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每到一次,总会迷失一次,再欲念一回。
走在这座城市,会从身体到心灵上迷路。第一次找到了北京,根本找不到北。第二次第三次找到了北京,自以为是的方向感在“北土城东路西口”这样的站名面前轻易崩盘。
这是一座环环相扣的城市,奥林匹克会标、奥迪LOGO、卡地亚钻戒一直到QQ,就像摊煎饼果子,一环一环向外铺开。北京的一环在哪里?传说中从东单,经西单向北,经今平安里向东,经地安门到北新桥,向南再返东单,长17公里。现在的一环已经成为一条虚线,而二环、三环、四环、五环则像粗壮的血管,奔涌流淌着的,是支撑这座城市不断向外扩张的动力。如果钱钟书的《围城》写城市,北京是当仁不让的最佳蓝本。这座城的市政建设充满野心地由内而外拓展,每多一环,就又多了一层光鲜的外衣;怀揣梦想的外来人削尖了脑袋从四面八方涌进,对他们来说,每少一环,就相当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层。功名与虚荣的激荡,理想与现实的冲撞,每天都在进出与来回之中上演。
北京人会说“我都不知道北京城到底有多大”,语气中不知是自豪还是无奈。大是北京的文化,是这个野心勃勃、睥睨天下、威仪慑人的首都文化。
总是停止不了把北京与上海做比较。
站一个制高点看上海,上海的弄堂是壮观的景象。它是这城市背景一样的东西。王安忆的《长恨歌》里,独独记下了这句话。可我却不知道现在究竟该站在哪里看北京,是三环四环的过街天桥还是庭院深深的胡同口?北京的城市背景哪儿去了?越来越多的人习惯了从东四六条东四八条的胡同口推门而出后直视国家大剧院的存在。假如老舍还在,他会如何形容这样的历史变迁和风俗转换?
2007年年底,美国《时代》周刊评选出2007年世界十大建筑奇迹,其中,北京占了三项,分别是被亲切地称为“鸟巢”的国家体育场、被称为“裤衩”的中央电视台总部大楼,以及均价5万人民币1平米的北京当代万国城,而他们的设计者全是外国人。
建筑是一个国家在静态上展示创造力的最好舞台。从T3航站楼到央视的大裤衩,从国家大剧院到鸟巢水立方,这个有着贪大求全光辉传统,习惯以大来显示家底以壮观来接受四海朝拜的城市,从老外下飞机的那刻起就不忘提醒满脸诧异甚至神色惊恐的他们:不要忘了,这是修建过万里长城的国度。一座从建城之初就将“大”和“不可思议”溶入DNA的城市,你的想象力在这它面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与不堪一击。中国式奇迹的存在,就是为了向老外证明想象力不该只现于图纸上。
北京大建筑,鹤立鸡群而后快。而北京本身很可能就是人类在地球上最伟大的单体作品。
张曼玉的荷兰建筑师男友库哈斯说:“CCTV大厦肯定不属于中国,但是只有在中国才能建起来。”著名建筑师布正伟用中国式的语言解释了这句话:“北京四大新建筑是当代中国社会准确而深刻的写照。一方面当代中国充满了活力、激情、才智,另一方面也夹杂着浮躁、虚荣和本位。”
不管对这些建筑的争议持续多久,比博得老外“Oh,my god!” 、“Marvelous”或者“It’s incredible”的赞叹更迫切的是,我们内心深处确实需要这样的建筑,而且它们已经建起来了。和这些建筑合影,成为了成千上万来北京的游客的规定动作,甚至已经取代了天安门前的纪念照。
一场奥运只是契机,坚定了北京这座古都与国际化接轨的信念,加速了其走向现代走向世界的步伐。我有理由相信,即便不是因为奥运,也无法了却新北京向世界重新展示自己的欲念,只不过也许采取的不是这样一种极端、跳跃式甚至反传统的方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