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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编》黄侃评语训诂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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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编》黄侃评语训诂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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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黄侃为清代俗语辞书《通俗编》所作评语中蕴含了丰富的训诂内容,其训诂工作与词源研究、词汇研究、文字研究、音韵方言研究及文献考证相结合,具有很大的学术价值,值得重视。

关键词:《通俗编》;黄侃评语;训诂

中图分类号:H134

清代翟灏《通俗编》是明清俗语辞书中较有代表性的著作。《通俗编》共38卷,采集方言俗语5 456条,分38类,即:天文、地理、时序、伦常、仕进、政治、文学、武功、仪节、祝诵、品目、行事、交际、境遇、性情、身体、言笑、称谓、神鬼、释道、艺术、妇女、货财、居处、服饰、器用、饮食、兽畜、禽鱼、草木、俳优、数目、语辞、状貌、声音、杂字、故事、识馀。每一类下面分别收录相关词目,每一词目下,均引用书证以明词义与来源,或有按语[1]。

《通俗编》一书,古今中外学者评价都很高,相关研究成果已有不少,但历来关于《通俗编》的研究似未曾注意到黄侃先生对《通俗编》所作的评语。黄侃精通语言文字之学,尤精小学,曾在《通俗编》书眉施评语二百多条。其评语《〈通俗编〉笺识》收录于《量守庐群书笺识》[2]。黄侃的《通俗编》评语虽只有两百多条,但牵涉到训诂、文字、音韵、方言以及民俗文化等多个方面的阐释,贯穿了黄侃个人的学术见解。评语中内容最多的是有关训诂方面的。本文拟对《通俗编》黄侃评语的训诂特点与成绩作一述评,以揭示其学术价值。所引《通俗编》据乾隆无不宜斋雕本,所引黄侃评语据《〈通俗编〉笺识》,引文后标明《〈通俗编〉笺识》在《量守庐群书笺识》中的页码。少数文字因需要而保留繁体形式。限于篇幅,每类仅举二或三例。

一、与词源研究相结合:以转语揭示同源词

黄侃注重词源研究,他倡导语言文字研究要究其根本,“一切学问皆必求其根本,小学亦何独不然?《释名》之作,体本《尔雅》,而其解说,正在推求语根。以《释名》之法驾驭《说文》、《尔雅》即为推求语根之法。”[3]59“名物须求训诂,训诂须求其根。”[3]197在《通俗编》评语中,黄侃特别注重汉语词源的探讨,他经常说到“转语”、“某乃某之转”这样的话,实际就是揭示同源词。同时,他还注意揭示明清俗语词的同源词,这在已有的只注重上古汉语同源词的研究中是不多见的。例如:

按,“崎”,《汉语大词典》释义:“同‘崎’。奇特;古怪。”举《朱子语类》二例。按释义欠妥,《朱子语类》中有“跷欹”、“跷”、“跷蹊”和“崎”,是一组异形词,表示“奇怪、可疑、诡谲”之义[4]179-180。“奇巧”,《汉语大词典》义项一:“奇异机巧;奇诡狡诈。”首例是《管子・治国》:“是以先王知众民、强兵、广地、富国之必生于粟也,故禁末作、止奇巧而利农事。”后二例是《庄子・人间世》与宋无名氏 《道山清话》。语义上是一致的。语音方面,“”,疑母宵部。“跷”,溪母宵部。“巧”,溪母幽部。三字声近韵近。宵部,黄侃称豪部;幽部,黄侃在萧部。“崎”,溪母歌部。“欹”,同“”,溪母歌部。“奇”,群母歌部。三字声近韵同。声母方面,黄侃将“群”并入“溪”;韵部方面,歌部,黄侃称歌戈部。所以,三词是音近义同的关系,故黄侃视之为转语。

(2)《通俗编》卷八“操剌”条:“《五代史・汉纪》:‘耶律德光指刘知远曰:“此都军甚操刺。”按:剌,音辣,世俗以勇猛为‘操剌’也。”黄侃于词目“操剌”后评曰:“‘操剌’犹‘躁戾’。”[2]421

