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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大学的人文教育

格式:DOC 上传日期:2022-11-10 00:48:02
谈谈大学的人文教育
时间:2022-11-10 00:48:02     小编:

关于大学的文学教育,我想讲两个问题。一个是知识教育和通识教育。我觉得通识教育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人文教育,但我们现在高校里没有达成共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通识教育是近一二十年的事情,以前没有这个概念。尤其是杨叔子校长提出来的“华科大要搞人文教育”,这在全国影响非常之大。但是,什么叫通识教育?往往很多学校都把它变成一种知识教育,就是说扩大学生的知识面,或者讲些方方面面的人文知识,让工科同学多掌握点文化。这样的理解对不对呢?我谈谈自己的想法。

复旦大学进行通识教育也有十几年,我每年都开课,有一半时间都在上通识教育的核心课程,复旦大学一年级新生进校就上这个课。这个课和本系的专业教育是没有关系的,中文系的学生是不准听我在通识教育里开的课的,我的课主要是给理工科、医科、社会科学的学生讲,如果是历史系的同学,就不能在历史系课程里选课,它是这样规定的。为什么要上这个课?我一直是讲文学史,或者讲文学作品选读的课程,后来我慢慢地有点体会。我发现我们的文科教育其实有两种教育。所谓的知识教育就等于中文系的专业课程,这些专业课程与人文教育课程应该是不一样的。它是传授一种知识,就是说学生不来上课就不知道,比如我教阿拉伯语,你不来学就不知道,我教了你,你才会。当然自学是另外一回事。我这里要强调的知识教育,就是需要老师在课堂上讲解某种知识,而学生听课是经历从无到有这样一个过程,听了课之后,学生的知识体系就慢慢建立起来了。这种课程是我们大学主要的课程。

但是,近二十年来我们开创了另外一种课程,就是所谓的素质教育、通识教育,或者就是人文教育。我认为应该把它统一为人文教育。什么叫人文教育?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教育,这种教育对学生来说,不是从无到有的接受知识。就是说,就算你不来上课,我讲的所有东西都是你自己具备的。我们作为人,都具备人性的素质,具备各种各样的心理元素、感情元素,只是我们没有把它特别划分出来,或者有些人对此是不自觉的。人文教育,尤其是在大学的课堂上,就是要老师通过各种人文的途径唤醒学生的人文自觉性,把学生培养成为一个大写的人、自觉的人,走出这个课堂就和走进来时不一样了。为什么?因为我是一个自觉的人。这种力量数学老师没法教你,物理老师也没法教你,他们教你的都是知识。所以我觉得杨叔子校长是非常伟大的校长,他就看到了这一点,我们要培养国家各个岗位上的合格的接班人,就不能只给你技术,也不能只给你知识,我还要给你做人的自觉,一种人文的力量。

这个人文教育,我是很长时间在第一线上课时获得的一点体会。我一直感觉到,这是一种很难上的课,比如在通识课里讲现代文学,我不需要告诉你鲁迅生平是怎么样的,有什么代表作。因为这门课不是知识教育,知识教育就到中文系去上。人文教育就要求你通过阅读鲁迅的作品,或者讲解鲁迅的故事,或者你讲文学史的某一个问题,你要让学生从这里面得到一种人性的丰富,人性的力量。让他们觉得上完这门课,读完这本书,感情变得丰富了,原来以前还不理解自己是这么复杂的一个人,这么丰富的人。我觉得这是人文教育的基本特征,通识教育实际上就是一种人文教育。

那我这样回过来说,作家进大学,作家要担负的不是知识教育,如果你讲的是小说怎么写,诗歌怎么写,这只是一种专业的讲课。某种意义上说,写作、文学都不构成知识,它是人学,这是过去钱谷融先生说的,文学是人学。文学就是一种关于人的学说,它最接近人性和人的生命本体。从教育来说,最接近人的生命本体的是艺术,比如音乐、绘画、舞蹈,或者是体育的肢体语言;再往上就是语言、文学;再往上还有历史、哲学;更高的是宗教。人文教育是有阶梯的。但是我觉得,一直往上走,就变成走专业的路了。如果停留在人文教育的基础上,我觉得文学艺术是最接近生命本体、最低层次的教育,它专业性不强。我们法律系每年接待新生,就可以说“你是未来的大法官”;物理系欢迎学生,可以说“你是未来的爱因斯坦”;中文系就没有这个说法,说“未来的文学家”不大可能,我们中文系过去接待新生时树了个黑板,写着:“你跟着我走吧”,走到哪里谁也不知道。文学这个专业是个很宽泛的内涵,不能与职业紧密联系,也不能与未来安身立命、升官发财联系在一起,它就是一种人的教育。但是我觉得中文系的学生教育出来就要比别人内涵更丰富、人性更复杂,对人的体谅、洞察更深刻、更灵活,我觉得这就是状况。

