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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水扁狱中生涯解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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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水扁狱中生涯解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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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5日,新年的第一个星期一。台湾法务部门终于批准了陈水扁保外就医的申请,并且当天就办完所有的手续。

傍晚时分,陈水扁坐在轮椅上,在儿子陈致中的陪伴下走出了台中培德监狱。

陈水扁露面时,面对着在现场等候多时的扁迷高呼“阿扁‘总统’,加油”等口号,勉强在轮椅上站起,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虚弱地向支持者举手示意。

算上等待审判期间住过的看守所,以及正式人监后的台北监狱,位于台中的培德监狱已经是陈水扁待过的第三个监狱,也是住宿条件最好的一个监狱。相比守着马桶睡的土城看守所和两人挤在五平方米的台北监狱,培德监狱的条件绝对算得上舒适――陈水扁在这里住的是单间,亲友可以不限次探视,他甚至有一个私人的菜园。而这样舒适的环境,则是陈水扁用每况愈下的健康状况“换”来的。

入狱六年,陈水扁无时无刻不和狱方缠斗。根据自身案件和外界环境的发展,陈水扁的“出狱大计”也从“求无罪”到“求特赦”再到“求保外就医”逐渐发展。具有“爱拼才会赢”这一典型闽南性格的陈水扁,也终于等到了国民党和马英九的执政最低谷。无论陈水扁的出狱未来对国民党和民进党可能带来哪种冲击,其六年的狱中“斗争”生涯,终于换来了一个“最不坏”的结局。

狱中的畅销书作家

2008年1月11日下午,走进特侦组六个多小时后,陈水扁戴着手铐走出了特侦组的大门。面对缓缓关闭的铁门,陈水扁准确地从门缝中找到了门口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与一般囚犯寻求衣物掩盖手铐不同,陈水扁像炫耀战利品一样高举手铐,用带有浓郁闽南口音的国语向记者高声喊道:“司法追杀,政治迫害。”此时,距离陈水扁卸任“总统”尚不足半年。

陈水扁上次以国语示人,应该还是在于马英九“总统”交接时。半生在政治圈摸爬滚打的陈水扁,深谙台湾民众的喜好。其任内,诉诸全体台湾民众,或者向大陆示好的政策几乎全以国语演讲,而几乎所有“台独”言论,则都以闽南话宣示。“司法追杀、政治迫害”八个字陈水扁以国语讲出,显然早有准备。

陈水扁任期的最后丽年一直处在涉案的种种风波中,白2006年“国务机要费案”爆发以来,机密外交案、龙潭购地案、南港展览馆弊案、二次金改弊案、海外洗钱案等种种弊案将陈水扁牢牢锁住。2008年大选马英九风头正盛之时,有传闻说陈水扁认定马英九上任后会把他关起来而拒绝交权,甚至准备逃往境外。最终,陈水扁选择留在了台湾完成了权力的交接,也意料之中地被关进了台北看守所。

台北看守所位于台北县(今新北市)的土城,陈水扁狱中生活的第一站便开始于这里。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至今,陈水扁在狱中没有了名字,只剩下了代号。

“我发现,我不是没有名字/我也有名字,不再是那个又俗又好笑的名字/那个名字已经死去,我不是原来的我/新生的我,名字叫2630”。这是陈水扁在台北看守所期间写的诗,2630就是陈水扁当时的代号,这个代号,陈水扁用了两年多。

严格意义上说,此时的陈水扁,还只是嫌疑犯。

初人台北看守所时,陈水扁所涉及的将近十个案子都还在审理当中,不甘入狱的陈水扁展示出很强硬的姿态,拒不认罪、死扛到底。对于牵扯到政治性质的案件,陈水扁咬定这是马英九的政治迫害,对于巨额的不明资金,陈水扁咬定这是合法的政治献金外加存在海外的“台独建国”基金。