按,“操剌”一词,始于《旧五代史》,《汉语大词典》举此例及清恽敬《广西按察使朱公神道碑铭》。又清乾隆五十三年奉撰《钦定平定台湾纪略卷首二・御制赞》称“头等侍卫和隆武巴图鲁额尔登保”:“中林绩,健捷过人,星驰飞镞,操剌罕伦。”黄侃说:“‘操剌’犹‘躁戾’”,“躁戾”,《汉语大词典》释为“浮躁暴戾”,举二例:明唐顺之《郑氏三子字说》:“鸾鸟之声和,故乐家象之以协于律吕,君子载之在舆而听焉。以消其非僻躁戾之心,是和气之应也。”清王夫之《夕堂永日绪论外编》:“不使不仁加身者,是何宁静严密功夫,而堪此躁戾恶语也?”“躁戾”在史籍中最早见于《魏书》卷十九:“第二子世,颇有干用而无行……世轻薄,好去就,诏送晋阳。兴和中,薨。赠侍中、都督冀定瀛殷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太傅、定州刺史, 尚书令、开国公如故,谥曰躁戾。”乃是贬义之词。唐柳宗元《祭崔使君神柩归上都文》:“嘻乎!崔公楚之南,其鬼不可与友,躁戾佻险,败苟,脞贱暗,轻嚣妄走。”明张介宾《类经图翼》卷一:“躁戾者阳中之恶,狡险者阴中之乖。”从语义上看,“操剌”与“躁戾”大致相同,都是指凭意气做事情,仅有褒贬之不同。从语音上看,“操”,清母宵部(黄侃称豪部);“躁”,精母宵部,二字声近韵同。“剌”、 “戾”均为来母月部(黄侃称曷末部)。因此黄侃所说的“‘操剌’犹‘躁戾’”可以理解为二者为同源词。

(3)《通俗编》卷十三“掇”条:“《康熙字典》:‘俗谓诱人为非曰掇。’朱子《答陈同甫书》:‘告老兄且莫相掇。’《元典章》:‘禁宰杀文书到呵,掇各路分榜文行者。’史弥宁《杜鹃》诗:‘春归怪见难留住,掇元来都是他。’”黄侃于词目“掇”下评曰:“此‘催督’之转。‘督’转‘掇’,犹‘’转‘至’、‘’转‘轾’也。”[2]423

按,“催”、“”古音均为清母。“督”,端母觉部(王力拟音[uk],王力“觉”、“幽”黄侃合为萧部,为阴声韵,则为[u]);“掇”,端母月部(王力拟音[at],黄侃称曷末部)。“”,端母宵部([],黄侃称豪部);“至”,章母(黄侃“照三归端”,“章”归于“端”)质部([et],黄侃称屑部)。“”,章母(黄侃归“端”)幽部([u],黄侃归萧部);“轾”,端母质部([et],黄侃称屑部)。故“‘督’转‘掇’,犹‘’转‘至’、‘’转‘轾’”均为阴声韵转入声韵,黄侃所说“掇”为“催督”之转为阴入对转。从语义来看,“掇”有“怂恿”义,亦有“催督”义。《汉语大词典》“掇”义项一:“怂恿。”义项二:“催逼;催促。 ”“怂恿”他人所做之事是不好的,故为贬义;“催督”他人所做之事是中性的。《通俗编》所举朱子书、《元典章》及史弥宁诗中的“掇”实际上都是中性的“催督”义,与《康熙字典》“俗谓诱人为非曰掇”是不同的。

