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现代
地点 街心花园附近
人物 妈妈——50多岁，职业妇女
静雅——18岁，高中二年级学生
时浩——21岁，鞋匠
[幕启，修鞋摊前，时浩戴着耳机，手里拿着书，嘴里嘟哝着
[妈妈一脚高一脚低，十分狼狈地上
妈妈：修鞋的，修鞋的……
[时浩放下书，仰脸向天，摇头晃脑地嘟哝着
妈妈：（大声地）修鞋的！
时浩：（猛然惊醒）啊！啊……阿姨啊，你叫我？
妈妈：（恼怒地）那你说我叫谁啊？
时浩：阿姨，对不起，我没听见……
妈妈：（讽刺地）是啊，我的声音哪儿比得上那里面的好听啊？
时浩：我……
妈妈：我什么？你看看你，眼望着天，摇晃着头，听着小曲，哼哼着小调，你是修鞋啊？我看你是休闲！
时浩：阿姨，你别生气……
妈妈：（将一只鞋脱下）哼，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看看，你看看，倒给你，你生不生气？
时浩：（看鞋）哦，阿姨，你别上火，这鞋是里面的钢板断了，鞋跟才掉了……
妈妈：呀，你这不挺明白嘛。
时浩：嗨嗨，干这行嘛。
妈妈：你说怎么办吧？
时浩：阿姨，你先坐会儿，我很快就能帮你修好了。
妈妈：帮我？哎，我说你这个小鞋匠，你人不大忘性倒不小，你看看这双鞋，你再看看我，你就不觉得面熟？
时浩：这……我……
妈妈：想不起来了？忘了？也难怪，现在的人哪，他就认钱，别说自己干的什么事儿能不认，连爹娘老子都不认的也大有人在啊。
时浩：（不快地）阿姨，咱有什么事儿说什么事儿好不好？
妈妈：哎，你这个小鞋匠，你人不大脾气倒不小，告诉你，我还想发火呢！我50多岁的人了，也算有点小身份，穿着双掉了跟的鞋满大街走，我丢不丢人？我窝不窝火？
时浩：我理解……
妈妈：你理解什么？这双鞋就是你修的！
时浩：我？
妈妈：就是你！半年前，我就是在你这个鞋摊上修的！你也是说钢板断了鞋跟才掉了，也是说让我先坐会儿，很快就能修好了。我问你多少钱，你说3块。我当时还想，人家都5块，你才要3块，便宜呀！今天我算明白了，这好货不便宜，这便宜呀，他就没好货！
时浩：阿姨……
妈妈：哎，我可没说你不是好货啊。
时浩：啊，是啊阿姨，你这鞋……都半年了……
妈妈：是半年了，可我是今天才拿出来穿的！你看看你钉的这跟儿，磨了吗？
时浩：（解释着）阿姨，这半年前吧……
妈妈：怎么，你还想不认帐？好，我这就到消费者协会去……
时浩：（着急）阿姨，我给你重新修！免费！行了吧！
妈妈：行了？不行！什么免费不免费的，你以为我是花不起那3块5块钱的？你知道不知道，我这一瘸一拐的在大街上丢了这一圈人，你说，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呀我！
时浩：阿姨，半年前我刚学修鞋，我……
妈妈：啊，你还有理啦？你刚学，你刚学你就不学好，你就用这种假冒伪劣的东西糊弄人……
时浩：（辩解）不是我糊弄人，我也是叫别人糊弄了！
妈妈：（不依不饶地）别人糊弄你，你就来糊弄我？你这是成心坑人！
时浩：（不知所措）我不是，我不会的，我……
妈妈：行啦行啦，你我我什么？算了，生气不如攒钱，我回家换双鞋，待会再过来，这次你要是再糊弄我，咱可就得好好理论理论了！
时浩：哎，阿姨，你穿这双拖鞋走吧。
妈妈：省省吧，什么脚丫子都往里伸，我怕得脚气。
[妈妈穿上鞋，一脚高一脚低下
[时浩戴上耳机，拿书看
[静雅拎着一大包各种各样的鞋，兴冲冲地上
静雅：（猛拍时浩）嗨！哥们儿！
时浩：（吓一跳）哎呀你吓死我了！（打趣地）静雅，你呀，是既不文静又不优雅，真辜负了你妈给你起的那么好听的名字……
静雅：嘁，那是我妈的希望，我就偏不！
时浩：其实，父母对我们的希望……
静雅：哎呀，俗不俗呀你！（炫耀地）你看，战果辉煌吧！
时浩：这么多……
静雅：不是要修的，是要擦的，我都和他们说好了，擦一双10块钱……
时浩：一双10块？这不是成心宰人吗？不行不行……
静雅：（调侃）哎，人家就愿意挨你的宰，我也没办法。你有人缘啊。
时浩：（感动）你们大家太帮我了，我……