进入监狱后的陈水扁失去了镁光灯,一流的口才无处施展,在等待宣判的日子里,写作成了陈水扁生活中最大的部分,甚至曾经一度月入八万新台币的稿费,成为“狱中打工皇帝”。只是陈水扁特殊的身份给台北看守所带来了困扰,既不能限制陈水扁的言论自由,也不能任由其随意写作。最后陈水扁与台北看守所“约法三章”:不做人身攻击,不谈自己个案,不写敏感政治议题。看守所也专门成立了特别审稿小组,逐字逐句地审阅陈水扁的书信,陈水扁一篇政治评论中因为称呼马英九为“宅男”便被审稿小组退回。

2009和2010丽年间,陈水扁在监狱里写出了《台湾的十字架》《关不住的声音:阿扁坐监的五十封信》和《1.86坪的总统府》(一坪约等于3.3平方米)三本书。《台湾的十字架》一书出版之后,迅速占领台湾各大书店和网站的新书排行榜第一。陈水扁也一时之间成为了台湾最高产的作家,甚至没有之一。

陈水扁在写《台湾的十字架》时请来了素有扁朝“国师”之称的台大教授李鸿禧写序,李将陈水扁的这本书比作林觉民的《与妻诀别书》,称陈水扁的书“鸟之将死,其鸣天都要做的事情。我非常专注的,以洗衣粉、菜瓜布重复擦拭便池内的里里外外,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我也不放过,为了确认便池内不再有任何污垢,我必须低下头探视检查,连裂缝、漆渍也要一擦再擦。”“马桶对于我来说,不单纯是如厕的地方,更是我的浴室、厨房、餐厅。除了洗澡、洗衣、洗碗、洗脸在马桶边外,三餐进食毋庸置疑的也要与马桶为伍,所以马桶的干净整洁,对长期幽禁在斗室的我而言,更是重要。”

在灵堂上,陈水扁宣读了自己为岳母准备的祭文,祭文中除短暂悼念了岳母外,陈水扁大部分时间都在面对电视镜头畅谈自己八年执政成绩,并且再度强调自己的入狱是遭到马英九的政治迫害,被台湾网友讥为“政见发表会”。陈水扁一家终于再度团聚的这一天,离陈水扁入狱已经超过一千天。

出狱祭拜的这一天,陈水扁呼吸到了监狱外的白由空气,也享受到了上千台南乡亲的热情欢迎,尤其是陈水扁从门口爬至灵堂的画面,经过电视台反复播放后的显得格外悲情。

披麻戴孝的悲情牌与台南乡亲热烈的支持成为了陈水扁狱中斗争方式的一个转折点,此后阿扁的斗争策略中强硬越来越少,悲情则越来越多。 1985年,陈水扁辞去台北市议会议员的职务,同到故乡台南参选台南县长。由于1985年时台湾尚在“解严”期间,民进党也尚未成立,陈水扁的竞选主轴就定在了温情的乡土路线和激进的反国民党当局上。

在文宣上,陈水扁主打温情牌,以“阿扁选县长,县民卅头天”,“长T的儿子阿扁仔”与农民为主的台南县民拉近距离,处处凸显自己“三级贫户(当时台湾政府对农民财富认证的最穷等级)子弟”的身份。

2000年的“总统”大选,陈水扁再次使用温情牌,在一则“铁汉柔情”主题的竞选广告中,屏幕打出这样的字句:有个丈夫,15年来每天晚上都要起床丽次,抱着他的妻子上厕所,白天他是铁汉,夜晚他是柔情。随后,画面出现了陈水扁推着轮椅的背景。台湾亲绿电视台三立更是在当时推出八点档电视连续剧《阿扁与阿珍》来讲述陈水扁与吴淑珍的感情,并由“台湾乡土剧一哥”陈昭荣扮演陈水扁,为陈水扁赚足支持度。

无论是在书中,还是在见报的文章中,陈水扁一直强调自己生存条件的恶劣,以此来换取支持者的同情。但实事求是的讲,台湾狱方对陈水扁的待遇不薄,陈水扁在狱中处处能享受到自己专属的“特权”。

此外,陈水扁在监狱中还有一个特权:不用劳作。初入台北监狱时,狱方曾问陈水扁擅长什么样的工作,陈水扁回答说“我做过‘总统’,擅长治理”。台北监狱显然不会有治理的T作交给陈水扁,因此陈水扁可以在拥有书房的监狱中更加舒适的写作,讽刺的是,写作对此时的陈水扁显得越来越不重要了。