二、与词汇研究相结合:揭示音义相同而书写形式不同的异形词

黄侃注重词的音义关系研究,尤重以声音通训诂,他认为:“古无韵书,训诂即韵书也;古无训诂书,声音即训诂也。故古代经典文字多同音相借,训诂多声近相授。详考吾国文字,多以声音相训,其不以声音相训者,百不及五六。故凡以声音相训者,为真正之训诂。反是,即非真正之训诂。”[3]200词汇研究的范围很广,黄侃《通俗编》评语中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特别注意从音义关系角度探讨异形词。所谓古汉语异形词即是指古汉语阶段中同时或先后产生的同音(包括方言音变和历史音变)、同义(一个或多个义位相同)而书写形式不同的词语[5]。例如:

按,汉枚乘《七发》:“然汗出,霍然病已。”“霍”为迅疾义。“闪”,《文选・木华〈海赋〉》:“天吴乍见而,像暂晓而闪尸。”李善注:“闪尸,暂见之貌。”吕向注:“暂晓谓暂见即没也。闪尸,疾见。”唐任华《怀素上人草书歌》:“千魑魅兮万魍魉,欲出不可何闪尸。”“闪”是突然闪现之义。故“霍闪”自有其成词理据。故黄侃认为“作‘霍闪’自可”。“”,《说文・目部》:“大视也。”徐锴系传:“惊视也。”“”,《说文・目部》:“暂视也。”闪电因其只能暂视故又可引申指闪烁。北周卫元嵩《元包经・仲阳》:“电,其光也。”故“”亦有其成词理据。“霍闪”、“”,二词音义相同,可视作异形词。黄侃认为“作‘霍闪’自可”,也并未否认“”的写法。他在《论学杂著・蕲春语》中说:“今吾乡电曰,谓云中出电曰掣。”作“”。因此“霍闪”与“”当视作异形词。

(2)《通俗编》卷三“登时”条:“《魏志・管辂传》注:‘注《易》之急,急于水火。水火之难,登时之验。《易》之清浊,延于万代。’《北史・祖传》:‘夜忽鼓噪喧天,贼众大惊,登时散走。’《旧唐书・张柬之传》:‘姚崇言柬之沉厚有谋,能断大事,则天登时召见。’《王子年拾遗记》:‘使者令猛兽发声,帝登时颠蹶,掩耳震动。’《抱朴子・自序篇》:‘或赍酒肴候洪者,虽非俦匹不拒,后有以答之,亦不登时也。’按:《盐铁论》‘登得前利,不念后咎’、《焦仲卿妻诗》‘登即相许和’,所云‘登’者,盖即登时之谓。”黄侃于词目“登时”后评曰:“‘登’即‘当’之转。”[2]418

按,黄侃“‘登’即‘当’之转”之说有利于我们考察二者音义关系。明陈士元《俚言解》卷一“登时”条:“登时犹言实时、当时也。当读去声。《唐书》田弘正笑刘悟曰:‘闻除改,登即行矣。’胡三省《通鉴》注:‘登即行,言登时行也。’《律条》:‘凡夜无故入人家,主家登时杀死,勿论。’按韵书‘登’注‘升也,进也,又成也,熟也。’无实时、当时之义。‘登时’盖方言耳。”[2]7-8陈士元所引见《资治通鉴・宋纪十六》“帝登帅卫士”胡三省注:“登,登时也。登时,犹言实时也。”《助字辨略》卷二“《吴志・钟离牧传》注‘牧遣使慰譬,登即首服’”刘淇按:“登,即登时,省文也。”按,“当”,古音端母阳部(黄侃称唐部);“登”,端母蒸部(黄侃称登部)。“‘登’即‘当’之转”之说是有道理的。“登时”即“当时”,也相当于现代汉语所说的“顿时”[6]。较早例子如《三国志・魏志・管辂传》:“辂以为注《易》之急,急于水火。水火之难,登时之验。”晋葛洪《抱朴子・释滞》:“又中恶急疾,但吞三九之,亦登时差也。”“当时”表“登时,顿时”义《汉语大词典》首引《海内十洲记》,此书旧题汉东方朔撰,《四库全书总目》以为当在六朝时,可见其基本上与“当时”同时。“顿时”则迟至清代出现。“登时”、“当时”、“顿时”是一组音转异形词。

