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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云岗 2014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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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云岗 2014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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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没有石窟的开凿镌建,云岗,不过是十里河畔,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一座沉睡了亿万年仍寂寂无名的沙山岗,和我们乡下永远无名的土山丘没有两样,只有四季的风吹过。十里河说是河,不过是一条小溪,离城十多里而已,一直静静地流淌,冬去春来,凝冻结冰,消融流淌,乃至花开花落,并没有谁会在意。

当地民间一直流传着另一个版本的传说,将正史一笔勾销,或者只是一种影响不大的注解,口耳相传着。云岗石窟本身就有,存在于开天辟地时,只是后来被黄土掩埋,成了荒山岗,不为世人所知罢了。千年前的一天,牧养在山上的羊倌,听见地下传出的美妙圣洁的音乐,想一探究竟,用脚使劲踩踏,塌陷出一个窟窿,继续深入挖掘,云岗石窟才重见天日的。我想,这恐怕不仅仅是民风民性的纯朴,将一切伟大壮观,都善意地归结给上天;也许,只是当时开凿者的一个烟雾弹,偷笑着到处放风儿,愚弄没见过世面周边的搬迁者,以及更多的平头老百姓,相信是上天的安排,除了信服,还会顶理膜拜。一箭双雕,一石三鸟,是自古官家惯用的手法。

但云岗石窟,的的确确是官家所建,有史可查,虽然尚有着许多自今难解的谜团。

我不知道,地球在漫随历史的演变中,有多少小山岗,始终默默地矗立着,和山岗上无名的野草一样,绿了又枯,枯了又绿。我却知道,有许多无名的小山岗,某时因某人或某事,一下子名震天下,改写了原来的历史。譬如,井阳岗,因《水浒传》武松打虎,扬名天下,之后又演义出多少故事,真真假假,至今仍有人乐意大做文章。但之前的景阳岗,武松走过也不止一回,不过是一座平常的山丘,商客来来往往,老虎随意出没,常常被猎人射杀,一切都自然地沉寂着。再譬如,我们身边咫尺的云岗,历经千年,随石窟不断升级,早已成为世界的云岗了,毫不夸张,地球人都知道。

然而,上溯到一千五百年前的云岗,像岗下的阿二阿三,虽经文学大师徐志摩渲染成戏说,加入动人的爱情戏,还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存在着,被风沙磨砺,黄土掩埋,歪脖子树、黄蒿、老来红,因偶然被风卷来而随意地安家落户,扎根下来,缓慢地生长着,连本身都数不清几度春秋了。只有出没的野兽,狼,豹子,还有獾子,进山的猎人,偶尔瞥一眼,也不会留下深刻的印象,或许瞥之后早忘得一干二净,实在没有记住的理由和必要,光秃秃的。山下的村落和居民,依山傍河而居,也一直贫脊而幸福宁静自然地繁衍着、生存着,日出日没,和其他处的山野乡民并无二致。我向来就怀疑,云岗名称也是后起的,在村民的眼里,土灰微白的山岗没有那么高,那么雅致,更没有那样诗意,西村的人叫东山,东村的人叫西山,或者干脆叫山丘。后来,皇家的堪舆师,端着金罗盘走了一圈,自感轻飘飘的,仿佛漫山白云飘,或许早在城头箭楼上往西一望,误将彩霞认流云,就确定下山岗的名字:云岗,祥云雾霭缭绕的山岗,自带佛气,自是福地。后来,嫌云岗土气,就改用异体字冈字,凡和石窟相连的,就名正言顺地成了云冈。但周边村庄的乡下人,还习惯称云岗。多少年里,连原有的大名武周山也寂然无名,快被世人遗忘了。世人只知道闻名天下的石窟三圣,有龙门石窟、敦煌石窟,以及云岗石窟了。在大同,人们连石窟都省略掉,直呼云岗。

历史,包括传说,只记载了云岗石窟的辉煌,却很少,几乎没有,记载下辉煌背后沉载的血泪和忧伤,除了被禁声的当事者,也很少有人,像窟里窟外的大佛小佛一样,看见万物众生的百态千行,听见祈祷祝颂之外的杂音,但佛心广阔,能容天下难容之事,自是默然无言,依然是庄严之相,那笑意比蒙娜丽莎的笑还要神秘,不知源于何处,还要温馨、醉人。

但我们完全可以想象,沙门统昙曜奉皇家之命,率领浩浩荡荡的百工,趾高气扬地开赴云岗,向天地村庄宣旨时的霸气和盛景,以及打马圈地的野蛮。宁静了亿万年的山岗小河和周边的村庄,从此失去了安宁,为一项据说很伟大很慈祥的工程,改变初衷,流离失所,还得强作欢颜举双手拥护,是喜,是忧,是悲,是伤,又有谁在意过,他们的故事,除了一些民间传说,大多都淹隐在岁月的尘埃里了,千百轮回地化为粪土,肥沃了原野。因为,云岗石窟的大名,及所附丽的威势,足以淹没周边的一切,况且,其它的本来就像小草一样寂寂无名,被隐淹,也在情理之中。

