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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石头 2015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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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石头 2015年2期
时间:2022-10-09 03:09:04     小编:

协调者的峡谷

我曾是一个赶鸟的人

在北方的群山深处 从一座巅峰

到另一座巅峰 从一座峡谷到另一座峡谷

从一座树林到另一座树林

不断协调鸟与鸟

与树林子 与庙宇里冰冷的神和热气腾 腾的香火

与潜伏在荒草中的属羊人和属虎人的关系

我甚至还得协调日月星辰

及其它们之间的关系

协调一场雾到来或离去之后

它们之间的关系

我不仅仅是用棍棒 同时也用语言

那些听着我说话长大的鸟

有时候它们会成群结队

飞向南方

(如果路过秦岭

不慎折翅而死那是另一回事)

在南方 鸟们落下去的地方

它总会叫醒那里的一些山水

另一些山水 继续着一种古已有之的睡眠

喜欢啼叫的鸟们

也会无奈而沉默地在寂静里

走一走 并不惊醒它们

我曾经长久地在北方的高山里

做着赶鸟的工作 与鸟对话

等待各种不同的鸟

自各种不同的季节 不同的方向

飞来又飞去

怎样变成一个城里人

有很多次

你必须像贼一样 晚出早归

在深夜潜回故乡

把自闭症和井水一同取出

把旧衣服 只有方言才能叫出名字的祖 传器具

和随身带回故乡的一把老虎钳子

一同塞入帆布背包

一个人扛着

如果赶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你尚不能侥幸逃脱

为了应付那些居住在村里的陌生人

(他们都认识父亲)