(3)《通俗编》卷八“琅汤”条:“《管子・宙合篇》:‘以琅汤凌铄人,人之败也常自此。’按:今以不敛摄为琅汤。”黄侃于词目“琅汤”后评曰:“‘琅汤’即‘浪荡’。”

[2]421

按,《汉语大词典》“琅2汤”:“浪荡,放纵。”举《管子・宙合》:“以琅汤凌轹人,人之败也常自此。” 郭沫若等集校引丁士涵曰:“琅,读为浪;浪;犹放也。汤,读为荡;荡,《说文》作,云放也。”“琅,读为浪”表明“琅”是借字。“”,《说文・心部》:“,放也。”沈涛古本考:“《华严经音义上》引‘,放恣也。’”是此“放”即放恣、放荡义。朱骏声通训定声:“经传皆以‘荡’为之。”然“荡”亦有“放”义。《广雅・释诂四上》:“荡、逸、放、恣,置也。”王念孙疏证:“荡、逸、放、恣同义。”《荀子》有“荡悍者常危害”之语。二字古音均为定母阳部(黄侃称唐部)。是“琅汤”是“浪荡”之借字,“浪荡”之“荡”与“”为同源词。黄侃所说“‘琅汤’即‘浪荡’”,揭示出二者是异形词的关系。

三、与文字研究研究相结合:注重形义关系,表明文字正俗

黄侃的训诂,注重形、音、义的结合。“盖小学即字学,字学所括,不外形、声、义三者。《说文》之中,可分为文字、说解及所以说解三端。文字者,从一至亥九千余是也。徒阅文字,犹难知其所言,徒阅说解,而犹不能尽其指意,于是必究其所以说解。……而后知形、声、义三者,形以义明,义由声出,比而合之,以求一贯,而剖解始精密矣。”[3]8在《通俗编》评语中,他的训诂也注意从文字研究的角度进行。例如:

由此可知“”、“”是较早产生的表示迟钝、痴之义的字,“”、“”则为其俗字,“”后来又写作“呆”。从词的角度来说,“”、“”、“”、“呆”则为异形词。黄侃所说的“,正作‘’”揭示了字体正俗之关系。

(2)《通俗编》卷十六“头”条:“《元史・武宗纪》:‘徽政使头等言:“别不花以私钱建寺,为国祝。”’按:音如哇,不正也。元俗质朴,即其形以为名。海宁有元祭酒荣头墓,谈迁《海昌外志》俗作‘歪头’,非。”黄侃于“音如哇”下评曰:“正作‘’。”[2]425

按,“”,《广韵》苦瓜切,是“”的异体,《集韵・佳韵》:“,不正也。或作。”贾公彦疏:“者,两头宽,中狭。邪者,谓一头宽一头狭。”《周礼・夏官・形方氏》:“形方氏掌制邦国之地域而正其封疆,无有华离之地。”郑玄注:“杜子春云:离当为杂书,亦或为杂。玄谓华读谓哨之,正之使不邪离绝。”即歪斜不方正之义。《通俗编》较简,《直语补证》“邪”条增加了新材料:“,苦哇反。即今歪斜字。《周礼・夏官・形方氏》注:‘邪离绝。’疏:‘者,两头宽中狭,邪者,一头宽一头狭。’《广韵》作‘’,火娲切。物不正口偏曰。若白诗所谓‘天斜’,其音义相似耳,非正训也。”[2]883《直语补证》对“”、“斜”、“”词义的细微不同之处作了辨析:“”是“两头宽中狭”,“”是“物不正口偏”。诸词在实际使用中均可泛指歪斜。“”与“歪”,《说文・立部》:“,不正也。”段注:“俗字作歪。”故“”是正字,“歪”是俗字。黄侃所说的“正作‘’”是就《通俗编》中的人名“头”说的,“头”是“物不正”,故当用“”。“”是“两头宽中狭”,“歪”是俗字,所以“头”的正字应当用“”。故黄侃此处的评语是从文字的本义与正俗角度来说的。

