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胡适先生的随笔《丁在君这个人》,觉得很玩味,倒不是因为文笔有多好,却是见识了丁在君的有趣人生。丁在君是我国近代地质学之父,在胡适眼里,他是一个很有趣味的人。丁在君从小就在日本、英国留过学,是个学贯中西的名流。他在公众场合是那样的严谨,西装革履,谦谦君子;在家里却是另一种做派,潦潦草草,不修边幅。据说早年丁在君有脚痒病,医生说赤脚效果好,他就终身只穿多孔的皮鞋,回到家,干脆鞋袜都脱掉,赤脚裸膀,痛快淋漓;不仅如此,就是在朋友家里,他也脱掉袜子,光着脚谈天说地,自称“赤脚大仙”。
在这里,我们不仅看到了丁在君的A面生活,更把他的B面生活看得透。B面生活是一个人不事雕琢的自然状态,属于那种原生态的格调,或者说是把真正的“自己”带回家的最佳生活状态。这种生活,犹如嗑瓜子,嗑去了那些公共场合的行头包装,一个人随性而为地散淡生活,或立,或坐,或仰,或卧,活得像一株植物,藤蔓枝叶,旁逸斜出,潇洒恣肆;活得像一株植物,人便可以像南瓜那样,随便找一处棚顶,呼呼大睡;也可以像一根蔓爬的苦瓜,吊在半空逍遥飘逸。
教师,每天坐在办公楼里写字,站在教室里说话,孬好也算个文化人,更要命的是还得“人样子”。“人样子”是很难做的,那要求高得很,至少是要容貌端庄,衣帽整齐,而又要说话得体,行为检点。所以,教师的A面生活是很累的,不仅累在备课讲课上,更累在言语、行为的限制上,身心的强捏和不舒展上。
这样刻板、呆滞的A面生活过得久了,不接地气,总是有些藩篱感、苑囿感,有时候违心和压抑,情绪自然就烦躁不安。估计丁在君先生就是身临心受吧?要不,没等回家就在朋友那里脱袜子,裸脚板?那种訇然间身心释放的感觉一定是很爽的。
有个汽车广告做得精彩绝伦,说,城市是生活的A面,承载着我们的理想和责任,而户外是我们放松身心、感受和发现美的B面。
把自己带回家,与工作毫无瓜葛,与名利、得失毫不牵连,一点也不惧怕领导指责,也不担心违背什么章程,身心是那么地放松,无拘无束,悠哉悠哉,这时候,完全可有一番儿女情长,可以跟爱人撒撒娇,嬉笑怒骂皆无妨;这时候,完全可以赤着脚、光着膀,剥着花生米抿一口小酒;也可以像林语堂那样,在家里啃猪蹄,兴奋得像个调皮的小孩子,那猪蹄黏住了嘴,讲不得客套话、应酬话。
是呀,我们看到很多教师生活的艺术性就是高,A面工作埋头苦干,B面生活有滋有味,丰富多彩,那真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楚;而有些教师就不行,胡子眉毛一把抓,工作、休息不分家,上班时松松垮垮,效率低下,回家里挑灯夜战把所谓的工作干,这样一来,不仅侵蚀掉B面生活的乐趣,还破坏了其乐融融的意境,其实呢,貌似积极,实则松懈,甚至可以说是玩忽职守。
事物都是相辅相成的,B面生活质量好了,A面生活自然会进入佳境,这正如农人俗语所云:家里做好饭,地里不用看。拼命三郎精神可嘉,以校为家、以家为校令人惊叹,但不值得推广。不要把工作的烦恼带回家,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最好随地消散,不留后患,素身回家。林语堂说得好,在不违背天理道德的情况下,成为一个自由而快乐的人,不要去计较真与伪,得与失,名与利,贵与贱,富与贵,而是好好地快乐地度日,并从中发现生活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