在我短暂的有生之年,所看见的云岗格局,已是经历了千年的苍桑岁月后,王朝早已消亡,石上的历史还在,千年里一次又一次的巨变,兴盛,衰落,乃至最终沉寂下来,不断地循环重复着。我儿时第一次看到的云岗,乃至石窟的大佛,是落寞的,光华褪尽,露出本来的面目,且有些千苍百孔,静静地座落在时断时续的季节河十里河畔,像灰白的山体一样,寸草不生,毫无血色。山顶边缘偶然生长的几棵孤树,先天缺少营养,发育不良,几苗不屈的黄蒿,几珠爬地的车前子,在黄风经过的时候,发出孤独的鸣响,就是天气晴好的日子,天空偶尔掠过的硕大的黑雕,凄厉地叫两声,愈增加了云岗的荒凉。羊倌躺在石窟里躲雨、避风寒,两手在燃烧的黄毛柴上烤着取暖,烟熏火燎,紫红的脸堂渐渐光亮起来,身旁、头顶上的佛,眼睁睁地看着,眼圈熏得黑红,仍充满慈祥的笑意,没有一丝怒愠。不懂事的群羊,钻进洞窟里,拥挤着取暖,随意地拉屎撒尿,比羊倌还无所顾忌。我看见,飞出飞进的鸟雀,受惊扰四处乱撞的蝙蝠,地下堆满不知名的鸟兽粪,阴雨天散发出潮湿刺鼻的气味,躲之犹恐不及。那时的云岗,是落魄的、寂寞的,正处于辉煌后长久的沉寂。我查阅过历史,数得上云岗石窟所经历的几次辉煌,却无法弄清,究竟经历过多少回我所看见一样的苍凉,是不是每一次的辉煌后,都会还原如初,经历一次更漫长的落寞,或者像流传中土的佛教一样,无端经受灭佛的残酷打击,劫后余生,又幸运地受到皇家的重视,如日中天地重新鼎盛。仿佛历经金秋后漫长的冬天一样,之后大地复苏,冰消雪融,才会春暖花开呢。就这样自然地周而复始着。我不知道,也看不懂岁月年轮上所留下的苍桑印迹,包括有丑之美的鬼脸之称的疙瘩节。

自然,我看见,一次次劫难后留下的残疾,也粗略地讲得出每一次劫数的原委。自然的风化,是匀称的,像我们所经历的岁月磨砺一样,增加的只是苍老。而人为劫难的伤痕,却令人心痛,每次看见那几樽被砍头的大佛,我仿佛透过历史的云烟,清晰地看见侩子手狰狞的面目,举起血淋淋的屠刀,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更没有悲悯慈善之心,砍下佛首,挽成布包,越洋过海,提回自己的故园,一边忏悔,一边喝着红酒咖啡,以胜利者的姿态慢慢欣赏。石窟里残留的大佛的肢身,依然是那么庄严,毫无怒愠。我不由地想到佛祖割身上肉喂饿鹰饿虎的情景,那个善字发挥到了极致。但我一直解不透这种高尚与善举的心路。 相比较而言,我第一次看见寂寞荒凉的云岗,那点劫难,还算是幸运的,千年苍桑之后,无人理会,还基本完整地延续着、存在着,遗憾是有,但不至于造成不可挽回的遗恨。就这一点而言,在佛教里沐浴了千年的大同人,是有一定佛缘佛性的,也算善良的,掘地三丈挖煤百年,却没有动佛的一根指头。包容的血液,代代传承流淌不息,已深入融化到每一个细胞,成了城市精神的精髓。