根据陈水扁监狱中“同学”(台湾对同监狱舍友的称呼)的说法,阿扁在监狱内外的表现并不一致:陈水扁经常头痛,但是不愿意跟管理员讲,怕管理员说他是假装的,而在媒体面前则表现得病人膏肓的样子。这个舍友还爆料称,陈水扁曾经打电话给吴淑珍,被接电话的管理员呛道:“你在骗谁?阿扁在被关啊”,当陈水扁强调“我真的是阿扁,我找吴淑珍”时,管理员答道“这里没有吴淑珍,只有周美青(马英九夫人)”,然后挂掉了电话。

陈水扁悲情的戏码并没有为其争夺太多的关注度,其反对者还是抓住他贪腐的事实紧紧不放,2012年大选前的辩论会上,面对执政力低下的质疑,马英九数次提及陈水扁与民进党的贪腐,让蔡英文几近失态地提醒马英九:“站在你面前的是蔡英文,而不是陈水扁,马‘总统’那么喜欢陈水扁,那就请和陈水扁一起走进历史。”

多年的写作与悲情无法掩盖民众对自己贪腐的记忆,还换来了同党同志的一句“走进历史”。2012年起,陈水扁再次转变了斗争策略,从大打悲情牌更迸了一步:将自己的病情告知社会,试图保外就医。

阿扁的“弃文求医”

根据台湾法务部门的统计,陈水扁入狱前五年,共在监狱医院看诊60多次,指定医师4次,戒护至大医院6次,总共149天。陈水扁的病情如此悲情,既让他的支持者心碎,也给台湾民众带来了不小的疑问:陈水扁的病是不是装的?

陈水扁政治生涯中最大的苦主、从2006年起便开始揭发陈水扁贪腐弊案的前国民党“立委”邱毅对《凤凰周刊》记者表示,虽然他和陈水扁是政治上的对手,但是也不得不佩服陈水扁的意志力。陈水扁在监狱里装疯卖傻,走路走不稳,让大家拍出来以假乱真,足以证明陈水扁是个为了目标不择手段的人。而陈水扁的不择手段,也让阿扁撑到了马英九的低谷。

显然,邱毅认为陈水扁的病情是装出来的。“但陈水扁的意志力的强大却是毋庸置疑的。这种强大的意志力也的确使陈水扁撑到了马英九的执政低谷,也让民众逐渐忽略甚至‘遗忘’了他的贪腐。”在陈水扁执政最低谷时,马英九曾经主张“只有18%支持率的‘总统’应该下台”,如今马英九执政的支持率只有9%,仅为陈水扁当年的一半,这也让大部分台湾民众接受了“无能比贪腐更可怕”的论调。从大众心理上说,陈水扁的贪腐也就不那么令人讨厌了,更何况,陈水扁一口咬死是政治迫害,始终没有承认贪污。

陈水扁的坚持其实并没有得到多少人的赞同,一位曾经陈水扁的死忠向记者感慨道:“要是他没贪污,其实是个还不错的‘总统’”。“但他的病情部分的确被夸大了严重性,除了那些激进的建国党和‘极独’的人,恐怕也没人相信陈水扁吧。”

而在台湾政治光谱的另一端,认为陈水扁不是装病的人也大有人在。陈水扁民间医疗小组召集人、刚刚当选台北市长的柯文哲,就曾在不下几十个场合公开表示,阿扁的病根本不是装的:“阿扁已经成为废人了,再讨论他是不是真有病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现在每天都要漏尿几十次,如果漏尿都要每天装的话,那也装得太辛苦了。”

在陈水扁每次戒护至大医院就诊时,社会就会出现让陈水扁回家保外就医的声音,并给予台湾当局很大压力。社会上声音大、马英九又始终不肯松口放,左有为难的台湾法务部门干脆决定把陈水扁送至台湾唯一的一家监狱医院一一台中培德监狱病监进行管理。 台湾法务部门称,在培德病监中,陈水扁将获得比家中更加优良的医疗条件。根据记者获得的资料显示,陈水扁的单间有9.2坪(30.4平方米),纯木地板,挑高3.8米,具有防滑设施的独立卫生间以及单人床铺、书桌、椅子和书柜,还有六个不同科室的主任级医师组成小组为阿扁服务,用台湾法务部门的话说,这是台湾其他受刑人不可能享有的待遇,也是台湾狱政史上的首创。