静雅：我晕了,你打住！你看，这8双鞋就能挣80块，一会呀，咱们飞毛腿小组的人每人再拿5双来，你今天的指标就超额完成了。照这样，你妈的医疗费和你妹妹的学费应该不成问题了。来，我和你一起干。
时浩：别别别，还是我自己干吧，你们不是明天还要模拟考试吗，快回去和他们一起复习。
静雅：不嘛，我们都说好了。你放心，我们保证都考120分以上，绝对不给你丢脸。
时浩：还别说，你们进步得真快……
静雅：（得意）要不就叫飞毛腿小组啦。
时浩：哎哎哎，大意失荆州啊，高二可是最关键的一年，高二的成绩上不去，考大学肯定是个死机。（玩笑地）小美眉，以往的失败就在于轻敌噢——时浩：好，一言为定！
静雅：不许反悔！
[二人击掌，开心大笑
[妈妈上
妈妈：静雅？你来干什么？你认识他？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静雅：报告妈妈，我是静雅，这是我搜罗的要擦的鞋，我来送给浩哥哥，我认识他，我是半年前在他的鞋摊上认识他的。
时浩：（诧异）她是你妈妈？
静雅：是啊，有假包换！浩哥哥，你看我妈好玩吧，像不像个老警察？
妈妈：（嗔怒）静雅！你过来！
静雅：什么事呀？就这么说不行吗？
妈妈：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时浩：快过去吧，别惹你妈妈生气。
静雅；（不情愿地）干什么呀？一点也不光明正大。
妈妈：静雅，你怎么能和这种人混在一起？还好哥哥好哥哥的，你酸掉大牙了呀！你象什么样子嘛！
静雅：哎呀，妈！他叫时浩，比我大3岁，我叫他浩哥哥不对吗？不是你整天哼哼教导我，对人要有礼貌的吗？
妈妈：他这种人……
静雅：他这种人，修鞋，靠自己的劳动赚钱，这种人怎么啦？职业不分高低贵贱，行行都能出状元，这不是你整天挂在嘴上的吗？
妈妈：（被噎住）呃……（返过神，审问地）哎，静雅，你和他……你和他……
静雅：哎呀老妈，你不用支支吾吾的，你不就想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吗？我们俩呀——（轻描淡写地）是朋友，是好朋友。
妈妈：你……他……
静雅：（走到时浩身边）他呀，是我最崇拜的人！
时浩：（不安地）静雅，你……哎呀，阿姨，不是的，不是的……
妈妈：（恼怒）静雅，走，你跟我回家！咱们回家说！
静雅：我不！
妈妈：你敢？
静雅：咱们有合同，只要我的学习成绩在前10名，你就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时浩：（责怪）静雅，你怎么这样和妈妈说话呀？（劝解）阿姨，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妈妈：你靠边！（对静雅）你是前10名吗？你是前10名吗？
静雅：以前不是，现在是，（拿出成绩单）你自己看，这是我们级部的排名榜，白纸黑字红印章。
妈妈：（意外）啊！你……
静雅：（得意）前10名！
妈妈：（语塞）这……（不讲理地）这次不算，合同取消，回家！
静雅：（小声嘟哝）更年期！
妈妈：你说什么？你说清楚！
时浩：（制止）静雅，你能不能不说！
静雅：我就说，我偏要说！（对妈）我说你是更年期，发什么无名火呀，我又没做错什么，你出尔反尔……静雅：（打断）妈！你怎么说我都行，但你根本就不了解时浩，你不能贬低他，你不能那样说他！
妈妈：了解？女儿呀，老妈是干什么的？老妈干了一辈子政工，老妈这双眼杀底呀！看人，不能忽视细节，于细微之处见精神哪！你看看，他修的鞋我才穿了1个小时就断了鞋跟……事实摆在这儿，我怎么贬低他啦？我为什么不能说他？
静雅：这根本不能怪他，那时候他刚干，他又不知道那些钢板是假冒伪劣，他也是被别人骗了嘛！
妈妈：好好好，他叫别人骗了，可以不算。可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当官的，种地的，上学的，管干什么都是这么一说，对吧？你看看，他一个修鞋的，听着音乐，看着闲书，他有个干活的架儿吗？他能干好活儿吗？
时浩：阿姨，我不是听音乐看闲书，我……
