获得精神上纯粹的自由,而深含了热情丧失之后的心灰意冷。《严公仲夏枉驾草堂》就在豪华煊赫和贫寒偏僻的对比里,流露出了一种冷落的意绪,《送严侍郎到绵州》则在官场上纵情交盏的应酬之欢里忽然有了自叹身世的哀感。

“安史之乱”后期,在杜甫流亡梓州以及往来梓、阆时所作的宴饮诗里,失望之悲亦使诗人的情绪变得平静了,例如在《陪章留后侍御宴南楼》这首诗中,诗人没有狂歌痛饮的兴致,甚至连惬意的享受都没有,忧愁把他独自隔离在了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去老一杯足,谁怜舞屡长。何须把官烛,似恼鬓毛苍。”战乱里的流离漂泊则使昔日自信的光彩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烟尘,因此举目四望时,面对满眼的春色才会发出如此沉痛的慨叹:“离亭非旧国,春色是他乡。”(《江亭王阆州饯别萧遂州》)一个盛世江河日下的悲哀不会出现在李白的诗中,因为他只把这动乱看作不久就会消散的阴霾,他的诗歌始终没有褪去晴朗的底色。“安史之乱”结束后,国家又陷回纥吐蕃之乱,农民起义、军阀叛变亦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杜甫有关王朝中兴的希望在朝政混乱的现实面前,最终化为胸腔里迸出的绝望痛哭:“临风欲恸哭,声出以复吞。”悲哀覆盖着严寒的霜雪,是如此沉重冰冷:“天寒鸟兽伏,霜露在草根。”昔日那双凌云的健翮孤独地垂落了,只听见暮色里传来喑哑的哀鸣:“沙头暮黄鹄,失侣亦哀号。”

三、深厚的滋味

杜甫的诗有着生活丰富的血肉,因此这悲慨里也融入了更深厚的人生滋味。例如《陪王侍御宴东山野亭》,珍馐罗列、美人歌舞的宴乐却在那沉沉夜色、滚滚江流的衬托下,生出了一片凝重的悲哀:“笛声愤怨哀中流,妙舞逶迤夜未休。”诗人又在浩瀚无垠的星夜底下,给我们以静默的沉思:“满空星河光破碎,四座宾客色不动。”这悲哀已超越了具体的环境和情感,在深邃壮阔的宇宙面前,谁会没有那永恒和短暂的人生慨叹呢?“人生欢会岂有极,无使霜露沾人衣。”有时这种人生感慨则含在朋友之间一次久别重逢的相会里,带着更为亲切的温情:“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赠卫八处士》)有如星空一般茫茫迢远的人生就因这一片融融的烛光,而令我们在悲慨里又有了温暖的惊喜。正是这一点脉脉的温情,使诗歌并不只为冷冰冰的痛苦所统治着,而会在上巳之日吹来了一阵扑面的和风,为老杜温煦地带来了春日的欣喜,但这短暂的温暖和安宁于飘蓬泛梗的人生里令人留恋也令人无限惆怅:“有喜留攀桂,无劳问转蓬。”(《上巳日徐司录林园宴集》)

对温暖以及安定生活的向往却被沉重的现实压碎,被衰老和苦难侵蚀,这温情的点缀底下透出了无可实现的悲剧感。例如《送覃二别判官》这首诗:“饯尔白头日,永怀丹凤城。迟迟恋屈宋,渺渺卧荆衡。”“迟迟”道出了诗人一往情深的眷恋,“渺渺”却抛出了归不得的万里怅恨。思归的深情虽在结尾处用希望的光芒照亮了那萧瑟的寒天――“肝肺若稍愈,亦上赤霄行”,却终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期待。又如《蔡侍御饮筵送殷参军》亦是在送别友人归乡时,触动了老杜“胡不归”的思乡之情,而在南方温暖的冬季里诗人自我安慰所透出的温意,更使这忧伤有了一种无奈的痛楚,“高鸟黄云暮,寒蝉碧树秋。湖南东不雪,吾病得淹留。”当送友人赴京之时,老杜“以多年去国之人,送新命趋朝之客”①,这故都之思里又融入了人生苍凉的感喟和咸涩的滋味,如月光般清淡的忧伤变成了悲剧式的哀痛:“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樽前江汉阔,后会且深期。”(《马大卿公恩命追赴阙下》)

回忆之手往往能够拨动最敏感的心弦,当时间之光将这漫长的一生照得一片透亮时,就在那一刻,许许多多复杂难言的人生况味会不经意间涌上心头。晚年的老杜也更爱回忆,记忆的片段在手掌中闪烁着盛世的光辉,照亮了他现实天空底下那惨悴的一角。例如《醉为马坠,群公携酒相看》的开篇就逼来一阵四蹄生风的英气:“骑马忽忆少年时,散蹄迸落瞿塘石。”年轻的热焰又重燃了起来,明亮热烈。《千秋节有感二首》则是回忆昔日千秋节时宫廷和各州的宴乐之景,当旧日缭绕的烟雾和香气散尽之后,眼前只有一江波涛带去了一个永远逝去的时代,余下一片苍茫,“桂江流向北,满眼送波涛。”而人生亦何尝不是如此,被时间的洪流挟裹着,滚滚而逝,有时哪怕只是回首时短暂的一瞥,都难堪这知交零落的孤独:“交游飒向尽,宿昔浩茫茫。”(《湘江宴饯裴端公赴道州》)这些深厚的滋味既是杜甫个人的人生体验,也因其普遍性而使我们每个人都能在其中找到情感的共鸣和诗意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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