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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蒙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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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蒙难记
时间:2023-07-19 01:00:55     小编:

清雍正年间,海州有个叫顾耀峰的年轻人,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死在赴任途中,不久母亲也病逝,他成了孤儿,幸得贵人接济才存活下来。他人穷志高,不仅苦读孔孟八股,还熟读记载百科实学的《天工开物》,常为各行匠人讲解技艺原理,成为当地闻名遐迩的青年才俊。但他醉心科举,两年前便已通过乡试,这年信心满满地准备进京大考。

就在他启程前夕,官府把他抓进了衙门。只见案台正座上坐着一个肥胖大官,乃是江淮巡抚张作旺,海州知府周世存坐在侧位,面无表情。据说周世存原是三品京官,后来不知为何自愿降职来当海州知府。

顾耀峰到这时才得知有人告发他写了藏头反诗,暗藏“大明败清”四个字。他想起自己确实兴之所至写过一首诗,原诗是:大风旋地起,月色乱如丝。败叶飞遮目,青山掩如逝。之后即被来访的几个文友拿走传阅,不知流向何处了。不料竟被人恶意在月字前加了“日”,在青字前加了“三点水”,使这首诗变成了驴唇不对马嘴的反诗了。

张作旺不容顾耀峰争辩,当堂宣判:比照皇上钦判的“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反诗案,判处顾耀峰死刑,次日处斩。

顾耀峰明白自己死到临头,万念俱灰。当夜三更,牢门突开,闪进个青年乞丐,用钥匙打开他身上的枷锁,急切道:“我俩换穿衣装,你快快离去。”顾耀峰走出牢狱时,见狱卒们横躺竖卧地睡在地上。他没敢出城,等到天亮听见锣鸣炮响,就赶到了正街口刑场。

一会儿,只见身着囚衣的犯人被押上刑台,刽子手磨刀霍霍。又是三声炮响,张作旺下令开斩,周世存立身猛吼:“慢!尚需验明人犯正身。”监斩官跑去提起犯人头发,眯眼观脸,退后几步摔了个腚墩:“大人,人犯不是顾耀峰,是……个女的!”

刑场顿时炸了锅,张作旺跑到人犯跟前,见果然是个年轻女人,急问她是谁。女人道她是个乞丐,昨夜睡在路边,被人蒙头捆绑,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张作旺又问手下,昨夜查牢是否发现异常。手下说三更查牢时见牢门都锁得好好的。见没什么头绪,张作旺只好放了女乞丐,下令通缉顾耀峰。

顾耀峰怎么也没想到救他的是个女子,心中涌起感激敬慕之情。他尾随女子进了小巷,打算当面致谢。可女子步伐飞快,转眼不见了踪影。他左寻右找,女子却像从地下钻出似的,一下子站到了他身旁。女子说她叫何翠萍,是个江湖艺人,受人之托来救他,问顾耀峰下一步如何打算。

顾耀峰说,眼下还是个逃犯,只能进京赶考,到了京城,就有讲理的地方,如果他及第登科,还有告御状的机会。何翠萍叹了口气,劝他先找个藏身之地,躲过眼前之难再说。忽听衙役骑马沿街喊话:“传巡抚大人令,封闭城门,盘查路口,捉拿逃犯顾耀峰!”

顾耀峰请求何翠萍帮他尽快出城。因城门前聚集着大批急于进出城的百姓,城门一时关不上,他俩破烂的衣衫没引起守城门的注意,于是顺利出了城。

到了郊外,何翠萍说眼下只有上锦屏山她朋友那里暂住了。一听这话,顾耀峰跳脚嚷道:“那不是落草为寇吗?”何翠萍正色道:“山上住着的是杀富济贫的好汉,非常仗义。”顾耀峰想到自己眼下仅此一条生路,就硬着头皮随何翠萍上了山。

