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赵玫的短篇小说《偿还》改编
时间：现代，九十年代一个秋夜
地点：福利工厂女工简的家中
人物：
简------残疾人，母亲，善良执着，生活在真正的底层，终与幸福无 缘，却有一颗真情
不泯的心
秋------著名画家，简小学同桌，生活在自裕自得的阶层，虽有更高 的思维境界，却是
真正的不幸者
大力----ｘ大学生，敏感而深情
阿芸----模特，自私而专横，美丽而思维简单
景：
深兰色夜空，月朗星疏，大片鲜红枫叶飘摇欲堕。
台中有一中心平台便是简的家，几何状的积木堆砌成行动的支点，闹钟放大的声音伴着
晚饭后的简.
（表演时小道具生活化）
简一个人坐在清冷的屋内，显得特别孤独。
秋上。他穿了一件宽大的风衣，怀里夹着幅包装好的画，心事重重站在皎洁的月光下，
似有无限感慨。犹豫了一会，他还是敲了敲门，声音很小。
简：（坐在桌旁发呆，听到敲门声似乎惊醒）谁呀？进来吧，门没插 上。
（秋仍然犹豫着）
简：（见无人答腔，怀疑是否自己听错）没有人。这么晚了，他不会 来的。（突然想到
什么，一跛一跛走过去，把门打开。她看到了秋，愕然，继而是无措）呵，真是......
真是你来了，站在门 口干什么，进来坐。（欣喜，忙乱，不知如何是好）
（秋走进小屋，不敢正视简的眼光，夹着画似乎不知所措）
简：好久没来了，啊，那个，去美国的通行证签好了吗？他们没有为 难你吧？什么时候
坐飞机走？（想到不久的离别，简很难过，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感）哎呀，你怎么还抱
着这么重的东西，放下吧，放下。（边说边走过去拿画）
秋：（在她拿画时抬眼望了望，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简，这次真委屈你了；我知道，你
去街道开结婚证明是怎么个滋味……且不说你自己 需要多大的勇气，就是左邻右舍的唾
沫也能把你给淹死。这都是为了我......
简：（打断）秋，不要说了，是我答应你的，我自己愿意。谁叫咱们 有这个同桌的缘份
呢？
秋：同桌？（遥远的记忆浮现，神往地）是的，咱们相识的时候才小学一年级，真可以
说是青梅竹马了。
简：（更加热烈）那时我才七岁，咱俩一直到六年级文革开始，才分手，这一晃就是 三
十年......（偷偷拭泪）
秋：（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小时候的同桌都少不了吵架，咱俩也吵 过，有一回你美术
作业本不见了，要我替你画一幅先交上，可我总记着你从来没让老师批评过，就是不肯
，害得你大哭了一顿.....
简：（故作想不起）是吗？哪一次？我总记得咱们俩和睦相处，从来 不吵，让班里同学
都气不过了，大家都起哄说；秋和简谈恋爱啦…… （突然意识到什么，满脸绯红）
秋：（依旧沉浸其中）那是多纯坏氖澜绨。涫担鞘蔽颐悄睦锒?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苦楚地摇了摇头）
简：（换个话题，企图使气氛缓和）你喝口水吧。噢，这幅画......
秋：这画是送给你的。（见简困惑的神情，忙解释）哦，你不必过意不去，就算是我暂
时放在你这儿寄存好了。
简：我知道你的画现在是很贵的，你放在我这儿，我一定给你保管好，你放心。
秋：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简。这幅画就是你的，是你第一次去 我那儿，我根据你
站在逆光中的样子完成的。
简：噢，（想起，脸上羞怯的神情）我看见过的，我......你说过的，那是艺术。
秋：（竭力安慰简）对对，简，虽然那是一幅想象中完成的裸体画， 想象，你懂吗，可
那什么意思也没有，那就是艺术！简，我要感 谢你，你的朴实善良给了我新的艺术感觉
，知道吗？这幅画在全国美展中还得了一个大奖。
简：（意外地抬头，抑制不住自己的高兴）啊？！
秋：是的，奖不奖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创作能够有了新 的生命。（真切地
）我不久就要离开这块国土了，想来想去，这画还是放在你这儿最合适。它毕竟是我的
作品......