(3)《通俗编》卷十八“阿姆”条:“《诗・采》笺[《仪礼・士昏礼》注]:“姆者,妇人五十无子,出不复嫁,以妇道教人,若今乳母也。”《通典》晋袁准曰:“保母者,当为保姆,春秋宋伯姬侍姆是也,非母之名也。”按:姆,即‘母’音之转,汉呼乳母曰‘阿母’,见《后汉书・杨震传》,今通谓之‘阿姆’,《北史》宇文母与护书曰:‘元宝、菩提及汝姑儿贺兰盛洛,并唤吾作阿摩敦。’阿摩,疑亦‘阿姆’之转。”黄侃于词目“阿姆”下评曰:“‘姆’正作‘’。”[2]427

按,《通俗编》以为“姆”即“母”音之转,因其实即古之乳母、今之阿姆,并疑《北史》“阿摩”亦“阿姆”之转。“阿摩敦”为古鲜卑语,是阿尔泰语的一支。阿汉之间有一定的亲属关系。又,因为“汉呼乳母曰‘阿母’……今通谓之‘阿姆’”,故以为“姆”即“母”音之转。实则二者同音,是同源词。黄侃说“‘姆’正作‘’”,“姆”,《玉篇・女部》:“姆,女师。”“”,《说文・女部》:“,女师也。从女,每声。读若母。”段玉裁注:“许作‘’,《字林》及《礼记音义》作‘姆’也。”《玉篇・女部》:“”,同“姆”。“”与“姆”应该是异体字的关系,从词的角度来说则是异形词,“”见于《说文》,“姆”则不见于《说文》,故黄侃说“‘姆’正作‘’”,是以“”为正字。

四、与音韵、方言研究相结合:发掘语音的演变与词义变迁

黄侃强调形、音、义三者的密切关系。“小学必形、声、义三者同时相依,不可分离,举其一必有其二。”[3]48上古音方面,他的古音十九纽、二十八部是评语的音韵体系,例如上文所引黄侃“掇”为“催督”之转为阴入对转。中古音则依从《广韵》。《通俗编》评语中也颇多音韵与方言研究的材料,须联系在一起进行考察。例如:

按,“侬”作代词,可表示第

一、第二和第三人称,其中第三人称有用法或说为“人”声之转。《六书故・人一》:“侬,吴人谓人侬。按:此即人声之转。”“侬”在《广韵》中是泥母冬韵,黄侃所说“今变为‘你老’、‘他老’,或云‘你囊’、‘他囊’。‘我老’之称则仅廑施于戏谑”,如实记录了当时的语言,“老”、“囊”是“侬”的音转。“老”,《广韵》来母皓韵;“囊”,泥母唐韵。“老”之与“侬”,犹今之l、n不分。当然,“你老”、“他老”在语义上有表示尊敬的意味,故“‘我老’之称则仅廑施于戏谑”。

(3)《通俗编》卷二十四“礓子”条:“《武林旧事》诸小经纪有卖‘礓子’。《字汇补》;‘,音擦。姜石,出《大内规制记》。’按:此当是阶磴之称,而杭俗惟以呼楼梯之简小者。”黄侃于词目“礓子”下评曰:“吾乡谓石阶长短皆曰‘礓’,寻其正字,当作‘阶砌’。”[2]431

按,《武林旧事》“礓”、《字汇补》“姜”,黄侃考定其正字为“阶砌”。“礓”、“姜”,《广韵》见母阳韵,阶,见母皆韵。“”,《字汇补》;‘,音擦。“擦”在《字汇》中音初戛切。“砌”,《广韵》清母霁韵。“礓”、“姜”与“阶砌”音近,无可疑也;词义上也一致(“杭俗惟以呼楼梯之简小者”只是方言意义缩小而已)。黄侃证以方言词,所探本字凿然可信。

