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快车
时间：若干年前的某一天
地点：七o一工厂
（背景：这是一座修理蒸汽火车的工厂。座落在群山怀抱的皖南山区。站在群山之巅，眺望远方，只见青山脚下，厂房林立，两条纤细的铁轨穿越厂区和居民区，向山谷外延伸。我的童年就是在这里渡过的。）
人物：
我：男，十三岁
果子：女，十二岁
果子她爸：四十岁左右
穿风衣的少年：男，十五岁
一工厂居民区某住宅二楼黄昏
我站在窗前，背向镜头，向外张望。
（童音独白）黄昏，是向窗外暸望的时刻，天天如此。窗外的
世界好象一场电影，每天都有不同的故事上演。今天故事的
主人是我。
我拧开瓶盖，倒出六七粒白色药片，一粒一粒排列在窗台上。
我捏起其中一粒放入掌心，另一只手用力拍击手腕。
药片准确无误地飞入口中。
窗外传来喧闹声。
我探头往楼下看。
二楼下街道黄昏
临街排列一排水果铺。
各种各样的水果堆放在倾斜的台面上，经灯光一照，色彩无比
鲜艳。
果子她爸，一个四十左右的胖子，双手叉腰，站在铺头，威风
凛凛。
一名身穿灰色风衣的少年双手抄兜来到水果铺前。
少年突然掏出自制的火药枪对准果子她爸怒吼：把果子交出
来！
果子她爸一愣，即而用力拍打胸脯：开枪吧，小杂种，要人没
有，要命一条！
少年抠动扳机。
只听“轰”一声巨响，果子她爸被掀翻在地。
果子她爸挣扎着爬起来，脸上血肉模糊。
他举起切瓜刀，咆哮着冲上前一阵乱砍。
水果铺顿时乱作一团，瓜果滚了一地。
风衣少年闪在一边，模仿西部电影里枪手的动作，吹了吹枪
管，扬长而去。
三普通住宅黄昏
我撒腿往外跑。
客厅里模糊的人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趁他们尚未醒过神来，我已冲出门外。）
四楼道幽暗
我在楼道里飞奔。
奔至拐弯处迎面撞在一个人身上，定睛看着人：正是果子！
果子嘤嘤低泣。
她只有十二岁，身材细长，穿蓝色碎花连衣裙，剪得齐刷刷的
刘海又黑又亮，露出两只圆圆的眼睛，泪水涟涟。
楼道外传来脚步声。
我伸手捂果子嘴，紧贴墙壁，一动不动。
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拽果子钻出楼道，来到大街上。
五大街上黄昏
我手牵果子边跑边喊：快！快！快跑！
六铁路桥黄昏
铁路桥位于山脚下。
桥下湍急的河水流向密林覆盖的山谷。
一列火车喷着蒸汽行驶在铁路桥上。
我和果子跑上铁路桥。
火车从我们眼前隆隆驶过。
火车远去。
桥头另一端闪现风衣少年的身影。
他坐在水坝泥栏杆上，看着我们，冷笑。
我和果子愣住了，转身又跑，仓皇间，跑进铁路桥旁边的一片
荒草地。
荒草地中央一间遭人遗弃的房屋，残垣断壁，杂草从生。
果子手扶断墙，上气不接下气：你、你、你是谁？
我说：我是来救你的。
风衣少年跳下栏杆，大步流星向我们走来。
我大喊：快跑！快跑！
果子哀求：我实在跑不动了，你看我的脚。
果子亮出双脚。
脚底板鲜血淋漓。
我问：鞋呢？
果子说：跑丢了。
我脱鞋扔给她。
果子伸脚试鞋。
鞋太大了。
果子抬腿将鞋甩还我。
鞋字在空中划道优美的弧线，落在远处的草丛里。
我慌慌张张跑去捡鞋。
果子大声说：再见，救命恩人。
果子朝我挥挥手，昂首挺胸，迎向风衣少年。
旷野里，我手拎破鞋，睁大双眼，狼狈不堪。
果子直面风衣少年，越走越近。
七街道夜
街道上人声嘈杂。
水果铺、录像厅、发廊，灯火辉煌。
人丛中，风衣少年站在水果铺前，手攥一粒青苹果和果子搭
讪。
铺头另一端，果子她爸看着风衣少年，目光阴郁。
八铁路桥夜
月光下，两条铁轨闪烁着清冷的白光。
一个人沿铁轨跑来，逆光。
我站立桥头，气喘吁吁。
月光照耀桥下湍急的河水。
河岸两旁，树木郁郁葱葱。
我纵身跃上水泥栏杆，从口袋里摸出半截香烟，划亮火柴，大
口吸。
这时，远方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
歌声唱道：
再见了，爸爸
别为我悲伤
你看山谷外的春天来了
你看山谷外的花儿开了
我和心上人相约出发了
………
歌声发自少女甜美的歌喉，优美动听，充满诱惑。
我跳下栏杆，侧耳聆听。
歌声消失。
我扔掉烟头，离开铁路桥，向密林深处走去。
九密林深处夜
夜色笼罩下的密林飘浮着一层淡蓝色薄雾。
树木盘根错节，鬼气森森。
镜头穿越密林来到一片林间空地。
月光下，果子赤裸上身，且歌且舞，舞姿优美。
我闪在树后，探头窥视。
果子唱罢，伸脚踢仰卧一旁的风衣少年：喂，醒醒，你醒醒。
少年一跃而起，扑向果子。
果子一边用手招架一边咯咯笑。
我悄悄捡起大石头……
密林深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扯下尸体脖颈上的白围巾，揩干净手上血，然后剥去尸体上
的风衣，披在果子身上，抱起她，踉踉跄跄往密林外走。
果子仰面朝天，目光呆滞。
十铁路桥夜
果子坐在铁轨上，身体蜷缩在风衣里。
我围上风衣少年的白围巾，手拎火药枪，站立桥头。
1
我说：你听过午夜快车的故事吗？
果子沉默。
我自顾自继续说：今晚，我要坐午夜快车去一个地方。
果子问：去哪儿？
我看了她一眼：天国。
果子抹去眼泪说：带我去天国吧。
我说：好，一言为定。
十一普通住宅二楼黄昏
我站在窗前，再次从药瓶里倒出七八粒白色药片，一粒一粒排列
在窗台上。
十二铁路桥夜
我伸长双臂，象走钢丝一样摇摇晃晃走在铁轨上。
（一切都在等待……）
十三普通住宅二楼夜
我捏起窗台上一粒药片塞入口中。
（一切都在等待…….）
十四铁路桥午夜十二时
午夜快车终于来了！
蒸汽火车车头一束光柱直射前方，犹如一只独眼怪兽吐着白雾
匆匆驶来。
果子手捧我的头颅使劲摇晃：醒醒，快醒醒！
我熟睡着，无动于衷。
蒸汽火车一路白烟，快速驶向铁路桥。
果子亲吻我的嘴唇，然后拖起我，平放在铁轨中央。
面对呼啸而至的火车，她的动作从容而镇定。
果子站在铁路桥上。
白色蒸汽顷刻吞没她的身影。
风衣少年的白围巾在车轮卷起的狂风中飞扬。
十五普通住宅夜
我站在窗前，轻轻捏起最后一粒药片放入口中。
十六楼下夜
楼下，临街的水果铺前，风衣少年和果子不知去向，只有果子
她爸头缠绷带呆坐着。
远处传来火车汽笛的长鸣……
剧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