简：（深深点头）好吧，好吧，我收下。等你回来，如果有用，你尽 管拿去用，这样好
吧？
秋：（苦笑）回来？是的，我要靠自己的艺术在美国打出一片天地。 我要让世界认识什
么是真正的中国画家......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简，你相信我。
简：（非常恳切地点头）是的，你是个太能干的人，总是出人地......
（大力匆匆推门而入）
力：妈，我回来了。（发现秋，不禁一楞）
简：（向秋）这是大力。（有点紧张）
力：（有些腼腆与秋握手）秋伯伯，我看过您的画展。
秋：（显然有点慌乱，掩饰着）刚上大学还适应吗？
力：噢，还好。
秋：大力，天这么冷，才穿这么点？
力：我就是回来拿衣服的。不过更重要的是看看妈妈和您。
秋：（掏出烟斗，避开大力的眼神）你知道我今天在这儿？
力：（奇怪地望着秋）您当然应该在这儿，您不是一个月前跟妈妈登 记结婚了吗？
简：（急忙掩饰）大力。
力：妈，您怎么了？别怕，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都九十年代了， 人们关心的都是自
己。婚姻，家庭都是自己的事。
简：（央求地）大力......
力：（没有理会母亲，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妈妈虽然不美，又有 残疾，但却是最好
的母亲。我十岁那年爸爸就去世了，妈妈靠她福利工厂那点收入把我养大，这次又四处
筹钱送我上大学...... （动情地）
秋：（直瞪瞪地瞧着地面，没有勇气抬头看大力，嘴里应和着）是的，是的......
力：（意识到什么）不说这些了，你们登记结婚，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虽然你们似乎是
两个阶层的人，但妈妈告诉我，你们曾是小学六年的同桌。
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力：（真诚而热烈地）也许我还不懂什么是爱情，可是我尊重妈妈的选择，因为听她说
起您就象是谈一位圣人！
秋：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圣人。
力：可是我还是非常非常希望妈妈能拥有幸福，这辈子她太苦了。
秋：我知道，你们母子是相依为命的......
力：（鼓起勇气）可是，秋先生，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秋：什么？
力：我几次回家都没能看见您，这是怎么回事？
简：（惊，急拦）大力！大人的事你别管，回学校去吧。
力：妈，（诧异）为什么？我都十八岁了。
简：大力……
力：（力求得到答案）秋伯伯......
秋：（搪塞）大力，有些事你还不明白。
力：不，秋伯伯，我能明白，您跟我说说吧。
简：（已经是哀求了）大力......
（身着黑色时装的阿芸寻找着门牌号码，站在门外）
力：（不忍母亲伤心）好吧，妈妈，我不问了。我这就回学校去。（已到门口，转身恳
求地）秋伯伯，好好对待我妈！ （背起书包准备下场，阿芸早已在门旁倾听许久，此时
再也按抑不住）
芸：好好对待？他早就该遭报应了，（横挡在门口）天打雷劈！
力：（被吓了一跳，眼前高挑而漂亮的陌生女孩让他有点头晕）你？ 你是谁？
（阿芸潇洒地走进简家，秋惊愕地直立，简似乎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一切，反而镇定了许
多）
芸：（坐在秋的身旁，趾高气昂）你问他我是谁。
（秋气愤地沉默着）
芸：（愤愤然）难道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用柔和的语调）boy ，我告诉你，我
是他的模特兼情人。
（大力惊呆）
秋：（气愤）阿芸，你不要太过份！咱们找个地方去说理。（欲走）
芸：（拦住秋）谁过份，是我还是你？想上哪去？我就在这儿跟你说。（坐下，脱高跟
鞋，揉着后脚跟）为了找你，我跑遍了这座城市， 脚都打泡了，都说画家浪漫可人，（
抬头发现秋根本没有理睬自 己，不禁勃然大怒）秋岛！你答应我买耳环的，你说话还算
不算话？
秋：（暴发地大吼）出去！！你听见没有，出去！！
芸：（反而镇定下来。）你凶什么？就为了这个瘸子？
（大力正待发作，被母亲挡住。芸向秋伸出手）
芸：钱呢？
秋：什么钱？
芸：给你做模特的钱，还有，陪你睡觉的。
（秋气得周身颤抖，转身从风衣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摔给阿芸）
秋：你！你就值这个价吗？（鄙视，背身而立）
芸：（冷笑地捡起钱）其实你根本就不必这样羞辱我，你自己还不够 无耻吗？
力：（忍无可忍）够了，这是我的家，你们都给我出去！
芸：下逐客令了，boy ？别着急，你以为秋岛先生是个什么东西，告 诉你，他是一个骗
子！看见他的风衣了吗？就在贴胸的口袋里有一本出国护照和机票。（看表）明天下午
的这个时候他就要从上海虹桥机场起飞去美国，去找他的旧情人，去园他的出国梦了。
（简惊呆）
力：（不可置信）你胡说......