他俩在山上受到热情款待。顾耀峰天天拿着本书满山转,赏林观花,随口吟咏,悠然自乐。何翠萍远远地望着他,欣慰地舒了口气。

这天深夜,寂静的山寨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会儿就远远地消失了。好汉们一查,顾耀峰不见了。何翠萍叫道:“没想到他这么有心机……他一定是去京城了!”她向山寨借了匹马,辞别众好汉,一路朝京城追去。

可是找遍了京城,也找不到顾耀峰。后来科考结束,榜单上也没有顾耀峰的名字。难道他没来京城?何翠萍着了慌。这时,从皇宫传出消息,说皇上要殿试新科状元,因这位状元是海州学子,皇上特准凡是在京的海州人士凭海州口音都可进宫旁听。

何翠萍在榜单上看到了一个叫宋济成的状元。这宋济成的家人用祖传宝物行贿巡抚张作旺,为阻挠顾耀峰夺魁使阴招陷害他,如今诡计得逞,她要上殿看看。

只见殿上那状元正口若悬河地应答皇上的提问,皇上听得一个劲点头,不时夸赞。等到看清这人容貌,何翠萍吓了一趔趄。这新科状元哪里是什么宋济成,正是失踪多日的顾耀峰。她暗暗叫苦:顾耀峰啊顾耀峰,巡抚张作旺正通缉你,你却冒名顶替混上了状元,还跑到皇上面前侃侃而谈,你这不是找死吗?这让我怎么救你啊。

这时,殿下大臣中一人高喝:“启奏皇上,这个状元是个冒牌货,还是个写反诗的反贼。”满堂皆惊,只见巡抚张作旺上殿呈上那首反诗。皇上看后火冒三丈:“大胆穷儒,写了反诗还敢盗用他人名姓科考,分明是戏弄朝廷法度。来人,将反贼押往刑部审处!”顾耀峰据理力争,恳请皇上细看诗句,可证明是被人篡改过的。皇上逐句念了一遍,也觉出诗意不通,有被篡改嫌疑。张作旺哪肯干休,诡辩道反贼正是利用诗意不通逃脱罪责。

忽听旁听席中有人叫道:“启奏皇上,微臣有办法辨别出诗句是否被篡改。”众人望去,见是海州知府周世存。皇上见了他喝道:“周世存,你这京官本来当得好好的,却非要去海州当知府,如今又来京城做甚?”周世存恭敬答道:“卑职专为反诗案来京奏明皇上。经卑职调查,海州学子顾耀峰确为遭人陷害,证据就在那首诗文的墨迹上。皇上,请将那张写有诗文的纸浸入水中,即可见分晓。”皇上狐疑地看了他几眼,命人端来水盆。那张纸入水后,只见顾耀峰原写的诗句字迹不变,而被添写的“日”和“三点水”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

周世存说道:“经查,顾耀峰长期使用当地罕见的油烟墨,此墨与当地普遍使用的松烟墨大不相同,墨质坚实,不易被水溶解。这足以证明‘日’字与‘三点水’是被人后添上去的。另外,卑职这里还有顾耀峰几位文友的证词,证实他们拿走诗文时,此诗绝非是反诗。”

张作旺像遭了雷击似的,身子晃了晃。他转转眼珠想挺身争辩,还未开口,就被急匆匆上殿的刑部大臣阻止了。刑部大臣向皇上禀奏,在审查某大臣反叛案中,查到了张作旺曾与该大臣串通密谋的实证。皇上闻言勃然大怒,当即下旨将张作旺交刑部,张作旺的所有进言均为谗言佞语,不予采信。皇上还亲手将那张所谓的反诗撕碎。 稍候片刻,皇上又将目光转向顾耀峰,叹口气道:“你虽遭冤屈,但也不该冒名科考。念你受害不浅,又确有才学,冒名一事赦你无罪,下次大考时再等你喜讯。”周世存一听,忙拉顾耀峰跪地谢恩。待皇上转入后殿,他又忙不迭地拉起顾耀峰,招手唤来何翠萍,一起逃出了皇宫。三人跳上车,催马出京,脱笼鸟般一气跑出了百里外。