妈妈：（突然发现）哎，这个随身听我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呢？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时浩：是……（见静雅摆手示意）啊，是我买的。
妈妈：哟，还是索尼的呢！你能买起这么贵的东西？你挣多少钱哪？
静雅：妈，你真是的，挣多少钱，那是人家的隐私，你还真想当老警察呀？
妈妈：静雅，你过生日我给你买的随身听，你不是说丢了吗？
静雅：（支吾着）啊，是丢了，丢了，那个……在我同学家丢的……
妈妈：（肯定地）这个随身听就是我给你买的那个，我有记号！（拉时浩）我看着你就不地道，走，咱上派出所！
静雅：哎呀，妈，算了吧！
妈妈：不行！
时浩：（辩解）阿姨，你误会了……
妈妈：是不是误会，你和警察解释吧，走……
静雅：妈——这个随身听不是浩哥哥偷的，是我送给他的！
妈妈：静雅，你……
静雅：就是我送给他的！
时浩：阿姨……我……
妈妈：我什么，啊，她敢送，你也敢收？
静雅：他应该收！没有他辅导我英语，我根本上不了前10名，这是我答谢他的礼物。
妈妈：（不相信）就他？辅导你英语？（不屑）一个修鞋的……
静雅：我爸当年还收过废品呢！你不是经常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吗？（拿书给妈妈）你看。
妈妈：（接过书）英语四级？你的？你看得懂？
时浩：恩。
妈妈：你是大学生？
时浩；不是
妈妈：没考上？
时浩：我……
静雅：妈妈，浩哥哥是他们县里2002年高考的文科状元，你看，这是山大的录取通知！
妈妈：文科状元？山大政法学院？（怀疑）这真是你的？有相应的证明吗？
静雅：嘁，政工干部，职业病！你那根阶级斗争的弦也绷断太紧了。
妈妈：幼稚！一个农民造的假钱，连银行的验钞机都验不出真假。（扔掉录取书）静雅，跟妈回家！
静雅：妈妈！你……
[音乐起
时浩：阿姨！（拣起录取书，珍惜地捧在手里）我是个农民的孩子，贫穷是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靠着年年求人借钱，父亲把我供上了高中。那年放暑假，我回到家，迎接我的是满院子逼债的人，他们有的大声吵嚷，有的举着锄头要砸家里的东西。情急之下，父亲竟然扑通一下跪在逼债人的面前，我清楚的看见，泪水象泉水一样流过父亲粗糙的脸庞。那一滴滴的泪水就象一根根的钢针，扎的我的心在流血啊！就在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妈妈病倒了，她的病需要抽骨髓检查，可大夫说，她的骨髓根本就抽不出来……为了我能读书，妈妈把自己的心血都快熬干了！我怎么能……（珍惜地收好录取书）我不能啊！
妈妈：现在有希望工程啊，专门帮扶上不起学的孩子，你可以……
时浩：乡亲们说，我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砸锅卖铁也要凑钱送我上学，镇上和县里的领导也送来了救济金。可我想，我有两只手，我有一身力气，为什么要让别人养活我、养活我们全家？我是个男子汉，对社会，对家庭我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我能够承担，我也应该承担。
妈妈：那你多屈才啊，不上大学，你的前途……
静雅：妈，浩哥哥一边修鞋，一边做家教，晚上再去干钟点工，挣钱给他妈治病，供他妹妹上学，可辛苦了！就这样，去年自学考试，他一下子就考出了6门呢！浩哥哥说了，上大学能成材，不上大学也能成材，他要做第一个修鞋匠出身的研究生。老妈，条条大路通罗马！对吧浩哥哥？
时浩：对，我们这个社会是个充满希望的社会，是个充满机遇的社会，每个人的理想都在自己心里，每个人的道路就在自己的脚下，每个人的前途都在自己的奋斗之中啊。
妈妈：（感动）说得好啊，孩子，阿姨错怪你了！
[妈妈坐下，拿出要擦的鞋
时浩：阿姨，那鞋脏……
静雅：妈妈，你干什么？
妈妈：我和你们一块擦鞋！
剧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