可以说,台湾当局几乎满足了陈水扁所有的要求一除了放阿扁同家。

要书桌有书桌,要医疗有医疗,但这显然不是陈水扁的最终H的。在搬入培德病监前后,陈水扁尝试了两次自杀。

2013年4月19日,台湾法务部门将陈水扁转送至台中培德监狱病监,台北荣民总医院医师郭正典称,在移监的前一晚,不愿意同到监狱的陈水扁企图上吊自杀,被看护发现后救同一命,法务部门则否认陈水扁有自杀举动。

当年6月2日,陈水扁在台中监狱因不满“立法院”进行会计法修正案,使前“立委”颜清标公费喝花酒的案子除罪,再次以自杀表示抗议。这一次,台湾当局承认了此事发生。根据第一二天台湾法务部门发表的新闻稿称,陈水扁避开了监狱浴室监视器,以三条毛巾绑在一起,一头悬在与高度约六十四厘米的水龙头上,一头坐在地上企图勒死自己,当看护听到干呕声救下陈水扁时,阿扁虚弱地道:“喝花酒都能除罪,为什么‘总统’拼‘外交’不能除罪呢?”

在陈水扁自杀获救之后,培德病监为陈水扁开设了苗圃课程,希望以此缓解其精神压力。吕秀莲在探视陈水扁时曾经送给他一盆花,但是大男子主义强烈的陈水扁认为男生不该种花,于是在苗圃中种菜。

2013年l1月,陈致中在网上展示陈水扁种菜的收获:一根茄子、四根黄瓜,并且强调“绝对没有添加人工香精”。而号称自己患有中等脑神经退化、帕金森症、中度语言障碍、中度动作失用症、严重忧郁症和严重尿失禁的陈水扁也不忘在种菜时打“台独”牌:他在不同的苗圃中分别种上代表台湾的地瓜叶(因台湾地图形似番薯)和代表大陆的大陆妹(一种改良的莴苣,台湾常见的蔬菜),寓意“一边一国”。

面对两次自杀的陈水扁,台湾法务部门也没有网开一面,面对陈水扁的忧郁症,狱方仅仅是在其书桌上添置了一个鱼缸作为治疗手段。

在培德监狱中,陈水扁的生活环境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不仅舍监的面积有了很大的改善,还获得了几乎无限制的亲属探视权,陈水扁担任“总统”时的副手吕秀莲几乎每个月都要去监狱探视陈水扁几次,阿扁对外界情资的掌握也越来越全面,对外界形势的预判也越来越精准。

陈水扁住进培德病监后不到半年,马英九便陆续因为“洪仲丘案”“九月政争”“太阳花学运”等一系列事件的冲击民调大跌,始终在l0%左右徘徊,甚至低于陈水扁深陷贪腐案时的民调。

而在去年年底的“九合一”选举后,国民党遭遇迁台以来的巨大挫败,不管是国民党内还是党外,对马英九掀起了_一股强烈的挞伐之声。狱中“百病缠身”的陈水扁终于等到了马英九“末路”的一天,不顾外界对其是否装病的质疑,重拾笔端进行“最后的一搏”。

“九合一”选举之后,陈水扁在给马英九写的信中称:“我已成为罪人,已经成为废人,不求兄能放过我”,用语姿态十分谦卑。在信中,陈水扁一反常态地力挺马英九,认为其没必要辞去“总统”职务。信的落款称“弟陈水扁敬上”。

长期以来,虽然马英九坚持不干涉扁案,对陈水扁的一切处理方案由法务部门处理,但台湾舆论普遍认为,放不放陈水扁其实就在于马英九的一念之间。2015年1月5日,陈水扁终于走出监狱大门,不确定的是,陈水扁给马英九的那封自称“废人’的信起了多大的作用。但能确定的是,陈水扁绝对不是“废人”,对台湾政局的影响或许因其出狱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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