如是,兴也罢,衰也罢,云岗才会安然存在千年多,保留至今,并将永远存在着,直到地老天荒。

我第二次看见的云岗,自然主要是石窟,在荒芜多年后,经过历时一年的修复,虽不能说生机勃勃,青春再现,但毕竟焕发出多年未有的光彩,山岚、石佛、道路,仿佛换了衣装,起码是浆洗一新了,正应了一句老话,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的确是一个偶然,但谁又能否认,其早已种下的缘源,又不是必然的呢。事情的起因据说是这样的,自然,这是官方消息背后的民间传说版本,大概永远入不了正史,像大同府传说中李凤姐的游龙戏凤,沸沸扬扬,最终也不过是戏说。在云岗往东八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小村庄叫千千村,村中有一座教堂,教堂最早的牧师是一位法国传教士,村中上岁数的人还记得传教士的模样,络腮胡子,和蔼可亲,喜欢吃村上的土饭,尤其是莜面炖炖烧山药蛋,边吃边夸好好。那教堂我去过,是典型的法式建筑,玲珑,洋气,不过后来人去楼空,沿袭下原有的一部分,做了新学堂。这位牧师去过云岗,可能不止一次,被石窟精湛的石雕艺术所震惊,边看边竖起大拇指叫漂亮。回国后,多少年过去,仍念年不忘中国山西大同的云岗,千千村的莜面炖炖烧山药蛋,热望有生之年故地重游。这一愿望一搁几十年,他的儿子们未能实现,他的孙子做了总统,想到爷爷临终的遗憾,就在计划访华前提出,渴望能满足他的意愿。时间紧迫,周恩来总理一声令下,调集能工巧匠,修复破旧的云岗石窟。那年月,许多懂行的匠人已不知所终,后继无人,我的一位同学的父亲,就是从一个边远小山村征调去的,那时已年近半百,手艺荒废多年了。云岗石窟,以最快的速度作了最简单的修复,色彩刚干,就开始接待外宾。周总理陪同蓬皮杜总统一行游览了云岗,总统这才知道爷爷为什么弥留之际仍念念不忘石窟艺术的瑰丽,直到吃了汤汤莜面烧山药蛋,更惊叹乡村美食地道的味道,很想到爷爷生活过的乡村教堂看一看,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成行,对这种遗憾,周总理抱歉地说,下回吧。也就是从此,沉寂多少年的云岗再获新生,游览的中外名人络绎不绝。

在之后的岁月,或陪同别人,或自己有了闲情,不止一次游览过石窟,一个挨一个地观看,五十多个洞窟转毕,已近中午,累得舌干口燥,说心里话,除了听导游千篇一律的背书,和许多外国游人一样,只有赞叹石雕艺术的奇妙,石窟构建规模的宏伟浩大,而对于石窟佛造像所演义的宗教故事及精神内涵,真的不甚了了。对石窟本身存在之前之外的情境细节,很少考虑过,当然,闪念间的奇思异想还是有的。至于那种仿佛心领神会的赞美,实在和一般人好不容易喝了口国酒茅台的赞美没有两样,对名贵的东西,已有定论的东西,无论有没有感觉,是真是假,若不赞美几句,倒显得自己粗鄙不堪,没有一点文化了,可真要对其中的滋味源渊说出个子丑寅卯,还真的说不出,甚至没有一点点感觉,也属正常。即便硬说,也不过是人云亦云。说真话,对游览者而言,浮光掠影,无疑于盲人摸象,对石窟艺术来说,富丽堂皇,有点对牛弹琴,甚至还不如。我不知道,当初的锈建者懂不懂,能工巧匠懂不懂,是照猫画虎,还是融入了自己的思想感情及审美情趣,后来参拜的王公大臣懂不懂,懂多少,乃至于之后的无数游览者中,又有几个人真正读懂石头上凸凹的图案背后的文字呢?

其实,懂不懂并不重要,对于金口玉言,从来就没有人敢怀疑过,像对高大的石造像顶礼膜拜一样,究竟有多少真心真情,也许只有自己知道,若硬追问,一句你懂得,推得一干二净,自然也包含了所有的意蕴。说你懂,你又如何说自己不懂呢,除了谦虚,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是没文化的。

但浏览佛造像时,除了惊叹古人的妙夺天工,我真的想不明白,且越想越糊涂,在那样一个据说并不发达的年代,是如何凭借油灯蜡烛火把,锤子铁钎,丝毫不差地开凿出洞窟,在阴暗的石窟里,又如何登高下低雕凿出大大小小活灵活现的佛造像的。小时候就听母亲说,你姥爷去过云岗,常常说,云岗山上山下,每一块石头,那怕是废弃的,也是一樽佛,有佛象。姥爷捡回一块,略加修饰,果然维妙维俏。若大的工程,古代的设计师,不知是如何设计的如此精巧,而石匠,仅凭一双眼睛,又是如何将大佛雕刻的丝毫不差,要知道石雕,稍有不慎,整个就毁了,无法补救。最难的自然是采光问题,我最初进洞时,曾仔细观察过,在高处,并未发现烟熏火燎的痕迹,地下的烟火痕,也是避雨取暖的人留下的,很明显。也未发现,搭架子留下的印痕,壁上泥土填盖的小眼,也是后人修复时留下的,取自山脚下的黄土。那时我就奇怪,难道今人不如古人聪明?

像云岗百十里外,应县木塔传说中是鲁班一夜搭建的一样,自古云岗石窟也有类似的传说。那传说的神话,绝不仅仅是古先民幼稚的想象,还包含着先民的思考,对谜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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