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对话是20世纪西方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理论发展中最富有张力的理论问题之一。英国马克思主义批评家特里?伊格尔顿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就一直关注形式主义文学批评,并在《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批评》《批评与意识形态》《文学理论:导论》《审美意识形态》等著作中较为集中地对形式主义批评进行了反思与批判。伊格尔顿对形式主义批评的反思与批判是他的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研究中的重要内容。伊格尔顿重视审美形式之维对于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美学影响及其理论意义,反对将审美形式仅作文本层面的理解,并对形式的意识形态性及其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在审美形式方面的理论拓展与审美表达机制进行了深人的探究。本文试图从伊格尔顿的审美意识形态理论出发,结合他在审美形式问题上的理论观念,总结他对形式主义文学批评的反思与批判研究的理论启发,为20世纪以来的马克思主义与形式主义的理论对话研究提供一种理论阐释方式。
一、形式与意识形态:伊格尔顿审美形式研究的基本问题
对形式主义批评的反思与批判是特里?伊格尔顿审美意识形态理论及其批评实践重要的理论元素。从理论层面上看,伊格尔顿对审美形式的研究与他的审美意识形态批评观念是一致的。伊格尔顿写于20世纪70年代的《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批评》(1976年)与《批评与意识形态》(1976年)是较早关注审美形式问题的著作。在这个时期,伊格尔顿是阿尔都塞学派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重要代表,因此,在他的审美形式问题研究中融人了很浓厚的阿尔都塞的结构主义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理论元素,这也是伊格尔顿关于审美形式研究的重要的理论基点。
二、形式与历史: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历史维度
20世纪以来,随着文学内部研究呼声的日益高涨,文学批评理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个明显的表现是19世纪以来的从文学外部因素探索文学特质的社会学批评传统被抛弃,代之而起的是从文学作品的形式和结构等内在因素挖掘文学本体意义的语言分析以及种种形式批评。这种从外到内的文学研究方法的转移曾一度造成了形式主义批评独占风骚之势。不但像俄国形式主义 语义学派英美新批评 结构主义等这样一些形式主义批评派别占据了文学研究的大部分领域,而且它们对审美形式的重新阐释也影响了文学研究观念的转化、文学研究领域的拓展和文学意义的深人等一系列问题。
三、康德式的想象:审美意识形态与形式
审美形式问题与康德美学有着复杂的联系,在现代审美理论中,任何关于审美形式的研究从美学层面上都面临着回归康德或超越康德的问题。康德美学提出的审美无功利的美学思想与审美自律性的理论设想曾经为各种形式美学的崛起与发展奠定了最初的理论框架。虽然在美学发展中,康德美学也经历了来自文化与意识形态层面上的各种历史话语的洗礼,特别是经历了资产阶级美学观念发展中审美主体性理论发展的考验,但现代以来,康德美学关于审美形式问题的理论观念仍然作为一种重要的美学思想内核存在于各种文学批评理论之中。
四、形式的意识形态性:形式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批评
美国学者詹姆逊曾说:一种现代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应该能在形式本身之中证实它的机制。包括詹姆逊在内,巴赫金、伊格尔顿、马尔库塞、布莱希特、托尼?本尼特等学者都非常重视形式主义批评的理论遗产,他们的理论阐发也是形式主义批评在20世纪西方文论中产生重要影响的原因。如果形式主义批评蕴含的丰富的理论内涵能够有效地与其他理论批评结合起来,将会极大地激发文学批评的实践效应,对于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更是如此。从马克思、恩格斯以来的经典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开始,关于审美形式方面的理论思考就内在地存在于他们的理论研究中。
在他的《批评与意识形态》中,伊格尔顿提出,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就是关于审美意识形态的文本理论,文本是在意识形态与审美形式的张力中产生的。伊格尔顿进而把他关于意识形态与审美形式的理论探索定位在实现一种文本的科学。所谓文本科学,既是作为整个社会生产的一部分的文学生产的独特的运行方式的总结,又是关于审美意识形态文本产生过程和规律的分析。在这个分析中,既凸显了形式的意识形态性,同时又提出形式的意识形态性不是决定性的,而是穿透性的。在意识形态发挥作用的地方,文学的审美形式是一个既定的存在,审美形式的存在让文学的意识形态性变得既是一个事实,同时又难以完全忽略文学本身的存在与意义,这正是形式的意识形态性所蕴含的批评学意义。20世纪80年代以后,虽然伊格尔顿在他的文学批评理论研究中淡化了他在70年代提出的文本科学的概念,研究重心转向了意识形态与政治批评,但他在意识形态与审美形式的理论连接中构建的文本科学观念无疑是他的批评理论思想的重要的理论储备,他对形式主义批评的反思与批判也为他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理论的发展奠定了重要的理论基础,是他不断开拓审美意识形态理论研究的重要的理论阶梯。伊格尔顿说:批评本身就属于意识形态的审美领域,一个在整体中有适当程度自治的领域。在当代文学批评理论发展中,各种形式主义批评的强劲发展势头虽然已经弱化,但它们的理论资源及其对文学研究的理论启发仍然值得我们认真总结。就马克思主义批评而言,在经历了各种来自形式主义以及语言学研究的洗礼之后,更需要充分重视形式主义批评提供的思想启发。正像英国文化理论家托尼?本尼特说的那样:没有必要要求和创造形式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之间的对话。这种对话已经进行。只要这种对话仍然在进行,伊格尔顿对形式主义批评的反思与批判无疑就是有益的。