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讨论作家进大学的问题。当一个作家走进大学课堂,他肯定不会到物理系去教书。他是到中文系来,一般是在通识教育层面上进行教学。但王安忆不一样,她是作为教授来安排的课程,她也在核心刊物上发论文,也上研究生有学分的课。我们学校为了她,通过教育部特别设置了创意写作(MFA)的专业学科,她是学科带头人。她和我的情况完全是一样的,是某一个学科的带头人,也讲授知识教育课程。但是我们读王安忆的《小说家的十三堂课》,原来题目叫《心灵世界》。为什么叫《心灵世界》?我觉得比《小说家的十三堂课》要好,因为它讲的是心理的问题,不是分析作品的知识,而是讲文学怎么把人的心理勾勒出来,文学展开的世界是怎么把我们的人性拉扯在一起,我觉得这是最独特的。

我看还有一些作家在课堂上讲课都是这样的,基本上不是知识性的,而是感受性的, 是用文学提高整个的审美性。所谓的人性是个复杂的概念,但我们上课讨论人性问题,无非是提高审美,提高文学的鉴赏能力,也提升人的自觉,提高对人性的洞察。我在上课的时候,比如讲鲁迅的小说,我一定不会像知识学科那么讲,谈论的一定是人的问题,而不是知识的问题。但这些问题是不是学生本来就不懂呢?你讲人性的问题,只要点出来,学生都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本来就是他自己心里的东西,只不过没有把它激发出来。所以往往我们举行讨论课,给以学生充分参与的机会,学生就会自觉地提升自己。所以我就想起过去作家上课,与一般学者上课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闻一多怎么上《楚辞》,但我看到人家回忆,当时上课的都是男同学,他到课堂上来先要大家抽烟,然后自己点燃一支烟,开始望着窗外的黄昏,然后开始讲屈原。我想他讲的屈原一定与我们现在的屈原专家讨论版本什么的不一样,他肯定有他自己的解读。然后俞平伯上课呢,听说读完一首古诗,就说“好!”我觉得这就是一个人文教育,它不是一个知识教育。当他说“好”的时候,生命能量随着声音是传递出去的,那时全场肯定是很安静的,大家都会来领会俞平伯这个“好”的概念,每个人唤起的对美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因为它是唤起人性的爱好,当他以后再读这个书的时候,他连俞平伯的“好”都容纳到心里去了。 这和我们现在考试,老师要学生背记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认为,作家进大学是加强人文教育的非常好的渠道。因为作家在这方面会比我们一般的教师要更贴近感性的东西,贴近人性。当然这也不一定,通识教育也有其他方面的知识,但我觉得围绕着的核心问题是人文教育,是人性的自觉,这是最主要的。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当代文学课程。我也是教当代文学的。但复旦大学没有当代文学教研室,一开始就是和现代文学合在一起的,复旦的老师大概比武大的老师少得多。人只有这几个,我们上课从来都是从现代讲到当代,对我们来说,“现当代”是一个概念,不是分裂出来的现代或者当代,因为不是这样一种教学机制。我一直对现当代文学这个学科的合法性有怀疑。现当代文学可以构成二级学科,我们现在的地位很高,与古代文学的地位一样,但是我们都明白,这个学科的含量比古代文学、外国文学要小得多。现代文学只有三四十年,从近代到现在当下的文学,也就是一百多年,所以这个含量与古代文学去比,与西方文学去比,与语言学去比,是无法相比的。

正因为有这个问题,很多当代文学老师心里就焦虑,一定要把自己的专业变成一个学科,要强调这是科学,因为认识到我们这个学科太薄弱了。一般古代文学培养研究生,就是要研究生先做个年谱,古代年谱很难做,等到你把年谱做完,你的学问、查资料都会了,因为这是个难度很大、比较高深的东西。但当代文学做一个年谱,做王安忆的,你不了解,去问王安忆就可以了,所以这个年谱不难,只要学生不自说自话,就不会错的。所以我觉得当代文学的难度,比古代文学难度要低得多。但问题就在这里,对现当代文学那么小的研究对象,我们还要把它分很多三级学科,有的研究现代,有的研究当代,比如说研究新世纪的文学,研究鲁迅巴金等等,自己把自己的研究范围划得很小。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想提高这个学科的含金量,提高学科的学科能量。所以也有人开始做当代作家年谱,资料长编等等。但我个人的理解(这个理解可能是错的),我始终认为当代文学的方向是在未来。

在这个意义上说,作家进大学是非常好的事,因为它使当代文学学科和当代文学现实结合在一起了,是我们必须要观察现实、参与现实的一个重要环节。我认为一个好的文学研究者应该和作家携起手来,一起创造、解释我们今天的社会生活。就像当年俄罗斯的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杜勃罗留波夫那样。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也不完全是研究文学,更多的是研究文学背后的生活,研究者和作家一起面对当今的社会生活,一起来解读生活,甚至影响生活和改变生活。这个时候,作家用形象表达他对生活的看法,如果他表达得不对,学者、批评家可以批评,但是他表达的和批评家是一致的,我可以利用他的创作,更深入地对生活进行解剖。我们批评家和作家应该共创当代文学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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