芸：（刻薄而流利地）你以为他跟你母亲结婚是拯救一个苦难的人儿脱离苦海？no！他
是为了顺利拿到签证才这么干的。你想，在和你母亲结婚前他只是一个风流的单身汉，
这类单身汉要去美国会因为有移民倾向而被拒绝签证，但是如果有一个家，那就不同了
！（强调的夸张）一种暂时的挂靠，噢，也就是假结婚会顺利地让他达到目的，而牺牲
者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母亲！
力：（如雷轰顶）卑鄙！无耻！
芸：boy ，别急，还有更精彩的！看见那幅画了吗，那是著名画家 秋岛的佳作，相信有
着大学生审美水平的你一定不会失望。走过去，看看，去呀！
（秋无奈地坐下，简却冲动地抱着画。大力疑惑地走过去，见状不由呆住了。阿芸拍拍
他的肩膀。）
芸：哦，boy ，我忘记了，罗丹那个有名的雕塑叫什么来着？我怎么 一下记不起来了？
哦，对了，好象是叫做“欧米哀尔”。秋总是提到这个雕像，说那干瘪的胸膛，做了一
辈子的老女人是如何地令他感动。（秋忍无可忍，伸手给了芸一个耳光，阿芸气急败坏
，拉开简的手，象疯了似的几下撕下画面上的包装纸）
芸：（大吼）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母亲，你看他把你母亲画成了什么？像不像那个饱经
世事沧桑的老女人？纯粹来自底层的？秋需要你母亲这样的模特，因为他还在学罗丹..
....
力：（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大叫）够了！够了！你给我滚！（将芸推出门外，哭） 天
哪！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了什么啊！
（阿芸大笑，扬长而去。大力高高举起手中的画，愤然欲摔
秋；（急拦）大力！
力；（缓缓放下手中的画，鄙视地）秋先生，请你也出去！
简；大力（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上前阻止）
力：（缓缓抬头，强抑激愤）妈，您告诉我，刚才那个女人说的不是真的吧，啊？
（简凝视孩子急切的目光，正欲说话，被秋打断。
秋：（激动地）大力，她说的事情是真的。是的，我是一个卑鄙的自私的男人，而你母
亲是这世上最最老实的傻女人。假结婚的确是在演戏，虽然我无意伤害你母亲，但我知
道这件事本身已对她造成了伤害，对此我整日愧疚不安，我......
力：（一越而起，逼视秋的眼睛）你还知道愧疚不安？在你的世界里还有多少真实的东
西？
秋：（极力辩解）大力，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 我感
谢你母亲，
她是一个太好太好的人，总是在我生命最关键的时候无私地帮助我，她那种朴素却不完
整的形象进
入艺术之后，产生的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使我的艺术创作获得了生命，你不知道，
当时的我在
创作上几乎走到了绝路......
力：（冷笑）是啊，是啊。你“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可你知道你的 伤害实际上已经把
我母亲逼上
绝路了吗？你把她下半生给毁了！（动情地）你知道，妈妈为了小学同学聚会找到你，
她踮着伤痛
的脚无数次叩响你的家门，她无悔无怨，一往情深。是的，妈妈是福利工厂的女工，而
你是著名的
画家，但是，难道你就忍心欺骗一个无辜的残疾母亲，一个你小学六年的同桌，一个念
念不忘童年
回忆的老同学吗？
简：（着急）大力！大力，你别说了，妈求你别说了。
力：（越说越快）你想过没有，你离开这块国土之后，人们会怎样看 待妈妈？会怎样评
价这个本身
就让人无法理解的婚姻？难道......
