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征文18号作品那一个疯子老头
我不知道历史是否让人发疯，而研究历史的人是不是疯子？而他真的是一个“疯子”，据说他真的进了精神病院。他的名字叫汤司令，当然这不是他的真名，却是他自封的，抑或是人们给取的。他就是我的高中历史老师，一个众人皆醒他独醉的奇怪老头。
在高中时，我们学校有三个怪物或称宝贝，其中一个就是他。他绝对不是一个为人师表的人物，在路上偶遇，你会以为他是一个捡垃圾或者面目可憎的老头子。的确，他很老，虽然只有五十多岁，但脸上长满了皱纹，露着暴牙，咪着细眼，佝着身子，使他原本矮小的身子越发渺小，从他身边经过，便可闻到一股浓重的白酒骚味，女生常常是捂着鼻子经过。但就是这样一个怎么看都显得萎糜的糟老头，在课堂上却是一个十足的疯子，一个豪气的司令，一个勇猛的战士，一个偏狂的学者。如果弄个调查问卷的话，测试同学中最喜爱的教师和最喜欢的课程时，我相信90%以上的同学会选择汤老头和历史课。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可爱和纯真。
每次上历史课，他或者早早来到教室，或者迟到个十来分钟来到教室，但一进教室，他总是拿了一块湿布在黑板上开始挥舞，舞出一片空白后，就拿着粉笔开始狂书，有时是几个字，有时是一首诗，有时是一个人名，有时是一个地名，但我们没有他的解释是永远也看不懂他写的是什么字。记得有一次他在黑板上狂书写下毛泽东的一首“沁园春”，然后振臂高呼“同学们，你们看看这是毛老头子的书法，这叫做毛体！”同学们自是大声拍掌，大声叫好，他从鼻孔嗤了一声，然后用湿布抹掉，又用粉笔狂书一通，写到最后一字时，将整段粉笔狠狠的折断，然后重重掷在地上“看。这是什么”同学们一愣，不敢吱声。“这就是汤体！我汤司令的汤体沁园春！”话音乍落，整个教室爆发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自从那次起，我们也才真正认识了所谓的“汤体”----汤老头的独特的字体，虽然看不太懂，但从书法的角度来看的确是苍劲有力，张驰有度。）每次的历史课也总是这样，在热闹的开场白后，在听到同学们热烈的鼓掌声后，开始了他的讲课。他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用着他那沙哑而有力的嗓子吼着上下五千年，而整堂课，他从来不用课本，也基本不讲课本里的历史教程，只是沉浸在他的历史里，而我们则听得南辕北辙，在他的意念里不断穿越时空，接近历史空间。也许在他的脑海，那飞逝的历史仿佛就是他的一生。
他是个嗜酒如命的老头，即使来上课，他也是喝得满口酒气，每到他讲到激动处，唾沫混着酒气乱飞，只是苦了坐第一排的女生，往往历史课的一个景像便是第一二排的人全部将历史课本档在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这个充满了力量又带着疯狂的老人。虽然他的教学方式和行为方式令一些循规蹈矩的老师厌恶，校方也多次提醒他不要喝酒，多教点实质性的东西，但他依然我索我行，如独行侠般游离于校方和教师队伍，而且历史课会考时年年都成绩出色，校方也拿他没辙。但是偏偏在我们这一届时，历史会考时竟然有十五个人没及格，这严重的打击了他，听低一届的学生说他有一阵上课都不发一言，就沉默的坐在讲台上。我想肯定是校方狠狠的“教育“了他一顿吧，而我们那届没及格的同学为此都很内疚。
据说他没来我校前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学者，只是因为文化大革命让他吃尽了苦头，他也从此变了一个样，变得神经兮兮和疯颠状，在社会上也渐渐混不下去，只好在我们这样一个小县城的中学教书，维持他那“学者”的身份。虽然在背地里师生们一提到他总是说那个是个疯老头，但在他面前却从不敢提这个字眼。记得有二个学生不懂事，在学校里说着他的事，刚好他经过，被他听到“汤司令是个疯子”的话，他马上给那二个学生上起“课”来，从什么是疯子，历史上的疯子是怎么产生的，直到疯子与天才，疯子与救世主等话题高谈阔论一番，引来一大堆学生在一旁看热闹，直唬得那两学生脸是一阵青一阵白，腿打颤，头发晕，却也让我们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疯子”。他捍卫着疯子，用他那雄辩的语言和缜密的逻辑，却在世俗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被人当着玩偶看热闹。
他虽然视“毛体”为无物，以为自己的“汤体”天下独步，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毛泽东崇拜者，当他讲到中国近现代史，他必定在胸衣前佩戴了好几个毛泽东像章，而且每节课都是不同的像章，也必定要高呼几声“毛泽东万岁”。有一回我与几个同学好奇的想去他家住客，他爽快的同意了。到了他家中，发现他家很大，但他只住在一间很小的房间里，他自嘲说老婆和女儿都不理他，将他赶到小房间里。一进他的房间，满屋的墙壁都是毛泽东的大画像、诗卷，而毛泽东的像章更是别满了墙壁，他说这只是一小部份，果然他从床底下搬出大木箱，打开里面全是毛泽东像章和一些钱币。当我们想讨几个玩玩时，他挑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拿了很小的像章每人分了一个。然后他开始大谈毛泽东的故事，讲毛泽东的功过，讲到激动处便呤诗作歌。完了他一定叫我们跟他一块喝酒，在师母狠狠拧了他一下时，他仿佛才醒过来似的叫我们回去好好学习。。。这一个得不到家人关爱的老头，竟然只好在他的天地里守护着毛主席，守护着他的精神家园。
但也有一些学生最恨上他的课，因为他们是政府官员的子女，我们班是重点班，有很多地方高官的子女，当然有些也是靠实力考进来的。但每到历史课，汤司令总会时不时要开始骂共产党，骂共产党腐败，骂官员，骂官员无能腐败，甚至骂这些官员的子女，说他们全是纨绔子弟。。。这时候的他是那么激动，是那么孤单，甚至有那一点可怜。
残缺的记忆连同这黑夜一起粘附，我分不清倒底是谁疯了？今天是毛泽东的忌日，明天是教师节，我不知道在疯人院里的疯老头是否还都记得，是否他身上还别着毛泽东的像章，是否还有学生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可爱的老头。。。
写到这里不禁有泪花涌出，或许像他这样的“疯老头”是少一个就没一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