三人在路边树林中席地休息,周世存将刀子似的目光刺向顾耀峰:“你差点身陷虎口,自己没察觉吗?”顾耀峰不服气地道:“有那么严重吗?皇上圣明,查清了事实……”“哼!皇上要真的圣明,你早已蹲进刑部大狱了。”

接着,周世存声色俱厉地道:“你恃才傲物,乱吟歪诗,犯了当今文人第一大忌。其次,你野心膨胀,是非不分,冒险科考,这是典型的‘要官不要命’。最令人不齿的是,你尚未当官就学会了官场上的阴毒手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明明知道,那宋济成只是个书呆子,行贿陷害之事全是他爹一手操办,宋济成本人在这件事上并无过错,可你却对他……”

听到“宋济成”这个名字,顾耀峰如被刺了屁股般跳起,拉住周世存惊慌地问:“知府大人,宋济成怎么样了?我……一时把他给忘了。”原来,顾耀峰遭陷害之初就隐约感觉是宋家所为。当时盛传皇上要在此次科考中从海州选一才子委以重任,而在海州才子中最负盛名的就是他和宋济成。宋父宋显祖是个落魄秀才,为人刁钻刻薄,对宋济成期望极高。传说他家有个祖传宝物……

顾耀峰从锦屏山盗马进京的路上,遇到了进京赶考的宋济成。宋济成只知读书,性格孤傲,进京也不让人陪同。他见到顾耀峰时表情如常,顾耀峰猜测他可能没听说自己遭陷一事。一番言语试探后得以证实,顾耀峰便心生一计,在客店住宿时,他买来巴豆,偷偷放入宋济成的饭食中,致使宋济成腹泻虚脱。顾耀峰脱身赶到京城,用宋济成的名号参加了科考……顾耀峰前脚走,从何翠萍处得知顾耀峰盗马赴京的周世存后脚也赶到这里,巧遇病中的宋济成,就请医救治,了解了顾、宋二人见面的情况。见宋济成无大碍后,周世存才赶去京城。

不光彩的行径被戳穿,顾耀峰又羞又恼,可仍嘴硬:“胜者王侯败者寇,我施展偷梁换柱之计,毕竟赢得了皇上的青睐。”周世存毫不留情地揭下他的遮羞布:“赢你个春秋大梦吧,要不是张作旺串通反臣一事及时曝出,扰乱了皇上的心神,岔开了他的思路,他必会追问被你冒名者是谁,这人现在何处,这样追查下去,你逃脱得了谋害学子之罪吗?算你幸运,皇上当场随口赦你无罪,君无戏言,他即使事后醒悟过来,也不会收回成命……”

一语点醒梦中人,顾耀峰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哆嗦着嘴唇道:“对啊,我被皇上的几句好话弄昏了头,死到临头还浑然不知。”他跪谢周世存,真是再生之父啊。何翠萍望一眼周世存,对顾耀峰道:“其实知府大人正是你的生身父亲,这么多年就是他暗中供养你。”

周世存早年因热衷功名,不惜抛妻弃子,妻子伤心之下骗儿子说他父亲去世了。周世存入仕为官后得知妻子病逝,深感悔恨,便暗中资助失母的儿子顾耀峰。他混迹朝廷数年,逐渐看清了其中的黑暗,寻机离京来海州暗中看护儿子。他希望儿子远离官场,把才学用到造福百姓的事务中去。他与此前结交的古道热肠的侠女何翠萍联手,拯救了误入科举歧途的顾耀峰。

快到海州时,顾耀峰决定同何翠萍闯荡江湖,游历民间,发挥自己的真才实学。周世存热泪盈眶,道:“孩子,你这才算是真正脱离了险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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