简：（高声）大力！听妈说一句。（出人意料的从容）这些事秋岛事先都征求过我的意
见，是我自
己愿意，甘心情愿的。
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简：（镇定自若）是的。妈没有文化，又是残疾，但是妈并不糊涂。
力：（呆住。哀怨而困惑）天！这难道就是偿还吗？人生的舞台那么大，为什么偏偏要
他们走到一起，在良心的天平上讨价还价？
简：大力，好孩子，妈什么都不瞒你。明天，你回来，妈详详细细地 跟你说。（努力带
着笑容）
（大力背起书包，心情复杂地回眸母亲和如泥塑般静坐的秋。正准备离去，简为儿子拿
起秋衣，缓缓披在他的肩上，禁不住靠在儿子的后背，热泪潸然而下）
力：（轻声）这就是爱吗？妈妈......（下）
秋：（目送大力下场，喃喃自语）偿还？是的，面对一个我不可能去爱的女人，尽管她
无偿地给予我无私的赠予，但是，我怎样去偿还这份情感呢？
（简显然依旧沉浸于刚才事件中，倚门而望，她默默地流泪）
简：（自责）大力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对他这么大声吼。本来想等你走了，再把这
一切告诉他的......（失神地坐下）
（秋倒了一杯水，默默放在简面前）
简：（窘惑不安）别，应该是我来招待你，（欲起身）
（秋双手按着简，不让她动，却不敢正视简明彻的双眼）
秋：是我给你带来了不幸，简，我是个自私的人。
简：不，你对我都说实话，是我自己愿意的，不怪你。
秋：（不知怎么说才能让简明白）简，如果世界上能有偿还这份感情 的东西，我一定不
会让你失望的。
简：你说什么，“还”？你没有欠我什么东西，再说，老同学之间还说什么还不还的。
（秋一时语塞，月光如水，远处隐隐传来吉它声，一曲“同桌的你”凄婉而动人）
简：真的要走啦？
秋：（沉浸在自责之中）明天。
简：明天？
秋：是的，是明天。
简：（忍着眼泪）那你今天晚上是来......
秋：来告别。虽然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我利用了你的善良和感情， 我......
简：（忍不住抽泣）秋，我不怨你......，我会想念你的，哪怕是假 结婚我也甘心情愿
，那是我童年就有的梦想。我现在就是死了也甘心了......
（秋掏出了手绢给简，禁不住长叹一声。简努力抑制自己，镇定下来）
简：关于那个，呃，离婚的事，什么时候办都行，我听你的。（起）
秋：（有些哽咽）简，我这里有一张就要到期的债券，是留给你的。（掏出，送到简手
上）算我们老同学一场吧。
简：（急）不，不！大力上学我还借你钱……
秋： 简，可世界上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啊！（再将钱塞在简的手中）我是知道你对我
好，你事事迁就我，包括那些画儿......简，你一定要收下这些钱，一定收下！给我一
个良心平静的机会。我知道，这样做依然很他妈的卑鄙，我太自私了。（痛苦不堪）但
我又不能不这样，简，你能原谅我吗？
简：（缓缓转身，望着秋，眼里满含动人的深情）秋，我听不懂你所 说的这些话，但是
，我答应收下这些钱了。（秋如释重负，欲转身离去）可我也有个请求......（秋停住
脚步）明天你就走了,这也是最后的请求了......
秋：（热烈地）说吧，简，我很久以前就说过，无论你对我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
无条件地答应的，说吧！
简：（真挚地仰着头，凝视着秋）我是说今晚……今晚你能留下来吗？
（秋惊愕地站立，看得出他完全没了主张，脑子里一片空白。两人无言以对。切光成剪
影。
一个追光打在放在桌旁的画框上，那是一个洁白的画面，上面什么也没有。它就象一面
镜子映照着人间的是非真假。
红枫飘落，片片堕下。
幕后响起“同桌的你”遥远而清晰的吉它声......
幕缓缓而闭
全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