五、与文献考证相结合:考察训诂的文献材料

训诂就是对古代文献语言的解释,黄侃评语中注重训诂与文献考证相结合,以求正确的结论。例如:

按,此条为文献校勘内容。查明谢肇八卷本《文海披沙》(上海古籍出版社《续修四库全书》1130册影印明万历刊本),卷六“王子公孙”条云:“秦汉人相呼,率有美称,如漂母谓韩信为王孙,蔡中郎谓王粲亦为王孙,隽不疑谓暴胜之为公子,此亦口头虚语耳。注者百方解释,至谓公子为胜之字,此痴人前不得说梦也。”引全文知《通俗编》仅引《文海披沙》材料而未引其观点。考《三国志・魏志・王粲传》:“(蔡邕)闻粲在门,倒屣迎之,粲至,年既幼弱,容状短小,一坐尽惊。邕曰:‘此王公孙也,有异才,吾不如也,吾家书籍文章尽当与之。’”《汉书・百官公卿表下》有“暴胜之公子”:太始三年,“三月,光禄大夫河东暴胜之公子为御史大夫,三年下狱自杀。”师古曰:“公子,亦胜之字也。后皆类此。”“公子”有美称泛指用法,但暴胜之字公子史书有明证。黄侃“‘王孙’乃‘王公孙’之误,‘公子’则暴胜之字也”之说是。

(2)《通俗编》卷十一“木人”条:“《史记・灌夫传》正义:‘今俗云人不辨事曰杌杌若木人也。’按:《论语》云‘木讷’,《汉书・地理志》云‘天水、陇西数郡,民俗质木’,皆谓其性之朴,而此直以木偶喻之。今流俗所诋为木者,大率本此。”黄侃于《史记》正义“杌杌若木人也”之后评曰:“‘杌’即干令升《晋纪・总论》之‘萧杌’。”[2]422

按,《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帝宁能为石人邪”唐张守节正义:“颜师古云:‘言徒有人形耳,不知好恶。’按,今俗云人不辨事,骂云杌杌若木人也。”“杌杌”,无知、痴呆貌。《文选・干令升〈晋纪・总论〉》:“进仕者以苟得为贵,而鄙居正;当官者以望空为高,而笑勤恪。是以目三公以萧杌之称,标上议以虚谈之名。”李善注:“干宝《晋纪》云言君上之议虚谈也。萧杌,未详。”刘良注:“言时名目三公,皆萧然自放,杌尔无为,名称标著上议以正朝廷者,则蒙虚谈之名。”“萧杌”一词,李善未注,刘良注为“萧然”、“杌尔”,亦嫌过略。黄侃以干令升《晋纪・总论》之“萧杌”注《史记》正义“杌杌若木人也”之“杌”,则明“萧杌”亦“杌”义。“萧然”有空虚之义,“杌”有浑然无知义,则“萧杌”为同义复用,空虚无知之貌也。

以上我们对《通俗编》黄侃评语中的训诂内容作了述评。黄侃倡导语言文字研究要形、声、义相结合,要究其根本,“(形、声、义)三者之中,又以声为最先,义次之,形为最后。凡声之起,非以表情感,即为写物音。由是而义傅焉。声义具而造形以表之,然后文字萌生。”[7]反映在《通俗编》评语中,就是他的训诂工作与词源研究、词汇研究、文字研究、音韵方言研究及文献考证深入结合。《通俗编》黄侃评语具有很大的学术价值,值得我们系统总结。参考文献:

[1] 翟灏.通俗编[M].清乾隆无不宜斋雕本.

[2] 黄侃笺识,黄焯编次.《通俗编》笺识[A].量守庐群书笺识[C].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85.

[3] 黄侃述,黄焯编.文字声韵训诂笔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4] 徐时仪.朱子语类词汇研究[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6] 曾良.明清通俗小说语汇研究[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09:86-87.

[7] 黄侃.黄侃论学杂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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