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没法儿解释。这前几年说自由职业还挺时髦，现在怎么就变味儿了？
丙：嗨，时髦这东西最不值钱，小姐、同志这些词儿当年时髦过吗？现在指啥？过去说小资产阶级思想最可怕，前几年又大讲小资情调，现在又没人说自己小资了，都说自己是农民，时髦啊。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出来混的我啥不知道？
乙：出来混的？老人家，你好像真的有点问题，我们需要调查一下，请你配合。（出示警官证）
丙：哎，今天我是撞了哪门子邪，千不该万不该……（看着警官证）警官证，曹操背时遇蒋干，老汉我今天背时遇警官。
乙：（拿出随身带的纸笔记录）叫什么名字？
丙：洪七。
乙：如果你不如实回答，经我们调查出来后果可是比较严重的啊。
丙：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甲：咦，这名字，敢情你有丐帮的渊源啊？
丙：是啊，过去丐帮声势很大的，现在，哎，世风日下，不行咯。
甲：什么世风日下？
丙：没有谁再同情咱们这些要饭的了。（作悲戚状）
甲：什么？你这还算要饭的？要饭有你这么要的吗？什么亲人失散了，要搭车……我告诉你，我最恨这种人了，专门利用别人的同情心！
乙：老人家，你这已经属于诈骗的性质了。最近关于这样的投诉越来越多，都是反映某些人不务正业，专找借口在路上向人要钱要物，没想到今天就逮着一个。
丙：（半天回过神来）什么？诈骗？哎呀，冤枉啊！我一辈子做人都清清白白的！哎哟（一阵腿疼，赶紧又捂着腿）完了，不该说，遭天谴了。（给自己一巴掌）
乙：好啦，现在什么都别说了，先送您上医院。
丙：不，我不去！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问，问完了我走。
甲：你走？走了你又去坑别人是吧？
丙：我，我，我腿不疼了，我回家去，回家还不成吗？！
乙：您家在哪儿？
丙：北郊，洪村。
乙：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丙：三年前。
乙：您家里人呢？
丙：老伴儿前年过世了。
甲：那你就没儿没女？
丙：（说到伤心处了，老泪纵横）有啊，嗨，别提了，都说养儿防老，我那几个不争气的东西现在还要向我伸手！哎呀，气死我了！
（甲、 乙相视，不免也有些难过）
甲：（小心翼翼的）那你的儿女现在都在做什么呢？
丙：实话跟你们讲，这也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他们也带到这条路上。
甲、 乙：啊？他们也跟你一样？！
丙：怎么了？（很无辜的）我们村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
甲、 乙：天哪。
甲：我说现在怎么要饭的越来越多了呢。
乙：我说现在怎么投诉也越来越多了呢。
丙：所以说啊，你们不能老揪住我不放，我也不过是大势所趋、随波逐流嘛。
乙：这怎么行？你们村子的人为什么不做点正经事，种田，做工，都可以的啊。
丙：哎，你算算，种地做工多辛苦，一年下来才多少钱?像我们这样出来闯荡，收入不见得少啊。这就叫做，爱拼才会赢。
甲：敢情找着捷径了。
丙：（越说越得意）我最见不惯那些一天到晚在一个地方坐着、跪着、躺着要饭的人了，再不就装个残疾人，那都是很懒惰的做法，现在谁还信那一套，搞不好被管治安的、管交通的、管环境的盯上，一下子就抓住了。古人说的好，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要注意走动，要见机行事，多动脑筋才能挣到钱。
甲：那你今天不也被抓住了吗？
丙：这纯属意外，我在外面混了这几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再说了，我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有文化的确不一样。
乙：看出来了。
丙：（有些飘飘然）如果我外语再好点，我就可以出国发展了。
甲：还嫌在屋里丢人不够呢。
丙：我嘛，年纪大了，出了村子就行。要说现在啊，是人不是人都可以出国啦，别看那些明星成天嚷嚷着要到国外发展啥的，其实我一点不比他们差，我也会演戏的，想当年我们村搞了个戏剧大赛，我还得过奖。
乙：什么奖？
丙：最佳男主角大奖。
甲：我算知道我是怎么上当的了。
丙：你们想啊，我要是呆在村里，空有一身好武艺却无处施展，种地吗？我种了几十年地了，对了，我还当过几年民办教师，可是穷啊，工资一直拖欠啊，所以当年啊，我好比（唱）鱼儿上了钩弦，龙游在那浅沙滩……我想来想去，这事在人为，思想转变以后，我才跟着他们进了城，我们又不偷又不抢，全凭人家自愿，可别说，生活一下有了改观！
甲：行了，我算彻底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老人家，你啊，很多事情都值得同情，但是最该同情的是你的愚昧。
乙：是你们的愚昧！看来啊，这个城市许许多多像你们这样投机取巧希望不劳而获的人都应该好好受受教育了!
甲：（忽然想起什么）你说，有了这样的人，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岂不是得不到关怀？
乙：现在看来大家都要受受教育了，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会得到真正的帮助，现在我们有了专门为在城市乞讨、无依无靠的人提供的救助站，保证他们的温饱，让他们有一个归宿。
甲：哦，这样啊，里面的人多吗？
乙：不多，现在真正需要这样帮助的人并不多，很多人乞讨仅仅是为了钱，为了更多的钱，像他这样。
（丙低下头）
甲：你是说，我们不再需要有同情心了？
乙：同情心要有，但辨别是非的能力也不能没有。（对丙）走吧，我们带你走。
丙：去哪儿？我没犯法，我不要去派出所！
乙：去医院哪！
丙：得，我给我儿子打个电话先。（掏手机）
——完——
2004年2月1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