你必须把体貌特征 行踪

老鼠一样鬼鬼祟祟的神情

在黑暗中

在松针和一棵去年就已开始枯死的

老树的树叶 落地的声息中

像拖着腐败动物的尸体

伺机向外转移

搬掉一口枯井是可能的

但井水 会不会像鬼魂一样

仍然在更深处潜伏着 等着在多年以后的

一个梦里 把你继续往下推

作为一个城里人 你的包袱过于沉重

进城之前 你必须在高速公路服务站

停留很久 仔细地洗脸 照镜子

然后拖着重重的包袱 像拖着珍稀动物 的尸体

一大早就溜回城里

望者

戴宽边草帽的望者

他的可疑的行程 在夏天的北方

走向高潮 他的忽而被群峰突出

忽而又被幽暗的峡谷藏匿的行程

在渐渐靠近沙漠时

明显地慢下来了

一边是草原 一边是沙地的情景

令他迷惑 他看见

一条河流摇摆着尾巴

和一条受惊的慌不择路的蜥蜴

他们结伴而行 消失般地奔赴远处

我是在一辆比河流跑得更快的卡车

一晃而过时看到望者的 我看到了宽边草帽下

他的阴影都掩饰不住的迷惑

和他的在高潮中夹杂着些许落魄

而忽然停下来的旅程

地道战

我一直想修一条地道 一条让对手

和世界全部的对立面 丈二和尚

摸不着头脑的地道 它绝不是

要像鼹鼠那样 一有风吹草动

就非常迅疾地藏起自己的胆小

不是要像蚯蚓那样

嫌这世上的黑暗还不够狠

还要钻入地里去寻找更深的黑暗

然后入住其中 也不是要像在秦岭山中

那些穿破神的肚子的地洞一样

被黑洞洞的羞愧折磨着 空落落地等待 报应

我一直想修的那条地道 在我心里

已设计多年 它在所有方位的尽头

它在没有地址的地址上

但它并不抽象 反而十分具体

比如它就在那么一座悬崖上 空闲的时候

有一种闻所未闻的鸟就会飞来

住上一段时间 乘机也可以生儿育女

如果它是在某个峡谷里 那些消失在

传说中的野兽就会回来 出入其中

离去时不留下任何可供追寻的踪印

比如一个人要是有幸住在那里

只能用蜡烛照明 用植物的香气呼吸

手机信号会自动隐没

比如只有我一个人 才谙熟通向那地道 的路

那些盯梢的人 关键的时候被我一一甩掉

他们会突然停下来 在十字路口

像盲人一样 左顾右盼

不知所措

我一直在修造着这样一条地道 或许

临到终了它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或许有那么一天 其实是无缘无故地

我只是想玩玩自己和自己

捉迷藏的游戏 于是去了那里

把自己藏起来

安顿

你看到的这个世界 一切都是安顿好的

比如一座小名叫做孤独的山

已经安顿好了两条河流 一条河

在山的这边 另一条河

在山的那边 还安顿好每条河中

河鱼河鳖的胖与瘦

以及不同于鱼鳖的另一种水生物种 它的令人不安的狰狞

天上飞什么鸟 山上跑什么狐狸 鼠辈

河湾里的村庄 老渡口上的古船

这都是安顿好的

你看到的这个世界 安顿好了似的世界

还有厚厚的大平原 有一天让你恍然大悟

住得太低 气候难免有些反常

而你也不是单独在这个世界上

下水道天天堵塞 许多河流 在它的源头

在更远处是另外一回事情 许多的泥泞

和肮脏 只有雷电和暴风雨才能带走

你看到的这个世界 被一再安顿好的世界

今天令你魂不守舍 你必须安顿好

愤怒的大河从上游带下来的死者

河床上过多的堆积物 隔天不过就发臭的

大鱼 老鳖 和比钢铁更坚固的顽石

你看到的这个世界 别人都在安顿自己

你也要安顿自己 但这并非易事

你必须在嫉妒和小心眼的深处 像杀活 鱼一样

生吞活剥刮掉自己的鳞片

杀掉自己就像杀掉另外一个朝代的人

杀掉自己就像杀掉

一条鱼

接下来 时光飞逝

可能大祸临头甚至死到临头了

你依然是一个魂不守舍的行者

还在路上 为安顿好自己

还有世界内部那地道一样多疑的黑暗

匆匆赶往别处

孤独的女孩喂养一只老虎

孤独的女孩养不了花

她的内火太盛 一盆花

不管浇多少水 洒多少露

一个礼拜才刚刚到头

就茎蔫叶枯地窒息了

孤独的女孩养不了花 就开始养老虎

她像养一只宠物似的养老虎

却发现养老虎最好的办法是饿老虎

在牢笼里久久地饿它 困扰它

远远地 用沉默和它对视

饥饿难耐的老虎 到头来

不仅吃肉 而且也会饥不择食

大口大口地吞吃蔬菜和草

孤独的女孩子喂养的老虎

吃肉吃草也吃蔬菜的老虎

饥饿万端的老虎

更有活力 甚至比一般的老虎

有着更多的疯狂

飞机在绝望的蓝中飞着

上面是蓝

下面也是蓝

在无限的 仿佛连方向都不存在的蓝中

飞机好像很慢地飞着

这无声无息的无限之蓝

它几乎控制了飞行的颤抖

使其只是微微战栗

使白晃晃的阳光透着某种生硬的冰凉

飞机在这几乎有些绝望的蓝中飞着

就好像她是在飞越

一场快要接近灭绝的虚无

我又捕捉了一个怪物

这一带的山上 老虎早已死光了

鬼鬼祟祟的狼也已消失多年

传说中吃鬼但不吃人的老黑熊

在被不屈的猎人取走了黑熊胆以后

抱着一大团失控的肥肉瑟瑟发抖

像一个巨球一样滚入山中摔死了

之后这个人来到山上

捕捉怪物 很多年中他四处奔走

居住在地层和巨石裂开的暗处

像个野人 也像个山神

传说中的怪物一个个秘而不显

很多年中 这个捕捉怪物的人

费尽心机却一无所获

这个捕捉怪物的人 不屈不挠的人

有天正午曾像一个怪物一样来到城里

浑身散发着怪物的骚味 与我有过一面之交

看着他的怪物模样 我有点尴尬

“我又捕捉了一个怪物!”想了很久的这句话

我临到终了也无法出口

追赶巨石的人

巨石从世界的高处滚落下来

巨石从世界所有的地方滚下来

不需要高风吹拂 不需要从一个高处

到另一个高处 或由高到低的大地般的 阶梯

不需要弓弦似的或者半月似的弧度

不需要榴弹炮或者航天飞行器的弧度

巨石在世界所有的细节里带着轰响滚来

那在轰响着滚落的巨石后边追赶巨石的人

那在背后被更加巨大的巨石追赶的人

那狂奔不息的人 大喊大叫的人

那由于过分兴奋而不断跳向高处的人

一次次错过了巨石追来的打击而将危险 置之度外的人

是幸福的人 有着孩童般不可克服的纯洁

和猛兽般不计后果的为世界献身的气度

世界在陆地的中央 世界在大海的中央

世界在一颗还没有憋破的气球内部空虚 的中央

巨石朝世界的中央滚下来

追赶巨石的人在世界的中央

像玩一场始料未及而又胸有成竹的游戏

追赶着巨石

也被巨石追赶着

整理石头

我见到过一个整理石头的人

一个人埋身在石头堆里 背对着众人

一个人像公鸡一样 粗喉咙大嗓门

整天对着石头独自嚷嚷

石头从山中取出来

从采石场一块块地运出来

必须一块块地进行整理

必须让属于石头的整齐而磊落的节奏

高亢而端庄地显现出来

从而抹去它曾被铁杀伤的痕迹

一个因微微有些驼背而显得低沉的人

是全心全意整理石头的人

一遍遍地 他抚摸着

那些杀伤后重又整好的石头

我甚至亲眼目睹过他怎样

借助磊磊巨石之墙端详自己的影子

神情那样专注而满足

仿佛是与一位失散多年的老友猝然相遇

我见到过整理石头的人

一个乍看上去有点冷漠的人

一个囚徒般 把事物弄出不寻常的声响

而自己却安于缄默的人

一个把一块块的石头垒起来

垒出交响曲一样宏大节奏的人

一个像石头一样具有执着气质

和精细纹理的人

我见到过的整理石头的人

我宁愿相信你也见过

甚至相信 某年某月某日

你曾是那个整理石头的人

你就是那个整理石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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